第121章 初窥圣阶

魔兽森林的山谷里，是寒冷、静谧、黑暗的。

可今晚格外不同，就像数日前有魔法师在这里布下魔法阵。今晚，寒潭的边上不断地传来长枪划过空气的尖锐的风声，还有人粗重的喘气声。

赛克斯已经不记得他跟无名剑圣交手了多少招，他不是没有跟圣阶交手过，他从小就是父亲亲手训练的。这是他父亲对母亲的承诺，就像他母亲临终前寄到魔法岛的信，希望他能照顾他同母异父的弟弟，那个她不喜欢却有所亏欠的孩子。

赛克斯至今记得，父亲从那里回来后得知母亲的死讯，那一瞬间的哀痛、后悔与绝望。在那样汹涌澎湃的感情面前，他年少时所有的愤恨、自怨自艾都变得微不足道。

也是从那时起，赛克斯开始恐惧那样炙热的爱情，他在母亲身边长到五岁多，见多了她在人前的风光与在人后的寞落。不过母亲很喜欢他，因为他长得那么像银辉剑圣，又有那样出色的剑士天赋。

可真挚的爱情却难有美满的结局。赛克斯年少时以为银辉剑圣是个负心人，等到很后来，他离开魔法岛的时候，才明白魔法岛上的圣阶也有那么多不得已，不容易。

银辉剑圣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达成协议，把他送回三色堇帝国，也给了他人生其它的可能性。他自然不会再立下守住一个地方的誓言。

但这许多年，赛克斯都没有这样与人交手过。铠甲还放在寒潭边泥泞的土地上，他只穿着单衣，他的头发和衣服虽然不像之前湿淋淋的，但也绝对称不上舒服，皮肤上还贴合着细小的砂砾，而他拿长枪的右手的虎口已经裂开，他现在不得不左手与无名剑圣对敌。

赛克斯手上拿着长枪，无名剑圣却没有武器。

在清冷的月光下，银色的斗气缠绕这长枪，长枪突然在无名剑圣的右边出现，犹如毒蛇吐信，猝不及防，却沾之毙命。可这看似避无可避的一击，无名剑圣只是轻轻地往左边一步，就躲开了。

赛克斯脚下的步伐就像王宫里舞姬跳的月光舞，绚丽又诡异，每一个步伐每一个转身都犹如行云流水，在月光的照射下，银色的斗气又像是变成了金色的，更显得璀璨。赛克斯像进入种很玄奥的状态，他可以控制他的每丝斗气，尽他的全力展现剑招。

要知道原本赛克斯肯定坚持不到这个时候，他的长枪划成圆弧，再次刺向无名剑圣。他的长枪，他的步伐像是来自亡界的死亡舞步，他的枪尖划出一个个小圈，旋转开始，他的脚步收回，又旋转结束。

可无论赛克斯的攻击如何凌厉，都没有伤到无名剑圣丝毫。反倒是无名剑圣出手，赛克斯就要连连后退。

有好几次无名剑圣那双苍老的手出现在赛克斯的咽喉、太阳穴的附近，都被赛克斯险之又险地避开。赛克斯心中却没有惊惧，他反倒有种直觉，无名剑圣不是不可战胜的。

赛克斯也相信无名剑圣时日无多的话不假。他连人从魔法岛来的天数都等不及，归于亡界也就这几天了。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曾经再如何叱咤风云，这个时候也虎落平阳了。赛克斯的心前所未有的冷静，他的攻击看似还咄咄逼人，招招如风，实际上他的心里清明无比。

赛克斯望向寒潭，他在寻找有利于他的东西。

无名剑圣的掌风再打向赛克斯时，赛克斯开始有意识地往寒潭边退去。无名剑圣并没有怀疑，在他看来，赛克斯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极其不容易的事。要不是无名剑圣性格里有种极其执拗的东西，这时候，他定会想其它方法，让赛克斯留在混乱之领。

可就是无名剑圣性格里的这种执拗，让他杀出血路，成为剑圣，又因为这个，让他现在少活几天也要置赛克斯于死地。

赛克斯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的喘气声越来越重，长枪挥舞得也越来越迟缓。

终于，赛克斯在又一次面对银辉剑圣攻击后，避无可避，挨了无名剑圣一下，失足掉下了寒潭。

清澈的潭水里，银发的青年像是个破烂的洋娃娃，他直直地往潭里沉去，眼看着就要撞上潭底。

无名剑圣站在寒潭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寒潭里，赛克斯闭着眼睛，双手自然地垂在两腿边上，他凭借惯性快速地向潭底沉去。寒潭特殊的属性使剑圣也只能用肉眼窥探，水波又遮掩了赛克斯的动作。

赛克斯小心地用手在潭底动作，他在潭底摸到了个小坑，是之前放置魔晶的地方，也就是阵法的核心。

赛克斯把魔晶重新放回小坑里。赛克斯他不是魔法师，但他如今已经处在圣阶的边缘，能够感知到魔法元素的波动了。

赛克斯尝试地调整了几次魔晶的位置。

寒潭边的无名剑圣又等了会儿，他感觉到不对了。

无名剑圣的右手手心有灰色的斗气凝聚，这个寒潭甚至可以削弱剑圣的斗气，无名剑圣不得不使出全力。就在这时，无名剑圣感觉到他脚下的地面有些不对。

是……

魔法沼泽！

寒潭底的魔法阵又亮了起来，这次，魔法沼泽没有遍布大块区域，它们全部集中在了无名剑圣的脚下。魔法沼泽的面积虽然小了无数倍，但它的吸力变大了不少，也变得极难挣脱。

但区区魔法沼泽是困不住无名剑圣的。

无名剑圣把斗气布满全身，正要凌空飞起。突然，一杆银色的长枪穿过无名剑圣的胸膛，这枪来得太急太快，甚至没有带出血珠。枪头依旧锃亮，闪烁着银芒。

无名剑圣平静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澜，他有些惊愕地看向赛克斯，“我竟然没有发现。”

无名剑圣——圣阶的刺客都没有发现有人近了他的身，这么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我还是低估你了。”无名剑圣微微地喘着气，坐倒在地上，“你已经摸到了圣阶的槛了吧。”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赛克斯的出现。

赛克斯依旧握着长枪的手，像岩石般半点未动。在面对圣阶强者的时候，再多的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赛克斯回答无名剑圣，“在刚刚战斗的时候得了些领悟。”

无名剑圣没有判断错，在这之前，赛克斯离圣阶还很遥远。

无名剑圣低下头去，看着杀死他的兵器，“这么说，我成了你的磨刀石？”

赛克斯没有回答。

“年轻人，能用圣阶的血涂抹你的磨刀石，哪怕是个风年残烛的老人，你都很了不起。”无名剑圣早有预感他时日无多，这个时候真的来临，他竟感到阵解脱，“也好，没有哪个成功的剑士是老死在病床上的。”

赛克斯：“您还有什么心愿吗？”

不待无名剑圣回答，赛克斯又补充道：“除了让我留在混乱之领。”

无名剑圣虚弱地笑了笑，“不用那么看不上它。等你真正去过混乱之领你会发现，那里比你想象的有意思得多，那里才是魔法师的起源。而不是魔法岛。”

“如果今天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个魔法师，我想我会更坚定地带人回混乱之领。”无名剑圣倒是有件事不大理解，“你是怎么控制魔法沼泽的？”

这个魔法沼泽的魔法阵不是匆匆布置的，而是很多年前出身混乱之领的一位魔导士留下的。就算他们早知道出访芬格帝国的使团里有两位魔导士，也没有想到他们会精通魔法阵。

赛克斯：“使团里的学者告诉我的。”

无名剑圣：“学者？他是魔法师？”

赛克斯摇摇头，“不是。”

无名剑圣果断道：“不可能。

判断出魔法沼泽魔法阵的方向，推测出破解它的方法，还告诉你如何反向利用它。就是魔导士也不能，除非是精通魔法阵的魔法师……”

说到后面，无名剑圣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这个疑问，他渐渐陷入永眠。

赛克斯把长枪拔去，轻轻地帮无名剑圣阖上眼睛，“谁说他是普通的学者了。他可是我的弟弟。”

赛克斯的语气里带着似不易察觉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