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传纸条

只要直面恐惧，就不会再害怕。

叶尊深呼吸，快速往左右两侧看了眼。

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手中的纸团，不知道该丢给谁，就这么拿着，团了团放在桌兜里。

就这样，一节课结束了。

下课后，大家也不怎么走动说话，整个学校一如既往的压抑。

经过了纸团事件后，叶尊却忽然有些明白大家为什么这样了，每个人大概表面自然，心底下都在提防那个学校里的鬼，因此才不能大声说话。

但也不一定是字面意义上的“鬼”，上学时候，学生总是会把喜欢给老师打小报告的人，视为学生之间的叛徒，视为隐藏在人群里的鬼，也许这个鬼只是个比喻而已。

第三节 课，英语。

因为是国际学校，这门语言算是大家的通用语。

上课铃声响起很久后，教室的门才缓缓退开，走进来一个整个人都像是在打飘的女老师。

女老师看上去像是身体很不好，又过度劳累，面黄肌瘦，纸人一样病秧秧的。

她扶着讲台站立，有气无力地对大家说：“老师最近生病了，这节课大家先自习。”

有两个班干部立刻关切地站起来，一边扶着额头冒虚汗的老师，一边劝她回办公室休息或者去医院。

教室里短暂的噪杂了一会儿，忽然又莫名安静下来，人人低着头在纸上写什么，眼观鼻鼻观心。

很快纸条又开始到处传开了。

不一会儿丢到了叶尊这里。

叶尊小心观望了一下，打开来，看到通用语写着的话——

“不能坐以待毙，怀疑教室里已经有人被鬼变成了同类，要排查一下。”

“你觉得谁是鬼？写下你觉得最可能的名字，不能不写！如果不写你就是鬼！”

一长串回复，基本上都写了一到三个名字。

如果问叶尊，学校里谁最像鬼，毫无疑问，沈渊一定榜上有名。

但是，上一次的纸条不是还写着不能打草惊蛇，如果说出鬼的名字会有危险吗？现在就要开始排除异己了？这个纸条到底是谁发起的？

如果排查出谁变成了鬼，接下来怎么样？他们能对那个变成鬼的同学做什么？

如果真的是鬼，查出来真的好吗？

叶尊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心慌不对劲，但却隔着什么就是无法清晰，像是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

他拿着纸笔，顿了顿，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一点一点回头，透过肩膀往身后望去。

教室的后面，墙上和黑板相对的手抄报区，大片的墨黑色背景，不知何时中间站着一个身影。

白色衣裤和墙壁融为一体，黑色上身和头发和黑板融为一体，在黑板报上疯狂地书写着什么，忽然察觉到什么，缓缓回头——惨白的脸不像真人，像粉笔涂抹而成的涂鸦。

那双怨恨的幽绿色眼睛，直勾勾地对上叶尊的方向，裂开了黑红色的嘴。

噗通、噗通、噗通！

尽管回头的幅度很小，也在彻底地对上之前立刻就回过头来，但叶尊还是睁大眼睛，心跳失控。

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放缓呼吸和心跳。

——冷静，冷静下来，跳得太快会被发现的！

心理暗示是有用的，叶尊的心率很快就平复了过来，但还是微微过快。

——鬼看到自己了吧！应该已经看到了，睡觉的时候梦里就注意到自己了。

——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对，一定要出去。

“……如果遇到危险，可以逃到我这里来。”

“……我上课的教室正好在你上面，有事可以去找我。”

——凛是神父，或许会有办法。

极力冷静下来，叶尊站起来，微微颤抖的手指按在椅背上努力稳定，他轻轻推开椅子，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维持秩序的班长是个又高又壯的男生，此刻皱着眉很不高兴地瞪着突然走出座位的叶尊，厉声呵斥：“你在干什么，就算老师不在，现在也是上课时间！”

叶尊抿了抿唇：“去一下洗手间。”

班长依旧皱着眉很不友善的样子，叶尊却没有心思管对方是否高兴，有意无意瞥了眼教室后面，余光却看到一片正常，空无一物。

他没有觉得安心，只觉得背后越发寒凉，立刻加快脚步，赶在被班长拦截前走出了教室。

天空乌压压的暗沉，走廊没有灯，更显昏暗，但有远处阴云的天光，就觉得还可以接受。

上课时间，叶尊独自一个人站在走廊上，只觉得整个教学区过分的死寂。

直到，他捕捉到其他教室里传来的老师上课的声音，一切都很正常，安逸。

恐惧消散之后，叶尊开始怀疑起自己了。

——当时回头看见的鬼影是真的吗？还是说，是因为受到噩梦和纸条的暗示，看错了黑板报，臆想出来的？

他站在走廊上回头往教室里看去，橙黄的灯光下一片安逸，并没有任何诡异莫名之处。

叶尊松一口气，却还是不敢回去。

他也不敢真的去卫生间，想也知道，厕所一直给人很阴的感觉，所有鬼故事的发源地有一半在卫生间，另一半在学校的女卫生间。

他当然不用去女卫，但男卫和女卫仅一墙之隔，对鬼而言到底有什么区别？

他是疯了才会独自一人去。

叶尊想了想，怕自己出来久了班长会出来催，后退了几步，往楼梯上走去。

教学楼的楼道有三个楼梯，分别在走廊左右尽头和中间，之前凛走得是中间，叶尊现在走的是面向教室的右手边的楼梯——因为之前借口要去卫生间，卫生间就在那一边。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叶尊已经走到了三楼。

站在三楼的走廊上，叶尊的脚步却一滞。

他轻微地抿了抿唇。

虽然凛说，遇到危险可以去找他，可是，如果就这么找过去，然后呢？

说自己疑似看到了鬼吗？

他并不是小朋友，凛也不是他的监护人。

即便说了庇佑的话，但对方也说了希望他在魔神游乐园加油变强，还什么实质性危险都没有发生呢，就要害怕地躲过去，像什么话呢？

呼！

——鬼没有袭击我，我也还没有遇到生命危险，现在就害怕认输，太过丢脸了。

明明新手试炼的时候一个人也挺过来了，为什么认识了一个稍微可以依靠的人就忽然变得脆弱起来？

而且，虽然神父说他上课的教室在自己上面，但已经过去了三节课，不一定还是他的课。

想清楚之后，叶尊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原路返回，往楼下走去。

在他转身之后，三楼走廊的中间楼梯口处走出一个人，静静地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

“不打算求助啊。”低靡的嗓音轻轻的，无法分辨和理解的情绪。

……

叶尊从三楼的楼梯走下来，之字形的楼梯走完，忽然脚步一顿。

在二楼的楼梯口和走廊的拐角地板上，停着一个长方形的廉价的手提式行李包。

塑料彩格的行李包鼓鼓胀胀的，像是装满了块状整齐的东西，沉甸甸地放在那里。

下半部分不知道是不是浸了污水，有一些深色的痕迹。

“这是什么东西？不像是垃圾，装得是旧书吗？”

学校里谁会把行李袋放在这里？

这么说的话，上来的时候似乎也有看见过，但他当时惊魂不定心不在焉的，并没有留意。

叶尊远远绕着行李袋走过去，回头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住了好奇心没有去碰。

因为那个行李袋实在是很廉价，目测完全不足以承载里面的东西，或许稍稍一提起袋子就会破裂，里面的东西都会掉落出来。

叶尊一点也不想被碰瓷破坏了别人物品，手机电子钱包卡里的钱虽然暂时够用，但也没有多少，完全不够赔偿几次。

走出右侧的楼梯拐角，通往教室的门这段路是野川薰教室的窗户和墙，门开在左侧，而楼道在右侧这样。

叶尊的脚步不由放缓，教室里一片静寂，每个人都在低头写作业，橙黄色的灯光暖融。

突然，他脚步一滞，低下头看去。

看见，走廊的地板上一小滩浓稠发黑的血水。

叶尊的眼睛缓缓睁大，屏住呼吸，下一瞬，他整个人蹲下去，将自己藏在墙壁和窗户的死角。

心脏砰砰砰乱跳。

——这是什么？这是血吧，这么粘稠的血是静脉大血管破裂才会有的！

蹲下去离地面更近才发现，地上一片湿漉漉的淡红，就像是原先还有更多血迹，但是被粗略拖洗了一下。

因为临近卫生间，带着腥气的血臭味被遮掩了，才会没有注意到。

叶尊忍着想吐的恐惧，小心翼翼朝教室里望去。

他看到了什么？

高高壮壮的班长背着手在教室的走道走来走去，桌椅上的同学们安安静静地垂着头，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每个人都姿态僵硬，有的头朝下趴在桌子上，有的东倒西歪，有的睁大的眼睛一片空洞。

地板上，桌子上，大片大片浓稠的血污浸湿书本。

背着手巡逻的班长，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斧头，鲜血从锋刃上滴落，浸透衣袖！

叶尊贴着墙壁，缓缓滑落下去，喉结不断滚动。

——杀人犯！班长是杀人魔鬼！他杀了所有人！

如果自己刚刚没有借口去卫生间，是不是也会被……

极致的恐惧抑制了颤抖，叶尊深呼吸，越是恐惧越是冷静。

必须要逃出去，快些去示警，寻找保安警卫，去报警！

绝对不能被发现！

叶尊蹲下来，透过窗户最下面的水平线，小心翼翼观察，猛地收回视线贴着墙壁站好。

同一时刻，在教室的窗户里，脸色阴沉惨白的班长，整张脸贴在窗玻璃上，黑黢黢的眼睛向走廊和右侧的楼梯口直勾勾地张望。

就像是，在等那个去上厕所的漏网之鱼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