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诺欧的选择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化作一个个圆点。这时候秋高气爽，原本正适合出游，艾斯却觉得这个天太凉爽了些，连留在身上的斑驳的阳光的印记都带不起暖意。

远处，有骏马飞驰而去，追灵犬时不时在树下嗅，又快速奔去，今天已经是狩猎的第三天了。

另两头六级魔兽还是没有踪影，甚至有人担忧两头六级魔兽逃出了森林的封锁圈，冒着西本王子震怒的危险、顶着头皮去问了，“殿下，有没有可能骑士们没有注意，让两头魔兽逃了出去？虽然六级魔兽对殿下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帝都附近村庄上的人们，可是大难啊。若真出了什么事，对殿下的名声也不好。”

西本王子闭目凝神，态度平淡，言语笃定，“它们还在这森林里，只能你们没有找到。”

虽然不少人心中不平，但之前劝诫的人得了西本王子的话，像有了定海神针，不再忧心忡忡了。其他人就算心中有什么想法的，这时候也不敢再触西本王子的霉头。

诺欧、艾斯对于打猎都没有太大的兴趣。森林里还有其它原生的魔兽，诺欧射了两头三级的小灵狐就当交了任务，艾斯更是抓了一群不入级的兔子，在第二天晚上给大伙加餐了。

到了狩猎的第三天。艾斯注意到诺欧比往常沉默许多，像是心事重重。这日艾斯没有独自在营地瞎晃，而是主动提出陪诺欧狩猎。

不过艾斯完全没有想到，诺欧忧心的竟然是那个传闻。

诺欧、艾斯从玫瑰城堡带走伯纳黛特后，他们就一起住到了格林公爵府。平日里，诺欧也会尽量赶回家吃晚餐。

在三色堇帝国，餐桌上是非常重要的交流场合。在主人们吃饭的时候，侍者会把每道菜依次递到主人们身边，主人们按需取用。晚餐会持续很长时间，正式的场合，主人们会和身边的宾客交流，交流的话题大到帝国的政事小到圈子里的趣事；平常的家宴，就是相互间谈谈家里的趣事。

在格林公爵府，常常是伯纳黛特说，诺欧、艾斯倾听。伯纳黛特举止淑女，仪容也无可挑剔，但可能是她生命中的大多时光都是在玫瑰城堡度过的，她身上带有玫瑰城堡的活泼、叛逆的气息，还有浓浓的八卦因子。

有次伯纳黛特就与诺欧、艾斯聊到了亚琛王子，对于西莉亚王后唯一的儿子，帝国未来最大的变数，不管诺欧，还是艾斯都是很有兴趣的。

伯纳黛特：“哥哥，艾斯，你们知道王族的特征是什么吧？”

诺欧：“黑发绿眸。”

艾斯：“三色堇斗气。”

王族的人都有头犹如黑夜般的头发，还有双神秘的绿眸，从千年前亚历山大一世陛下到现在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都是如此。

再比如玛丽公主，她就有头长长的黑色头发，还有双多情的绿色眼睛。

“是的，不过这届王室出了例外，亚琛王子。”艾斯挑了挑眉，伯纳黛特继续道：“亚琛王子就是黑发蓝眸。”

诺欧：“西莉亚王后是蓝眼睛，亚琛王子继承母亲的眼睛也是很正常的。”

伯纳黛特不服气道：“王族的血脉多么强势！在帝国上千年的历史上也只有寥寥数次，流淌着王族血脉的孩子没有继承王族的外表特征，而且这些人都没有觉醒三色堇斗气！帝都早有这样的小道消息了，亚琛王子的血统存疑！”

诺欧：“伯纳黛特！王室的事是你可以议论的吗？！”

自从伯纳黛特回到格林公爵府，诺欧对他唯一的妹妹可以说是千依百顺了，不仅每个月给她大把的金币零用，她想买首饰，给身边的骑士买装备，诺欧也一一应允。诺欧担心伯纳黛特的钱不够用，又不好再向他拿，后来直接让伯纳黛特在帝都的店铺里记账，到月底的时候店铺再会把账单寄到格林公爵府。

就是非常宠爱伯纳黛特小姐的老管家看到伯纳黛特每天大包小包拎回家的东西，都隐晦地劝过诺欧。

诺欧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女孩就应该富养。玫瑰城堡、玛丽公主再好，伯纳黛特以前也是寄人篱下，若不趁现在多宠爱伯纳黛特些，告诉她格林公爵府是她坚实的后盾，以后伯纳黛特遇到了惯会献殷勤的花花公子，还不晕头转向？

重逢至今，诺欧甚至没有对伯纳黛特大声说过话。

伯纳黛特乍然受到斥责，怎么受得了？

有晶莹的泪珠在伯纳黛特眼睛里打转，那双与诺欧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她把面前的餐盘往前推，委屈道：“在玫瑰城堡，玛丽公主从来不管这些！多少人都说，为什么我就说不得！”说完，她也不管诺欧，直接转身“噔噔噔”地上了楼梯，回房间去了。

诺欧没有拦着伯纳黛特，只是他放下刀叉，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食欲了。

艾斯让侍者离开，安慰诺欧道：“她才14岁，过几年她就懂了。”

“很多女孩这个年纪已经嫁人了，有的甚至做了母亲。”诺欧淡淡道：“她必须明白，她已经不在玫瑰城堡了。”

因为安德烈亚斯亲王的缘故，在玫瑰城堡发生的许多事，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都会一笑了之。然而，诺欧不出身王族，更不可能对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有大恩。在格林公爵府，不管是谁，都不能肆意谈论有关王室的事，何况是当着侍者的面。

不过，诺欧、艾斯都觉得，伯纳黛特的话是无稽之谈。王族的血脉纯洁何其重要，不管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是王宫里其他人都不可能放任这样的事发生。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可不是软柿子，如果真的有人敢给他戴绿帽子……

诺欧并不觉得那个人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

帝都近郊的森林里。

艾斯不明白，诺欧为什么还会担心那个传闻。艾斯道：“可是很久之前，我们不都知道亚琛王子的瞳色？”用这个来判断亚琛王子的血统太荒谬了。

因为亚琛王子与芬芙儿公主同日出生，是非常罕见的双生子，他们又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登基后前两个孩子。当时，举国欢庆，关于小王子、小公主的相貌也举国皆知。在帝国东南的行省，艾斯从未听过类似的传言。

诺欧：“是的，可是还有两件事。你应该知道，不久前，我去见了外交大臣。”

艾斯点点头。

虽然这附近多是西本王子的人，但诺欧还是压低了声音，“外交大臣已经站了西本王子。”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凉意，“外交大臣邀请我去他家里，根本不是亲戚间的走动，他是代替西本王子来找我的。”

艾斯不理解地说：“可是，外交大臣作为仅次首相的三位大臣之一，他位高权重，几乎已经走到权利的巅峰。无论上位的新王是谁，都不会轻易动他。他如此做？”

艾斯没有说出口的是，外交大臣已过花甲之年，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却还在壮年。大约到外交大臣老死，陛下都不会退位。

他如此钻营有何意义？

诺欧：“为了后嗣吧。哈维家族子嗣昌盛，才华出众的却不多。你也知道，外交大臣年纪不轻了，这个时候还后继无人，哈维家族的末路已经可见了。而唯有大功，在可以让新王在外交大臣死后，依旧愿意提携哈维家族，又有什么功劳比拥立更好呢？”

艾斯：“哪怕失败了要赔上一府老小？”

无论是在哪个位面，王位争夺都是最残酷、最血腥的。

“外交大臣的确掌握了外人不知道的事。”诺欧：“帝后大婚后，有快一个月的时间，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没有理朝政，只是在别院批复政务。外交传言，陛下与西莉亚王后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所以不想见其他人，甚至有大臣担心西莉亚王后红颜祸水，会让陛下耽误政事。”

诺欧：“外交大臣告诉我，事实上，那个月陛下根本不在帝都。陛下回帝都后，西莉亚王后就有身孕了。就是后来，帝都人说陛下、王后感情甚笃，也多半由于那个月。这许多年，陛下、王后相敬如宾，神情疏离，相伴甚少，许多人也猜测陛下为了王后有贤德的名声，而在王宫中两人还是恩爱有加的。而王宫中真实的场景如何，我们又如何知道？”

艾斯感觉有阵寒气从他的脚底冒上来，“可就算这样，亚琛王子、芬芙儿公主也可能是陛下、王后新婚之夜有的。”

“是的，艾斯，我不否认。”诺欧道：“但即使如此，如果亚琛王子失去了他手上最大的筹码陛下对王后的宠爱，西莉亚王后与陛下毫无感情，他们只是帝国最常见的贵族夫妻，两个人为了共同的利益、更好的前程结合。我想，帝都还摇摆不定的人会少很多。那些决定的人将要选择的不会是亚琛王子。”

艾斯：“我们参加狩猎的第一天傍晚收到了老师的来信，就像伯纳黛特说的，亚琛王子觉醒三色堇斗气的可能性很小。我无法想象这个帝国的君主会没有三色堇斗气。”

因为历史上科奥瑟家族的主支灭绝过，有其他姓氏、但血缘更亲近的继承人继承过这个帝国，但他们同样有着三色堇斗气，不负帝国之名。

艾斯：“你只是怀疑亚琛王子，他明年就要参加骑士团的考核了。为何不再等等，等你见了他，再做决定？”再多的外在条件也比不过出色的人。

有阳光洒到诺欧的头上，打下非常漂亮的光圈。

诺欧：“你知道的，因为我的叔叔，还有他带来的那些事，我不可能喜欢有私生子可能的人。”

艾斯嘴角微涩，“可以理解。”艾斯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非常理解了。”只是到最后，他的声音都要消失在风里了。

有追灵犬在他们周围徘徊，突然又乱吠了起来，朝同个方向奔去。

这时候，有不少人跟着追灵犬来了艾斯、诺欧站立的地方，又呼啸而去。

艾斯、诺欧依旧站在那里，会显得非常突兀，他们慢慢地朝着人群走去。

那头黄色的狮型魔兽被发现了，在山背面的山洞里，那里怪石嶙峋，马儿跑不上去，人们也就至今没有发现它。然而，整整三天没有进食，魔兽又受了伤，自然撑不住了。它才刚刚下山捕猎，就被追灵犬发现了踪迹。这时候它又跑回山上了。

这动静闹得太大。

不少人都来了山脚，围住了它。

魔兽大约也知道它活不下去，直接跑出山洞，跑到山脊上，它慢慢在山脊上踱步，时不时地朝下嘶吼。将死的魔兽有多么无望，又有多么强大，惜命的贵族们自然知道。马儿上不了山，剑士们不敢，与六级魔兽单挑是帅，但那是建立在有生命危险上的。

那也不意味着毫无办法了。

贵族们让扈从们拿着箭篓，不断地把箭矢搭在弓箭上，射向山脊上的魔兽。

最开始，那狮型魔兽还能灵巧地避开，但渐渐的，有箭矢插到它的后腿上，射中它的脊背，但因为距离太远，就是有些箭矢上还有斗气环绕，那也只能刺伤魔兽，不能杀死它。

但它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痛苦。

它愤怒地盯着那些卑劣的、胆怯的人类，眼中充满不甘的怒火。在它全盛时期，那些弱小的蝼蚁甚至破不了它的防御，它竟然要死在这里，死在这群弱小的生物的手上。

然后它就看到了一束光。

一束蓝色的光。

蓝色的箭矢犹如流星般射中魔兽的脖颈，那魔兽突然静静地立在山脊上，山脚下的贵族们都愣住了，然后看见那头魔兽缓缓地倒下，滚下了山崖。

扈从们赶紧围了上去，魔兽脖颈上的箭矢上已经没有了耀眼的蓝光，这非常普通的箭矢，上面有格林家族的标志。

“是格林小公爵的猎物！”“是格林小公爵的猎物！”各种各样的喊声此起彼伏。

这时，众人才发现，在他们的身后有些远的地方站着两个身姿挺拔的少年。

但在这片喧嚣中，只有艾斯听到了诺欧的话，“其实西本王子也不错。他有智谋、有才华，至少不是个愚蠢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