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诺欧联系了一艘海船，说可以送艾斯、诺恩去龙岛，被艾斯拒绝了。

艾斯：“当初是我把诺恩的蛋带离巢穴的，现在我也可以自己送它回龙岛。”

虽然很多事情上，艾斯都任由诺欧决定，但诺欧清楚，艾斯下定决心的事不会因为他人的意见而更改，就像艾斯决定送诺恩去龙岛，就像他决定单独陪诺恩走最后一程。

有时候，生离比死别让人更加难以接受。

因为前者总是会给人留下微弱的希望。

成年的龙才可以离开龙岛，而一头幼龙成年需要千年的时间。千年对人类有多久，它足够一个行省的小家族成长为一个帝国的统治者，盘踞千年；它足够一个圣阶人类走到生命的尽头。

那个时候的诺恩能有多大？在佐治亚行省的六年时光对于它漫长的生命只会是微不足道的记忆。

它可能会记得不莱梅城的一场雪，它可能会记得魔兽森林大峡谷的一阵风，它也可能会记得永夜城百万骷髅大军，还有抚养过它、陪伴过它的人。

诺恩也可能什么都不记得。

足够漫长的生命，漫长的时间，会让所有的记忆都变得模糊。它可能会想起大雪天的火锅，却不记得谁把肉糜捣碎递到它嘴边；它可能会记得魔兽森林大峡谷的魔兽，却不记得它为什么要烤焦它们……

这些诺欧知道，艾斯又何尝不知道。

艾斯带诺恩往尼斯港北边走了小半日。当艾斯看到海边一块巨大的礁石的时候，他告诉自己，够远了，这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

艾斯带着诺恩站在礁石上，诺恩在天空上自由地飞了两圈，艾斯没有向往常那样阻止它。

也就是这个时候，艾斯原本还有些彷徨的心突然坚定了下来。诺恩跟着它，连飞行都要被束缚，连本能都要被压抑。

诺恩本该是天空的王者，而不是他圈养在别墅里的宠物。

诺恩是龙，它注定要遨游于九天之上。

诺恩在天上玩尽兴了，它撞到艾斯的头上，然后顺着艾斯的背滑到地上。

艾斯没有说诺恩，这些年他只是控制剑士的等级才没有突破四级，他真实的实力比他表现出来的强得多。艾斯之所以教育诺恩不要往他身上砸，是考虑到诺恩在不断的长大，怕有天诺恩不小心把它心爱的爸爸压成了肉饼。

艾斯从未想过，他根本等不到诺恩长大的那一天。

不，诺恩回长成遮天蔽日的大龙，但是在它成长的那些瞬间，陪在它身边的人不会是艾斯，如此而已。

艾斯蹲在地上，跟诺恩讲他在巴特索登的过去，那是他连诺欧都没有说的、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讲他将要去的帝都，那里是如何的波谲云诡。艾斯用他前所未有的耐心与温柔告诉诺恩，“对不起，诺恩。我不能带着你，你必须去龙岛，在那里，你才能长成真正的黄金巨龙。”

诺恩有双非常好看的琥珀色的眼睛，它懵懂的、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艾斯，它完全没有理解艾斯话中的意思。

艾斯：“诺恩，我们要在这里分开了。”

瞬间，诺恩大大的眼睛就布满了泪水。

但诺恩只是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这些泪水又都消失了。它没有嚎叫，只是不停地不停地绕着艾斯走，不停地不停地绕着艾斯走。

诺恩以艾斯为圆心，绕着他走啊走，像这是场无尽的旅途。

最后还是艾斯按住了诺恩的小身体。

艾斯用手轻轻抚过诺恩的角、它的头，诺恩猛得一摆头，晃开了艾斯的手。

这是诺恩第一次晃开艾斯的手。

曾经诺恩晃过很多试图碰它的手，有安吉莉卡姐妹的，有阿诺德将军的，有诺欧的，但唯独没有艾斯的。

艾斯斩钉截铁道，他不仅是对诺恩说的，也是在对自己说，“我不能带着你。”

“你可以回龙岛。所有的龙族都会在那里出生长大，在龙岛，你可以尝遍这个世间最美味的料理，可以得到这个世间最珍贵的财宝。你会学习最正统的龙语魔法，遇到你真正的同伴，在你成年后，你也会找到你的伴侣，你们会一起成为这个世间最强大的存在。”

“你再也不需要被关在一个小房子里，你想在海里戏水就在海里戏水，想在天上飞翔就在天上飞翔。再没有没有人可以束缚你。”

艾斯不怕诺恩听不懂，龙族的智商比人类只高不低。诺恩平常只是小孩心性，其实它很聪明，不说龙族是护短的种族，就是不是，诺恩也不会被欺负。

“不行。”艾斯试图好好跟诺恩说：“诺恩，我无法教导你龙语魔法。我不能看着你浪费你的天赋，看着你变得愚昧无知。”

“嗷嗷嗷嗷嗷嗷——”

诺恩突然在海边嚎叫了起来，它的声音犹如啼血，有不舍有悲恸甚至有憎恨。

它憎恨想要抛弃它的人！

它绝对不会原谅抛弃它的人！

渐渐的，诺恩的嚎叫声低了下来，它像曾经无数次那样伏上艾斯的膝头，它轻轻地嚎叫着。

它可以不跑出来，它可以待在亡界，可以待在永夜城，它不会让艾斯陷于不利的处境的。不要抛弃它，这是它最后的请求。

可惜诺恩完全听不进去。艾斯的声音变得更坚定，更冷酷无情，“不行。在亡界待的太久，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会入侵你的身体，你会变成黑暗巨龙。”

“黄金巨龙忠诚，黑暗巨龙可不是。”没有人知道艾斯的嗓子眼也疼得厉害，就好像艾斯他自己也没有感觉。

“嗷嗷嗷嗷嗷嗷——”

诺恩这次的嚎叫里更多的是愤怒，他瞬间张大嘴巴，它的嘴巴这么大，甚至能直接把艾斯的脑袋整个吞掉。

诺恩没有吞掉艾斯的脑袋，它直接把脑袋伸下去咬住了艾斯左手的手腕。

艾斯左手手上瞬间鲜血淋漓。

艾斯没有挣脱，任由诺恩咬了。然而诺恩到最后都没有使劲，这一口咬得不深，连艾斯的骨头都没有见到。相对诺恩的气势来说，真的雷声大雨点小了。

诺恩刚刚把嘴巴从艾斯手边移开，艾斯就甩了甩手，像对手上的伤毫不在意。

艾斯看了看他左手手腕上的空间护腕，刚才诺恩主要咬在这个上面了。空间护腕上没有丝毫痕迹，艾斯想到诺恩最近在长牙，想看看它的牙齿如何了，又强行遏制住了自己想要关心诺恩的冲动。

艾斯把空间护腕打开，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倾倒在海边巨大的礁石上，里面不乏举世罕见的珍贵药材，也有许多早已失传的魔法道具，“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吗？你也陪了我这么多年，喜欢什么直接拿吧。”

艾斯明明知道诺恩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偏偏要这么说。

最后一次，诺恩望向艾斯的眼神是冰凉的，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艾斯与它对视，他的目光也是平静，没有丝毫动摇。

艾斯：“你自己回龙岛吧。我就不送你了。你也知道，我是来参加骑士团考核的，这对我很重要，马上就是三个月的期限了。如果为了送你错过了，可就不好了。至于龙岛在哪里，你的血脉会告诉你，会指引你找到它的。”

诺恩张大嘴巴，他吐出了一个魔兽的角。

这是龙王角，之前艾斯取了点诺恩的血，把这个作为回报送给了诺恩。诺恩体内自成空间，能放不少东西，它早已把龙王角自己收着了。

现在它不要了。

艾斯给予它的东西它都不要了。

倒是艾斯，还在那边不倦地给诺恩安利他的收藏，“这个两仪图，是阴火阳火组成的，极其罕见，你当初就是靠它孵化的。龙族里若是有许久不能孵化的蛋两仪图可能能派上用场。还有这个……”

诺恩没有理艾斯，它往后退了两步，突然伸开翅膀。

艾斯不说话了，他静静地望着诺恩。

诺恩从地上叼了个玩偶，然后张开翅膀，头也不回地飞向了尼德兰海。诺恩飞得太快，艾斯眼睛都没舍得眨一下，它就消失不见了。

艾斯感觉他都快冻成了一座雕像，才动作迟钝地把地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虽然艾斯刚刚甩了龙，但艾斯就像个被甩的人一样，失魂落魄地站在海边。

这时，艾斯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只是听声音，艾斯就知道谁来了。

艾斯：“你怎么来了？”

诺欧把他身上的披风给艾斯披上，“你们，你一直没回来，我就找来了。”诺恩刚才的嚎叫声传出很远，也给诺欧指明了方向。

艾斯把头靠在诺欧肩上，久久没有说话。

很久以后，艾斯才道：“它走了。”

诺欧的手臂环着艾斯，他的声音如同海风般轻柔，“艾斯，我会永远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