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美貌老人家

是夜，藤川时正躺在本丸的屋顶赏月，这倒不是他体内少得可怜的文艺细胞在作祟，想在这春樱烂漫的月夜里好好体验一把文豪笔下的“纵穿清水祗园樱月夜，今宵逢人皆俊美”，纯粹是因为他太无聊了，只能跑屋顶来打发打发时间。

审神者这个职业，虽说福利待遇还算不错，但是工作性质与工作内容着实是过于枯燥，每日里不是锻刀锻刀装，就是安排本丸内的刀剑付丧神们进行内番，唯一算得上有趣的出阵也不是想去就能去，还需要等待时之政/府下达通知，他才能找那些时间溯行军尽兴的玩耍。

想当初他还是被狐之助的那句“不会限制人身自由”给骗过来的，虽说他现在是比当职业英雄的时候要自由许多，但是像这样整天没事做，百无聊赖的在本丸内瞎转悠，还不如以前呢，至少高层那些老家伙们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比本丸内刀剑付丧神们看他时的复杂表情要有趣多了。

藤川时天生不懂得怎样跟人打交道，后天也懒得学习跟人相处的正确方式，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其他职业英雄所排挤，就算顶着个最强英雄的名头，也依旧不受一般民众的喜欢。虽说他很崇拜欧尔麦特，但是欧尔麦特身上那种自带闪耀光辉的亲和力，他是半点都没学到。

狐之助曾经旁敲侧击的建议他跟本丸里的这些付丧神们搞好关系，甚至还特意给他罗列出每个式神的性格特点与喜好，零零总总的加起来都快有一本教科书那么厚了。

藤川时随便瞄了几眼就搁一边了，先不论狐之助拿爪子写的那些狐里狐气的东西大概只有它的同类能看懂，藤川时也懒得去研究这么麻烦的东西。从前他当职业英雄的时候就不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现在就更不会因为换了份工作就在意起来。

庭院里的樱花静静的散发着浅淡的香气，偶尔有几片落英飘落在庭院的池塘里，粉白色的柔嫩花瓣在平静的水面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主公若是无事，不如下来陪我这个老人家喝杯茶，前些日子岩融去万屋给我带了茶点心，主公要不要下来尝一尝？”

坐在下方的三日月向屋顶的藤川时发出邀请。

藤川时想了想，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下来陪这位老人家坐坐，说出去也算是关爱空巢老人，为社会贡献一份力了。

于是他一个翻身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稳稳当当的落在走廊的地板上，随后便在三日月的旁边坐了下来。

年长的太刀男士推给他一杯绿茶，藤川时也没跟他客气，直接从他手上接过茶杯，不过他并不像一般人喝茶那样只是轻轻抿上一口，而是直接仰起头一饮而尽，然后他就被这杯茶给苦到了。

“这茶怎么这么苦。”

藤川时皱起眉头，咂了咂嘴，喝完这杯茶后他的舌头上都是那种挥之不去的苦味。

三日月看着他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所以才会有人说品茶就像是在品尝人生，需在这浓浓的苦涩中寻找到那一丝淡淡的回甘。”

藤川时没有他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只觉得整个口腔里都泛着一股怪异的苦味，看到黑色的漆盘中盛放着几枚精致的小点心，便伸手拿了一个放进嘴里，不过刚咬下第一口他的眉头就再次拧做了一团。

这东西也太甜了，而且还是甜得发腻的那种，刚才的那股子苦味瞬间就被口中齁甜的味道所代替。好不容易才将那块点心咽下去，藤川时决定以后自己还是不要再轻易的尝试这些老人家们的事物，他跟这些老人家不仅在思想观念上有所差异，就连味觉都存在着代沟。

看着旁边面不改色的喝茶吃点心的某位太刀男士，藤川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

“主公觉得今晚的月色如何？”

三日月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始和身旁的青年攀谈起来。

藤川时再不懂风雅，也懂得“月色真美”这一典故，不过他倒不认为身旁的老人家是那种意思，便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夜幕当中格外皎洁明亮的圆月，开口道，“月亮很圆很亮，挺好看的。”

他实在是想不出应该用什么高雅的形容词来描述，干脆直接叙述了内心的想法。

然后他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轻笑，他偏过头，身旁的太刀男士正用袖子掩着嘴角的笑意，不过藤川时并没有从中看到半点嘲讽的意思。

“主公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三日月笑着说道。

“是吗？”

平常总是被人冠以“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目中无人”这些形容词，藤川时还是头一次见到用“有趣”来形容他的人。

啊，不对，差点忘记旁边的这位本体其实是一把刀了。

“诶，正如您所说的那样，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挺好看的。”

说到这里，三日月又笑了笑。

藤川时无语，这位老人家有必要将他刚才所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吗......

“不过像这样的月色，我已经看过不下数千数万遍了，按道理来说，我早该腻了才是，不过在这千年的漫长时光里，陪伴在身边的人与事物都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这片月色还和当初所见到的一般皎洁。”

三日月这番话也算是有感而发了，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一般都会编排出一些好听的话来附和或是安慰他，但是藤川时偏偏就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所以这千年间，月亮都未发生过变化么？”

他比较好奇这一点。

三日月听到他的这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会，随后又笑了起来。

“主公的这个问题还真是难到我了，有没有发生变化啊，唔，这大概只有月亮自己才知道吧。”

随后，他又调侃了一句，“主公若是想知道，不如飞上去亲自询问怎样？”

“算了，我又不是什么嫦娥，辉夜姬，月亮上什么都没有，我去那里干嘛。”

藤川时随意摆摆手回绝了三日月的提议。

“这倒是，那冰冷寂寥的广寒深宫又怎么能比得上乐趣无穷的人间。”

三日月笑着点头赞同道。

“说起这个，我听加州说你们上次去现世的时候被一群小姑娘拉着合影。”

藤川时突然想起之前从现世回来以后，加州清光曾向他抱怨过这件事情。

“哈哈哈哈，确有此事，那些小姐夫人们过于热情，我这把老骨头差点没有撑住，还是长谷部君冲出一条路，我们才得以脱身，不过短短数百年，现世的女性就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真是让人惊叹不已。”

“那是，有的女人一旦生气起来，那可是堪比世界末日级别的灾难。”

藤川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神色有些许怪异。

三日月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不过他并未说什么，只是端起一旁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藤川时有些困了，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算算时间，这个时候他也该去睡觉了，于是他便和身旁的付丧神打了声招呼。

“我困了，先去睡了。”

想了想，他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你也早点去休息吧，大晚上的喝茶容易失眠，老年人熬夜还容易得高血压。”

三日月原本是笑着看着他的，听到他后面的这句话，嘴角的那点笑意顿时就有些绷不住了。

“多谢主公关心，我过会便回去休息。”

藤川时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自己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便保持着这种好心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藤川时离开后，三日月望着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寂静的庭院，半分钟后，他收起一旁的茶具，从走廊上站起身来。

“那么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恰巧这时，长谷部正从走廊的拐角处走过来，手中还拿着一份像是文件之类的事物。

“长谷部君，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到哪去啊？”

三日月随口问了一句。

“三日月大人。”

见到面前的太刀男士，长谷部便停下脚步跟他打了声招呼。

“时之政/府传来了一些信件，正要拿去给审神者大人过目，刚刚去了审神者大人的房间，却没有找到人，不知三日月大人可曾见过他？”

“主公的话，刚刚还在这里跟我喝茶，这回应该是回房间休息去了吧，你再去他房间找应该就能找到。”

“多谢告知。”

长谷部对着面前的三日月道了声谢，转身准备重新回去找人。

“长谷部君。”

三日月突然出声喊住前面的青年。

长谷部停住脚下的步子，回过头看着他。

“俗话说月有阴晴圆缺，每一个阶段的月色都有它的特点，新月有新月的残缺之美，满月有满月的皎洁之丽，若是一直沉溺在新月的残缺之中，便会错过像今夜这般皎洁的满月之色，你说对吧？”

三日月静静的伫立在原地望着他，以不紧不慢的平淡语气说出这番话。

长谷部的脸色变了变，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了，多谢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