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田螺小伙

容钰珩本来打算回Q市，机票都订好了，临出发前忽然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让他去G市认领他妈妈。

挂了电话的容钰珩，“……”

温择琤蹭过去问他，“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容钰珩指责他，“你不可以继续被我迷惑心智了！”

温择琤就惋惜地“喔”了一声，仿佛遭受了重大损失。

曲右禾看得心情复杂，他也不知道是该为容钰珩的理智感到欣慰还是为温择琤的失智感到痛心。

施秋陪着容钰珩把机票改订了，下午一点多的飞机，比温择琤晚走两个小时。

温择琤过安检的时候，旁边还有路人在拍他们。他回过头来看了容钰珩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隔着人群和后者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抬手在耳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容钰珩洒脱地朝他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

…

送走了温择琤，容钰珩在两小时后也登上了飞机。他登机那会儿，温择琤还没到目的地，容钰珩给他留了个消息：

—我起飞啦～[海獭蹭蹭.jpg]

从C市到G市要近一些，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下飞机，取行李，打车，等容钰珩坐到车上，这才有空看微信。温择琤在四十多分钟之前回了他：

—想崽崽了。[容鹅起飞.jpg]

……卧槽！容钰珩一边脸红一边迷惑，想就想啊，发他的鬼畜表情包做什么？

施秋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她心里还惴惴不安的，“钰珩，你妈妈是什么情况？你要小心一点，如果被媒体拍到你去派出所，可是什么话都能编出来的。”

容钰珩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倒退的街景上，显得十分深长，“曾经，也有那么一群人，想要偷拍我……”

施秋警觉地看了容钰珩一眼，出言制止了他的追思，“好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她总觉得接着听下去会增加一些奇怪的知识。

-

容钰珩下了车，先给热气球仙女发了个微信。等了会儿，后者根本没回，他只能拖着行李直接走进办事大厅。

在容钰珩说明来意后，对面的值班员明显沉默了。半晌，他转身领容钰珩往里面走，“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从侧门进去，拐过几道走廊，一个小型办公室便映入眼帘。

容钰珩其实已经有将近一年没和他妈妈闻琴见过面了，这会儿莫名有点紧张。

然而这种微妙的紧张感只持续了两三秒，就被一串从办公室内贴着天花板飞出的笑声冲击溃散——

“哈哈哈哈哈哈咯咯咯咯科科科科……！”

这串笑声生动地展示了从“哈”到“科”的一系列演变，跳跃的节奏和活泼的韵律极富感染力！

容钰珩几乎是震颤了一秒，随后忍不住发出“科科科”的笑声与之相互呼应…

带路的值班员脚步一滞，随后惊愕地回头望向容钰珩，眼中布满了畏惧：魔音贯耳，恐怖如斯！

转到办公室门口，就见一个女人背对着大门坐着，栗色的长发带了点俏皮的小波浪，随着她笑声的起伏微微抖动。

她对面是两名穿着制服的派出所文职工作人员，三人正捧着手机聚在一起不知道干什么。

容钰珩目光微凝……“麻麻？”

隔了两秒，闻琴耳朵一动，倏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活力洋溢的脸，“宝贝！？”

她对面的两名文职人员见到容钰珩，竟齐齐松了口气。

容钰珩的目光落在闻琴手机上的“欢乐斗地主”界面，片刻，他嘴唇动了动，“麻麻，你在干嘛？”

这就是你不回我微信的理由吗？

闻琴立即羞涩地垂下头，“妈咪在和大家搞好关系。”

“……”

容钰珩身后的施秋眼神简直一言难尽……依照她阅人无数的经验，这句话的水分还真的不轻。

对面的办公人员向容钰珩确认了一下身份，随后领他去另一头做登记。

一路上都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容钰珩忍不住打破这份寂静，“我麻麻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下次捡到她，可以直接把她赶回家也没问题。”

他深信：这个女人都能坐热气球环游世界了，坐出租车回家根本不算什么。

带路的办公人员闻言，顿时叹了好长一口气，“我们也想啊……但你母亲自称有老年痴呆，只记得你的手机号，我们是没办法才会联系你。”

容钰珩瞳孔一缩：好一个老年痴呆！

“然而我们陪她玩了六十多局欢乐斗地主，直到刚才，她依旧保持着90%以上的胜率。”那名办公人员思及此，目光不由更加意味深长，

“我多么希望我的老年也能痴呆成这样……”

容钰珩：………

签字确认后，容钰珩领着闻琴出了派出所大门。临走时，闻琴还转过去朝刚刚两名“牌友”挥手，“微信拉个群，有空再约！”

容钰珩赶紧将人拎走，塞进出租车里。

上了车，容钰珩转头问闻琴，“去哪儿？”

闻琴报了个本市的地址，汽车发动起来，她扭头拍了拍容钰珩，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狡兔三窟，麻麻的房产无处不在！”

容钰珩目光沉沉，“麻麻还记得自己的房产啊，原来是间歇性老年痴呆。”

“！！”闻琴被戳破了伪装，一秒转移话题祸水东引——她探头看了眼施秋，“这姑娘挺漂亮，我儿媳妇啊？”

嘶……！

容钰珩和施秋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被这句话雷得头皮发麻，脚趾蜷缩，“不是啊啊啊！！！”

尤其是施秋，她先前还想着鲨曲右禾，此刻只想不被温择琤反鲨！

施秋尽量维持住一副淡然的神情，“伯母您好，我是钰珩的经纪人施秋。”

闻琴遗憾地“喔”了一声，又戳了戳容钰珩，“诶，你都二十好几了，可以谈恋爱了吧。”

施秋的眼神逐渐警觉……警觉到一半又戛然而止，随即慢慢归于平淡：不行，以容钰珩妈妈那神奇的脑回路，说不定会脑补自己单相思。

容钰珩听到这话，脑海中忽然跳出温择琤的脸——一张高冷禁欲的脸，在对向自己时却有着丰富的情绪。

容钰珩莫名有些别扭，他把话题又硬扭回了原点，“你别想转移话题，警务人员都和我说了，你假装老年痴呆拉着人家斗地主！”

容钰珩说完又根正苗红地教育她，“假装老年痴呆就算了，谁还没点个人爱好呢？但是斗地主就很不对，聚众赌.博是违法的，你还在派出所聚众赌.博，这是知法犯法！”

闻琴思维缜密，“所以我特意用的手机斗地主，不算聚众赌.博。”

容钰珩思索了两秒，随即被顺利说服，“好叭。”

施秋，“…………”好强大的逻辑诡辩能力！

-

闻琴在本市的房产买在二环边上的一处公寓楼，周围环境不错，因为是新楼盘，入住的人口还不算多。

施秋将容钰珩送过去后，又叮嘱了他两句，随后便同他们告别，准备乘动车回家。

容钰珩朝施秋挥挥手，“秋姐路上小心，回去我给你包几个新年大红包！”

施秋相当务实，“我只求你新的一年安分做人，大红包倒也不必。”

容钰珩抠抠小手，试图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树欲静而风不止。”

施秋无奈地瞥了他一眼。罢了，这倒也是。

容钰珩和闻琴一块儿进了公寓，电梯一路上升，最后停在八楼。出了电梯，容钰珩才发现这里也是一梯一户式，和温择琤家很像。

两人进了门，闻琴在玄关处扒拉了一下拖鞋，忽而发出一阵悲鸣，

“宝贝，妈咪没有买棉拖！”

容钰珩安慰她，“麻麻，我们开地暖吧。上帝为我们关上了一扇门，一定还会再打开一扇窗。”

闻琴感动地抱住了容钰珩，“宝贝，你说得对！”

她说完又“哒哒哒”地冲进客厅开地暖，容钰珩刚换好凉拖，就听前者再次拉响了悲鸣，

“宝贝——我们欠费了！”

容钰珩，“……”

看来上帝给他家分配的是地下室。只有门，没有窗。

母子二人瑟瑟发抖地收拾完屋子，铺好床，容钰珩这才有空拿出手机。

除了憨批小伙伴们给他发的信息之外，还有容琮彦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容钰珩就回他——

【容钰珩】：麻麻回来了，我这两天得先陪陪她。

【容琮彦】：闻姨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你们……要不一起回家吧。

【容钰珩】：你觉得可能吗…[海獭凝视]

【容琮彦】：……

结束和他珍珠大哥的对话，容钰珩又翻温择琤的对话框。

后者在他没回消息这段时间，不知疲倦地单方面刷了一道屏。

【温择琤】：到家了[图片]崽崽呢，见到伯母了吗？

【温择琤】：大白鹅问我怎么没把你带回来[委屈成球]

【温择琤】：[海獭探头]

【温择琤】：崽崽吃晚饭了没？有空的时候回我一下嘛。

我靠靠靠…容钰珩盯着那个“嘛”看了很久——他怎么觉得温择琤像是在撒娇？

大白鹅之前说温择琤其实喜欢撒娇，原来是真的啊！

【容钰珩】：叮咚！你的冷冻仓鼠已送达。

没过半分钟，温择琤直接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饲主～”

“怎么了，冷吗？”温择琤的声音听上去很磁沉，容钰珩感觉自己耳朵酥酥麻麻的，“你到家了吗。”

“到家了，回麻麻在G市的公寓。”容钰珩说着，不禁悲从中来，汪——地一下就大哭出声，“我们这儿还没有棉拖！没有地暖！空调全是灰，压根没有洗！饲主，新的一年可太刺激了呜呜呜……”

温择琤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怎么这么惨，晚上吃什么，该不会还没饭吃吧？”

“按照这形势看来，估计是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温择琤的声音，“地址给我。”

“干嘛？”容钰珩狐疑，“你要当田螺姑娘？”

“我给你们定个外卖。”

容钰珩思及他们母子俩的同款拖延症和选择困难症，便毫不犹豫地把地址发了过去，“谢谢饲主～”

温择琤笑了一声，“我先挂了，给你们定外卖去。”

两人结束通话，容钰珩被寒气冰冻的心又瞬间回春，他如同一只自由的小鸟张开双臂飞回了客厅，“妈咪！我们有饭吃了——田螺小伙给我们送饭来了！”

正在研究热水器的闻琴：？？？

温择琤的爱心口粮很快送上了门，母子两人面对面开开心心地啃完晚饭，齐齐瘫在沙发上揉肚皮消食。

闻琴后知后觉，“田螺小伙是个啥？”

容钰珩望着天花板打了个香甜的嗝，“是个做慈善的。”

闻琴，“喔。”

…

今天就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闻琴这几天经历了太多，不到十点就早早缩回了被窝。只剩下极其注重仪式感的容钰珩，在冷空气中挺拔得如同一棵小白杨。

他虽然被冻得瑟瑟发抖，却依旧坚持要守到零点和亲友们一起跨年。

十一点五十几分，容钰珩打开了豪门憨批群的群聊视频，微信上还有白团子、STAR—T团队成员们在相互发跨年信息。

好在微博已经交给了工作室，不用自己亲自经营。

十一点五十九分，豪门憨批群的众憨批们坐在温暖明亮的豪宅里，举起香槟红酒，对着镜头一同举杯——容钰珩在宛如冰窖的小卧室里，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怀疑人生。

还剩三十秒倒计时的时候，容钰珩的微信里突然弹出温择琤的视频邀请。

豪门憨批群里正在倒数，二十八、二十七、二十六……

容钰珩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

十三、十二、十一、十……

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他抬手挂断了豪门憨批群的群聊视频，退出去接通了温择琤的视频邀请。

七、六、五……

视频里出现了温择琤的脸，后者穿着居家的睡衣，背对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带了点温和的笑意，“崽崽。”

容钰珩的嘴角没忍住翘了起来，他甜甜地凑过去，“饲主～”

倒计时接近末尾，三、二、一……零！

容钰珩和温择琤注视着对方，同时绽开笑意，“新年快乐！”

咻——砰！！温择琤背后的夜空中突然炸开了盛大而璀璨的烟花，透过屏幕传到容钰珩这边，驱散了他一身的寒意。

第一组烟花一直持续了百来秒，容钰珩赞叹道，“好漂亮啊，没想到在城里还能看到这么好看的烟花。”

温择琤温柔地“嗯”了一声，“是非法燃放的，放烟花的人应该很快就要被抓走了吧。”

容钰珩呼吸一滞，“………………”好现实！好铁直！

两人相互凝望了会儿，最后是容钰珩先败下阵来，“诶，我先挂了啊。”

温择琤，“嗯，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容钰珩挂了电话，又重新切进豪门憨批群的群聊视频。他一进去，一群人就炸了，“容儿子！你刚刚干嘛去了，关键时刻玩消失？”

容钰珩面不改色，“村里才通网，刚刚信号断了。”

“……”

有了他温饲主的隔空关爱，容钰珩一夜好梦。

第二天清晨，他被闻琴从床上挖了起来。

闻琴还裹着自己的小被被，像个移动蝉蛹似的拱到了容钰珩床前，“宝贝！早上吃什么！昨天的田螺小伙包不包早饭？”

容钰珩被迫爬起来，打着哈欠泪眼婆娑地笼衣服，“今天没有田螺小伙了，麻麻，我们已经是成年人了，要学会自力更生。”

闻琴缩在被被里，露了两只眼睛出来，“我不是成年人，我是小仙女！”

“……”容钰珩，“好叭，买早饭这种事就交给我这种大老爷们儿叭。”

闻琴为了早饭发出违心的赞叹，“宝贝！真爷们儿！”

…

这会儿已经是早上十点，太阳逐渐升起，清晨的寒露消散，街道却仍然有些冷清。

容钰珩哈着白气出了公寓，在空地上用力跺了跺脚，企图让动能转化为热能。他刚往外走了几米，脚步忽然就慢了下来……最后停驻在原地。

隔了十几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熟悉的汽车。一道身影侧对着他，正靠在车门上，握着手机有些迟疑地抬头望向公寓楼八楼的方向。

朝阳从前方升起，温择琤的侧影显得挺拔俊毅，他似乎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就转过头来。

容钰珩往前走了几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腔内急促地跳动着，砰、砰……像是昨夜凌晨烟花炸响的声音。

他走到温择琤跟前停了下来，“你怎么来了啊…”

温择琤看着容钰珩，眼神又紧又涩，神情中带了点小紧张，又有点小欢喜。他抿了抿嘴，右手提起一个保温袋子，

“我给你蒸了烧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