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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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这个感觉很不对劲。

棠星站在门口,都怀疑这一幕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想要继承家业,虽然他总是自诩很懒啊,只想当咸鱼啊,可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管理那么大的公司对他来说真的压力太大了,他也不喜欢什么西装革履的。

那孟云舟呢……

一个每次能考100分就绝对不考99.5的尖子生,跟你说他也不爱学习,学习太累了?这谁特么能信啊?

他未满十八岁就手握那么多专利,虽然棠星也不知道他是些什么专利。

又已经帮着孟耀东管理了那么久的公司,甚至于很多时候在棠星看来,孟云舟一定会做得比孟耀东出色的多,别的不提,就他这种斯文又极具耐心的性格,这就足够令人佩服了。

只能说,未来更是不可限量。

在棠星心里,他绝对是华国的比尔盖茨,商界的肖邦这样的人物。

所以眼前这个状况让棠星很不能接受,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棠星觉得肯定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

他嗓子眼儿里压着的那口气,慢慢吐了出来,棠星面无表情地用手关上了孟云舟的门。

再来一次。

这回又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刚才那真是噩梦一样的对话,棠星晃晃头,试图忘记刚才那一幕,紧跟着打开了门。

孟云舟还是刚才的位置,只不过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棠星猛地想起刚才他脸上的笑容来,还有手上的一叠文件,都在提醒着棠星一个事实。

就是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棠星盯着孟云舟的表情,胸腔某处猛烈地震颤了一下,他开始回想刚才孟云舟那个笑容。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在刚才之前,孟云舟从来没有那样笑过。

他本来就极少笑,偶尔硬挤出来那样标准的笑容,棠星就知道他平时有多不爱笑了,最近还好一些了,能看到他不时浅浅的笑容。

可是像刚才那样……明亮的、坦然的、发自真心的笑容。

是第一次。

棠星没有说话,再次把孟云舟的房门关上了。

一门相隔,两个男孩子的表情倒是十足的相似,只是他们彼此看不到罢了。

棠星游魂一样拖着自己的身体回了房,他把门关上,想了想还落了锁,房间里没有开灯,棠星就这么靠在门上。

在自己的房间里,还吃了两回闭门羹,孟云舟要是再意识不到问题就太愚蠢了。

棠星很明显是没想要继承这份家业。

但是上回爷爷奶奶给他股权和房产的时候,他不是挺开心的吗?加上他现在动辄花钱也挺大手大脚的,孟云舟还以为……

所以自己真的会错意了?那棠星今晚突然跟自己提梦想的事,他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孟云舟打开房门,想再跟棠星面对面谈一下,可是无论他敲多少次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孟云舟按了下门把手,发现房门是从里面锁上的。

就是说——人在,但是不给他开门。

孟云舟在外面试探性喊了几声,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思索片刻,把手轻轻放在门上,心里涌出来不安的情绪:“星星,你打开门,跟我聊聊可以吗?”

他想要聊聊的人此刻正在进行一场内心的争斗,所以没有心情理会孟云舟。

孟云舟掏出手机来给棠星发了信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还是我的话让你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孟云舟不由想到两年前的时候,他曾告诉自己唯一的好友。

他说:【对不起sunshine,我要食言了,我不能跟你一起考医学院了。】

sunshine一连发了很多个问号,当然感到很生气,孟云舟可以理解,但也只能一声声地跟对方道歉。

除了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

那个时候,孟云舟已经如孟耀东对他要求的那样,提前完成了D大的金融管理学业,他再次对孟耀东提出仍然想当一名医生的请求。

是的,第二次。

第一次提的时候,孟耀东拒绝的理由是“孟家必须要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我不反对你当医生,但你也必须要拥有金融管理的知识,在家里需要的时候,还是要有所奉献的。”

孟云舟那时就不太擅长反抗,他答应了,结果等到本科毕了业,孟耀东却再次拒绝了他的请求。

“你学医能给你带来什么?能给孟家带来什么?我付出这么多心血把你培养成这样,换来的就是你一再地挑战我的底线和耐心?”

孟耀东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个关系密切的网友?孟云舟,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甚至于,如果我想,我也能提前让对方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对方要是知道你其实心思不纯,知道你对人家的有着脏污的想法,会怎么看你?”

“本科读完了,那就继续读硕士吧,你好像还是挺闲的,既然这样,就来公司帮我分担分担吧。”

这些事,明明也没过太久,但在孟云舟这里却好像尘封了数年,感觉遥远而陌生。

你看那时候还是亲生父子的时候,孟耀东就可以开口闭口我给你的一切,等现在发现不是亲生的了,他说这句话就变得更有深意了。

除了生命以外,其他的似乎都是他给的。

孟云舟只是庆幸,自己留着这条烂命到了今天。

真的是庆幸,原来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原来你没有令我心底那本该高大的形象坍塌毁灭掉。

孟云舟的消息发出去就如石沉大海,他盯着屏幕上的消息,目光暗了暗:【你还没有说,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该不会他也想当一名医生?孟云舟仔细回想了下,觉得不是。

是的话,也不会当初老太太一忽悠他就慌忙同意换了专业。

孟云舟猜不到答案,又在棠星门口站了会儿,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棠星在房间里,已经曲腿坐在了地上,把脸埋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脑海里依然是孟云舟那发自肺腑的笑容。

棠星觉得非常的难过,不只是因为自己的“当牛做马”计划泡汤了。

还因为这个笑,让他明白了……孟云舟不是不会笑,而是他不开心,不开心的人怎么会笑呢?

原来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算不上开心。

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算不上开心。

就连他们今天一起去游乐场,他也不是那种开心。

所以他这个假少爷会欢迎自己回到这个家,会毫无保留地对自己好,其实……都是因为他也根本不想继承家业,那些也都是他达成自己目的才做出来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孟云舟对自己的好或许不是发自内心,棠星就觉得特别特别的难过。

还有……孟云舟居然也是想去学医,当医生。

年龄上倒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他就算明年金融硕士毕业了,他再去医学系学习,以他那个聪明才智,也一定能在医学系出类拔萃,只是为什么,他也要当一个医生?

棠星不由想到了曾经鸽了自己的happy,甚至于老棠,最开始的时候,也是一个医生。

在某个瞬间,棠星竟然会觉得孟云舟是happy,可是一想又不可能,两年前孟云舟应该就是本科读完了,要是还想学医,那时候学就……

哦不对,孟耀东应该不会让他去学医,但即便这样,那也应该一直都不会让他学医,压根就不会给他这个选择才对。

而且,和网友happy聊天的时候,哪怕两个人没有涉及过彼此的私生活问题,棠星可是一直把他当学长看待的,是没有对方跳过级是个变态级学霸这种认知的。

所以他更相信happy是生活中遇到了什么事,又感觉对棠星难以启齿,哪怕他突然决定鸽了自己,留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你能够继续好好学习,实现你自己的梦想,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棠星气归气,也依然相信他确实有自己的苦衷。

之所以还有些感怀,不过是还因为懵懵懂懂的喜欢,忽然间像个没头的苍蝇,失去了目标。

棠星认为自己的这份喜欢,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

到此刻,棠星再次有了这种不被尊重的感觉,他心说我把你孟云舟真的当兄弟,结果你却在给我虚情假意。

我只是不想继承家业,但我对你的感情至少是真真的。

棠星沉重地叹了口气,浑浑噩噩地站起身,他打开门锁,定定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冲动地想去问个清楚,是残留的理智劝住了他。

他在房间里默默站着,又去沙发上瘫了一会儿。

今晚的月光清冷,棠星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果然是冬天呵,真冷。

他洗了个澡,也不打算看看手机消息了,倒头就睡。

希望睡一觉醒来,这些糟糕的情绪就不见了。

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棠星闭上眼前想: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不是第一回 了。

所以人为什么要长心呢,没有心才好呢。

再次醒来,天就亮了。

棠星手背上的黏湿感,让他皱着眉头,眼皮跟着跳了跳。很显然睡一觉醒来,他立刻又想起孟云舟的脸来了,所以现在被Sun舔着手,棠星只觉得不耐。

“去找你云舟爹去。”棠星说。

只是Sun今天也特别执着地骚扰着棠星,这让棠星感到更加不爽。

他坐起身,就见Sun吐着舌头看着他,又扭头看向了门口的方向。棠星烦躁地爬了爬头发,趿拉着拖鞋微绷着脸往外走:“好,让我看看你云舟爹今天忙什么呢……”

平时都是早起的孟云舟带狗,今天还敢闹罢工?

他把不想要的东西都丢过来了,棠星只要签上字,以后身上就要背负一座重重的大山,明明该生气的是自己呀,孟云舟也有情绪了?

棠星扁了扁嘴角,心道他总不会是嫌自己接的……不情不愿?

事实上,我还没打算接呢,棠星想。

他因为心里有气,所以直接推开了孟云舟的门,连起码的礼貌也不管了。

礼貌算什么?小爷气性上来,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

门一推开,棠星就皱眉道:“孟云舟,你忙……”什么呢,棠星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迫中断。

孟云舟刚从浴室里出来,下身只裹了条深灰色的浴巾,还在用毛巾擦着头发,上半身……□□,甚至还有头发上滴下来的水滴,顺着脖颈往下,肩胛、锁骨……在他皮肤上留下探索过的痕迹。

“你你你你……”棠星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然而却还从手指的缝隙里忍不住往外偷看,看了三秒,对上了孟云舟探寻的目光。

孟云舟看看自己,再看看棠星,擦头发的动作变缓,然后停了下来。

棠星觉得自己的动作显得很欲盖弥彰,他又把捂在眼睛上的手拿了下来,虽然他很想忍住,却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下口水。

棠星内心鄙夷自己:靠靠靠!!给我忍住啊!

孟云舟觉得有必要解释下自己并非故意为之:“我跑步回来,身上出汗了。”

棠星目光飘忽,在孟云舟紧致的腹部停留些许,在脑海里勾画了几遍人家的腰线,忍不住感慨。

这就是变态和人的差距吗?看看人家那腰那腹肌,棠星回忆着是六块还是八块来着?

不由又看了一眼,棠星赶紧收回视线,轻“咳”了几声,努力找回自己的气势来:“我就是,我来……”棠星不是紧张到卡壳了,他是紧张到忘了自己来干什么了。

哦,棠星结巴了几声之后,想起来了。

棠星视线不敢再往下移,怕自己又自乱阵脚。

他目光停留在孟云舟的肩胛以上,好让自己显得镇定一点,但是往上,还有孟云舟抬起的手臂,富有力量感的肩膀线条也十分的……

不争气地又吞了口口水,棠星盯着人家的肱三头肌看了会儿,才愤懑道:“我有事问你孟云舟。”

孟云舟抬起的手放了下来,手里还攥着毛巾,这时候Sun从棠星身后钻了进来,似乎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尴尬的事情,张嘴就把孟云舟的毛巾给咬走了。

它还觉得自己特别会察言观色,又回到棠星身边晃了晃尾巴,抬起身子扒在棠星的身上,然后把孟云舟擦头的毛巾献宝一样给了棠星。

还用咬过孟云舟毛巾的嘴巴,舔了舔棠星的手。

想着这张狗嘴,等于间接啃过了孟云舟的身子……一部分了。

就算是间接的,棠星也还是有种莫名的羞耻感,这感觉太神奇了,棠星都不敢相信自己还会有这种正常人的生理反应。

棠星手直接抖了一下,差点没反手给狗儿子一巴掌。

是亲的,要忍。

孟云舟开口道:“你问,只要你不生我的气。”

棠星:“……”那恐怕你要失望了。

我的底线就是要保留对你的生气,不然有些话我说不出口来。

棠星那点儿情绪已经跟生气越走越远了,愣是被他强行扭了回来,棠星盯着孟云舟道:“在我问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先对我笑一下?”

孟云舟愣了一下:“笑……一下?”

虽然不明白棠星为何突然有这种要求,但孟云舟还是照做了,就是觉得此刻自己赤着上半身,对人家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孟云舟温和地笑了一下。

棠星看着这个和昨晚大相径庭的笑容,轻轻吐出来一口气,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你很早之前就不想继承家业对吗?”棠星的表情有些难过有些气恼,“并不是仅仅是因为我回来,你觉得终于可以卸掉这个负担是吗?所以你一开始对我的好,对我表现得宽容大度,对我的无微不至,都是……因为你志不在此吗?”

棠星更想问的是,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真心吗?

好比我回来后,首先对你的看法是,看,这是老棠的亲儿子。

以至于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棠星已经把孟云舟看做亲人一般的存在。

孟云舟表情顿了一下,他显然没想到棠星会这样问,可他又无法否认在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棠星说的这个原因。

孟云舟很少这样无措,这和孟耀东那样强势又肆意妄为不一样,不是只要沉默和顺从就能让对方感到满意,孟云舟认为自己一定要说些什么,但面对棠星的质问,他总是有些无措。

“我承认,在一开始的时候,是有你说的那部分原因在,只是后来……”孟云舟艰难开口道。

“呵,你别跟我说后来觉得我还是个不错的朋友,所以决定施舍点好给我?”棠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就承认了,而且还挺坦然的。

“那不是施舍,棠星。”孟云舟也有些难过了,他强调道:“那绝不是施舍,如果是,也是你给我的。”

而不是我给你。

孟云舟的目光深处划过浓郁的悲伤,他极少为自己辩解什么,对孟耀东对董棉,甚至于对学校的同学,公司的上下属,他从未辩解过,可现在他想辩解,才发现辩解竟然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以他的聪明才智,他完全可以找到最合适的理由来为自己脱罪,他可以用各种能引发人共情的词汇来包装成最美丽的语言。

但是不可以。

因为眼前的人是棠星。

所以不可以。

棠星这回又看懂了孟云舟的表情,但他一点也不想看懂。

棠星轻轻“哼”了一声,“你不想继承孟家的家业是吧?那我告诉你,我也不想,我特别不想,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很想离开孟家的不是吗?”

所以干嘛还要把这个重担子丢给我,让我觉得你是伺机已久,就等这一刻到来了。

孟云舟脸色白了一瞬,配上刚洗完澡,简直就是个出水芙蓉一样。棠星只能冷着脸,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欣赏美色的时候。

男人要狠,地位才稳。

孟云舟张了张口:“因为这段时间,我以为你可能又改变注意了,再加上你和孟……爸爸的相处情况,我觉得你是个比我更合适的家族继承人,我总归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主要还是棠星关于“梦想”和“一无所有”这种暗示。

孟云舟还真的挺无辜的:“那你不想的话,也没事,我会管理公司,等你哪天想要了,你再跟我说。”

所以别生我的气了。

原本的“当牛做马”计划在这一刻近乎圆满了,棠星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怒瞪着孟云舟:“那我不想管理公司,还只想要红利,每天吃喝玩乐,也行吗?”

棠星说:“不是聊梦想吗?你的梦想还真的比我伟大很多,我就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咸鱼,我一点也不想工作。”

棠星说完之后,孟云舟沉默了好一会儿。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并且在星式脑洞下习以为常了,也还是被这个梦想整的有点懵。

孟云舟反应过来后,只是开口道:“好,我知道了,那些文件你还是签了吧,就当是祝贺你回归家庭,也是第一回 给你送的礼物。”

“所以,不要生我的气可以吗?”孟云舟声音有些低,带着些许的讨好。

棠星立刻把门关上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肯定会受不了他的蛊惑。

这人。

这人怎么回事?

但棠星更想问问自己的心是怎么回事?

好像从刚才推开门看到那一幕之后,这颗心就不受控制并且毫无章法地乱跳,跟一只迷了路又得了失心疯的小鹿似的。

棠星回到房里,晃了好几回头,脑海里不是孟云舟昨晚那个笑容,就是刚才他从浴室里出来的一幕,怎么晃也没有用。

Sun还傻傻摇着尾巴,又跳上来想把棠星手里的毛巾咬回去,棠星这才想起来,手里还有这个烫手的山芋呢。

见Sun要咬,棠星猛地抽了回来。

“不给你!”棠星把狗赶了出去,关上门后,才盯着手里的毛巾。

鬼迷心窍一般……放在自己鼻子前嗅了嗅。

啊啊啊啊。

棠星觉得自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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