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知道你是谁

暮色四合，厚重的云层下若隐若现的夕阳余晖消失在山的另一边，荒原被茅草覆盖，只看见一条钢铁长蛇一样的列车卧在其中。

在四散的茅草之中，隐约看见草丛里垂落的男人拿着烟的手，鲜血泅湿地面。

空空荡荡的列车上，车厢上散落着零散的行李。

列车长的尸体趴在驾驶室的位置，乘务员的尸体在空无一人的走道被慢悠悠地，连同地毯一起拖曳进卫生间，金属地面留下一行刺眼的血色。

停滞的列车窗外，叶尊看见荒原之上的暮色中，站着一具熟悉的尸体。

落尘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即便是隔着很远，也像是清晰可见，毫无感情地注视着困在列车里的他。

是那具行李箱里走出来的尸体。

九号车厢，叶尊和莫洛斯站在无法打开的列车出口，忽然听到列车广播里传来的声音。

毫无感情的机械声，欢迎他们来到地狱。

8号车厢的门忽然开了，餐车的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

餐车随着逐渐接近的声音出现在视野里，速度不慢冲进9号车厢，在靠近中间的位置因为摩擦力停下。

遮住餐车的白色布幔在车子停下后因为惯性飘落，露出下面遮盖的东西。

一个坐在上面的人，或者说尸体。

尸体的眼睛睁着，是叶尊认识的人。

广播音再次响起，传来亨利探长的声音：【侦探先生，看到老朋友感到惊喜吗？】

餐车上的尸体，正是亨利探长。

本该在教堂停灵，等待下葬的亨利探长的尸体，出现在了这辆停在荒野的列车上。

尸体在叶尊他们面前，而声音出现在广播里，栩栩如生。

令人毛骨悚然。

叶尊没有说话。

莫洛斯轻微吞咽了一下，靠近他身边。

【看来没有啊，既然侦探先生无动于衷，那游戏就直接开始吧。】亨利探长说。

机器广播音：【每提问一个问题，答对一个，就会有一扇生门打开。】

叶尊：“……”

莫洛斯微微颤抖的手指握紧叶尊的，叶尊没有拒绝，他的目光望着8号车厢。

亨利探长的声音：【侦探先生没有说话，就是同意了，开始提问吧。】

广播：【第一个问题，侦探先生是正义的吗？是否自认有罪？】

叶尊没有回答。

身后10号车厢的门突然紧闭锁死，骤然发出的声响令人恐惧紧张。

亨利探长的声音假惺惺的：【不回答默认错误，侦探先生如果想活，就要积极参与游戏啊，否则，生路会越来越少的。】

广播音残酷：【第二个问题，侦探先生认为，自己是否和我们是同类？】

“不是。”这次叶尊回答了。

啪。

通往8号车厢的通道门开了。

叶尊目光紧紧盯着8号车厢，拉着莫洛斯的手快步往前走。

广播音在他行进间继续：【第三个问题，侦探先生会杀人吗？】

叶尊在广播音落下之前，和莫洛斯一起走进了8号车厢。

一片血色。

男女老幼的尸体凌乱堆叠在座位、椅背、行李架上，尚未完全干透的鲜血喷洒在列车的窗壁上。

叶尊只看了一眼，注意力集中在往7号车厢的入口，但入口关闭。

啪！

列车内的灯光熄灭。

【沉默的话，生路会越来越少，这一点已经告诉过侦探先生了，可惜你好像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亨利探长的声音透着遗憾。

广播：【第四个问题，侦探先生猜猜看，这辆列车上一共剩下几个活人？】

叶尊：“三个。”

【答错了。】无情的机械音说，【只有一个。】

叶尊：“……”

广播：【侦探先生和亨利探长杀死了我的同伴，我需要再为自己找一个同伴。你们两当中只有一位能活着，成为我的同伴。】

“……”

亨利探长劝导：【侦探先生想活着吗？如果想活，就杀了你身边的人吧。】

叶尊无动于衷，仍旧望着七号车厢。

莫洛斯紧张地握着他的手，清澈的眼眸睁大，忧虑地望着他。

广播音：【不用觉得为难，警方的话侦探先生应该还记得，这个人在黑暗密闭的影院，长时间受到洗礼，早就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他的灵魂已经接近我们，只是还来不及实践。怎么样，侦探先生也像杀死我的同伴那样，杀了他吧。】

“你的同伴不是我杀的。”叶尊说。

广播音无情地说：【如果你不出现的话，他本来可以不死的。】

叶尊盯着7号车厢：“警方已经注意到了你们……”

亨利探长的声音忽然说：【侦探先生何必装傻，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死吗？】

叶尊：“……”

广播音：【我向来不喜欢愚蠢的人，亨利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太蠢。因为亨利死了，所以侦探先生有望活着。如果你够聪明的话。】

密闭的车厢里，不知道什么点燃了，烟雾不断弥漫，让人呼吸困难。

叶尊立刻脱下外衣用旁边桌上的水杯打湿，分别捂住自己和莫洛斯的口鼻，但找不到出口的话，随着时间过去，迟早他们还会因为窒息而死。

广播音逼迫：【请侦探先生作答，亨利探长为什么会死？这是给侦探先生的活着的机会，请务必珍惜，诚实认真作答。】

【是啊，我为什么会死？】亨利探长的声音说，【你应该有答案了吧，为什么不说出来？】

逐渐弥漫的烟雾里，那具站在旷野的尸体从身后的9号车厢走来，带着危险，第一次向着叶尊逼近。

叶尊拉着莫洛斯后退，直至靠在通往7号车厢的门上。

“因为亨利……咳咳……亨利探长也是你们的同伴。”

他说出了从未说出口的答案。

“亨利探长当初带我去那座别墅……咳……是以为我假借调查抛尸案，实际是冲着你们来的……咳咳、咳……他想让我在那里彻底消失。”

尸体站在叶尊相距一米的地方不动了。

广播音：【我果然没有说错，亨利就是个蠢货。他居然以为自己没有暴露，觉得只要杀掉海德，让海德背下所有罪名，他就可以脱罪了。】

海德就是那个死去的男主人的名字。

叶尊低咳着，终于找一个被尸体遮挡起来的安全锤，用力敲打着车窗玻璃四角。

广播音：【你不知道吧，漏洞这么多，他居然还毫无危机意识，甚至还想杀了你就可以一了百了。】

“所以你就杀了他。”

【我不需要愚蠢的同伴，已经暴露的人，他的存在已经毫无意义了。】

“这么说的话，你的存在也是，毫无意义。”

【你在说什么？】

“在说，你和亨利相差无几，一样愚蠢。亨利杀死海德的时候暴露了自己，你杀死亨利的时候暴露了你。”

【……】广播音一顿，【你在激怒我吗？】

“你不是喜欢聪明的同伴，你只是喜欢让你觉得自己不愚蠢的同伴，但实际上你们的智商毫无区别。”叶尊的声音冷静，没有情绪的冷淡。

【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聪明……】

“我知道你是谁。”

叶尊打断了广播声，与此同时，将失去意识的莫洛斯拉起来，让他靠着打破的车窗，呼吸到窗外的空气。

“我知道你是谁，一直都知道。”叶尊也大口呼吸着，又说了一遍，语气平静。

他抬起被浇湿的右臂阻挡着空气里的浓烟。

锐亮的眼睛看着前方的七号车厢，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烟雾中的迷药终于还是让他无法支持到逃出去。

浓烟慢慢变淡。

许久，七号车厢的门打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个瘦高的黑影，黑色的风衣领口高高竖起，戴着一顶宽沿帽，遮挡了近乎全部的面容。

黑影站在叶尊濒死的身体面前，俯视着他。

“为什么这么麻烦？直接杀了他不就行了。”优雅的男声，像是死去的男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