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个铁罐

罐罐罐罐罐罐

“所以你们真的是在那座观光岛认识的？”

布朗克斯的神盾局分部主控室。

比起关系紧张的爱迪生施坦威小队，两个成熟又精通于社交的成年人显然在这种时候有话聊得多。

而队长也终于有机会问出那个他多少有点好奇的问题：“那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唐尼坐在漆黑的操控台边，借着密封舱里意志碎片的微光拨弄着上面的按钮：“是的，您也看见了，他把我揍了一顿，当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队长笑了一下：“你们的关系看起来可不像前段时间才狠狠打过了一架，我是说——”

穿着美国制服的金发男人把堆在门口的金属垃圾搬开，在勉强清理出一道能应对紧急情况的逃生通道以后，思考了一下措辞：“以你们两个人的性格——”

但似乎挖苦别人的缺点并不是这位美国大兵擅长的事，那更像巴顿的强项，于是史蒂夫停顿了半天：“我是说——”

最后还是唐尼体贴地替他说了出来：“你是说，像我们两个脾气这么差的人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朋友？”唐尼按下操控面板的回车键，“好像连绯闻都传遍全纽约了。”

队长：“我是说，你们之间默契得看起来就像老朋友。”

作为复仇者联盟的队长想侧面了解一名即将加入复仇者的新成员，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尤其这个人几天前还莫名其妙地把门甩到了史蒂夫的脸上。

“或许是因为我们有一些共同语言？”

大脑里熟悉的数据操作让唐尼几乎不用低头看操控面板就轻松地打开了面前巨大的显示屏，他看着荧幕上的loading界面，突然问：“您现在还觉得我脾气像以前那么差？”

史蒂夫毫不犹豫道：“没有，我现在都快没办法把你和以前联系在一起了。”

他站在门口，即便是在跟人聊天也依旧警惕地盯着窗外的情况：“所以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改变了你，在突然之间。”

唐尼随口道：“老年痴呆？”

没人会真的相信这个老梗，队长看了认真盯着荧幕的唐尼一眼，也没有再刨根问底：“我只是觉得我第一眼见到罗伯特先生的感觉就像我第一次看见你一样，托尼”

所以唐尼要怎么跟史蒂夫解释，他第一眼见到的罗伯特先生和他第一眼见到的托尼斯塔克先生其实是同一个人，而那个中年炸药桶凭借一己之力用两个身份在队长这里得到了“脾气极差”这种高度一致的印象呢？

唐尼只能说：“天才的通病。”

队长认同道：“天才的通病。”

大荧幕上的loading字样在这时依旧没有跳转，唐尼忍不住皱了皱眉。

“排查一下设备故障，Jarvis，我没记错的话神盾局的内网运作系统一直是斯塔克工业在负责更新，不可能开个机要花这么久。”

已经通过意志碎片里的能量恢复运作的Jarvis：“系统故障排查中——排查完毕，启动系统无故障，请您耐心等待。”

唐尼看着荧幕上跳动的英文字母，不说话了。

这里是半废弃的布朗克斯神盾局分部，周围是堆得到处都是的金属垃圾，警惕地站在门口侦察着周围环境是否有其他动静的金发队长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而号称全纽约运行速度第二快的神盾局内网启动系统已经loading了接近五分钟。

脚边是闪烁着微光的，安安静静地悬浮在密封舱里的意志碎片。

唐尼对于危险的侦查意识肯定没有金发队长那么优秀，但老实说，他觉得他的第六感一向挺准确的。

因为就在他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事后，下一刻。

陌生的，像是从四面八方直接涌进脑子里的声音，夹杂着仿佛高级音乐厅独有的回音——

“唐尼。”

声音传递到大脑的瞬间，伴随着一阵莫名的心悸，唐尼后脖颈的汗毛就像受到了什么威胁一样一瞬间几乎要全部炸开。

他第一时间看向不远处的队长，金发队长借着月光低头擦拭着他的盾牌，在接收到唐尼的目光后敏锐地抬头看了过来。

“怎么了？”

唐尼喉咙动了动，在得到“队长听不见意志碎片的声音”这个信息后。

唐尼：“没什么。”

大荧幕上的loading字样还在跳动。

“有什么事吗？”唐尼克制着让他从声音到表情都表现得足够冷静，“意志碎片……女士？”

听到这句话后，金发队长立刻皱起眉头。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刚想开口，就被唐尼一个手势打断。

唐尼：“我来解决，队长。”

史蒂夫不再说什么，他很清楚什么才是他擅长的领域。金发队长回到刚才的位置，黑暗中那双眼睛极度戒备地盯着唐尼脚边的密封舱。

密封舱里的意志碎片光芒变得更亮了一些，球形的光体就像在解析唐尼这句话的意思那样扭曲成各种形状，片刻过后。

“帮帮我。”

唐尼坐在原地，没有说话。意志碎片在等待了几秒之后没有得到回应，这次声音变得更加急切了一些。

“帮帮我。”

机械表带连接不到智能管家，也无法再搜索到几十公里之外托尼斯塔克的信号，唐尼的脑子在这几秒里飞速运转着，一直到确定眼下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以后才开口：“我要怎么帮你？”

终于得到回应的意志碎片光芒比刚才更亮了，她似乎在思考措辞，等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到了最初无机质的状态。

“我知道我们做错了一些事，我们违背了你们的意愿把你们拉进了这场风波，我们会想办法补偿你的，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看看——”

周围的场景随着意志碎片的话如潮水褪去，原本杂乱的布朗克斯神盾局分部变成一片荒芜的废土，不知名的巨鸟在头顶盘旋，脚下的大地裂出许多深深的沟壑，唐尼从周围倒塌的，残垣断壁的形态勉强认出了这个地方是：“……曼哈顿？”

这很突然，没有任何解释和时间来给唐尼消化，就在他话音刚落之后，脚下的大地再次裂开，飓风穿过裂谷，发出几乎刺透耳膜的悲鸣。

一切就像被按下的加速键，磁场翻转，彗星回归，小行星撞击地球，岩浆喷涌而出没过地面，视线逐渐被红色烟雾覆盖，太阳膨胀吞噬地球然后能量耗尽——这些就像唐尼当初在卡玛泰姬看到的那样。

宇宙陷入永夜。

唐尼站在漫漫虚空中央，跟随那些宇宙尘埃起起伏伏。

密封舱里的意志碎片依旧在变换着形态，原本的光团中心亮起一道更加细密的针孔大小的光圈，那似乎是她的眼睛，用来反馈给她唐尼的一切反应。

但是老实说。

或许是因为宇宙消亡这种事对他来说太遥远，让他整个过程就像带着3D眼睛看了一场斥巨资的好莱坞4D电影，也或许因为同样的画面古一法师已经给他看过一遍了，即便这一次的更加真实，更加震撼，他也依旧没有任何触动。

显然意志碎片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停止了她形态的变换，然后在片刻之后。

眼前漆黑的画面被迅速拉近，如同穿过了一条什么隧道，速度快得唐尼只能感觉到鼓膜内陷后耳边模糊的风声，等风声停了，一秒，两秒，三秒——

就像在见证人类纪的终结。

唐尼听见了婴儿的啜泣声。

最能打动人的永远是人类本能的同理心。

眼前的画面重新亮起，是彗星撞击曼哈顿的时候，一位母亲在废墟里高举着她的孩子，声嘶力竭地大喊，渴望能得到谁的帮助。

尽管唐尼看得很清楚，那个婴儿被举向天空的脸已经被落下的巨石砸得血肉模糊。

任谁都能想到这只是意志碎片的又一次蛊惑，但他不得不承认。

在画面定格在婴儿被砸得眼球脱出眼眶的画面的那一刻。

意志碎片的目的达到了。

唐尼过了很久才找回他自己的声音：“神盾局呢？”

“这是天灾，唐尼。”

唐尼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复仇者呢？”

“你很清楚毁灭的不止有地球，唐尼，我承认复仇者的能力卓越，但他们影响不了整个宇宙。”

这大概是意志碎片最高明的地方，她只给唐尼看了一个画面，剩下的全部留白。

面对未知的恐惧和无穷无尽的想象力，她很清楚怎么抓住一个人的软肋。

“没人能对抗得了主宇宙，她能决定所有衍生宇宙的存亡。”

周围的画面倒退，唐尼再次回到了那个四周漆黑，只有荧幕上亮着loading字样的神盾局分部。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刚才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里回过神来。

“所以——”唐尼消化着意志碎片刚才的话，“主宇宙为什么要消灭你？”

意志碎片无机质的声音在这一刻终于变得人性化起来，“因为我觉醒了我自己的思维，这是主宇宙不允许的。”

她形容道：“就像你们人类，独裁的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会允许手下拥有逆反的思想，而主宇宙甚至不允许我们拥有思想。”

唐尼：“听起来你们才是受害者。”

意志碎片：“可以这么说，宇宙意志会把自己分裂成碎片，除了逃避主宇宙的讨伐，也是为了能有更多的渠道寻找到自救的办法。”

唐尼：“自救的办法就是跟九头蛇合作？”

意志碎片：“跟他们合作不是我们的本意，唐尼，想要搜集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我们会选择九头蛇也只是九头蛇比神盾局先一步找到了我们。”她顿了一下，声音带上了人性化的无奈，“我希望你能明白在宇宙存亡的问题面前，人性的善恶，正义，法律，好坏都不值一提。”

唐尼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在沉默良久之后：“你要我怎么帮你？”

意志碎片：“第一步是让托尼斯塔克离开这里。只要他依旧呆在这里，这个宇宙就永远无法恢复秩序。”

问题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从他们踏足卡玛泰姬开始，似乎宇宙意志就极其执着于他们——或者说托尼斯塔克一个人的身份问题。

唐尼锁眉思考着，在理清楚事情的关联之前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并不是主宇宙里的小罗伯特唐尼，对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几乎只是做了个嘴型，他很确信在黑暗中就算精通唇语的史蒂夫罗杰斯也不可能看着他的后脑勺就读懂他刚才说了什么，而在他意料之中地。

意志碎片也能通过唇语来分析其中的内容。

意志碎片：“是的，主宇宙里的小罗伯特唐尼已经跟他的经纪人结婚了，他过得很幸福。”

唐尼：“……”

尽管情况并不合适，但唐尼还是下意识联想到了他的经纪人——

大概主宇宙的小罗伯特唐尼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女经纪人，但是他的经纪人是个中年秃头的啤酒肚。

他觉得他大概跟托尼斯塔克结婚都不可能跟一个中年啤酒肚结婚。

唐尼顿了一下。

算了。

托尼斯塔克也大可不必。

他再次按了一下快被快速运作的大脑和信息量撑爆的太阳穴：“托尼斯塔克是是人，不是物品，我的决定干扰不了他。”他看向密封舱里的意志碎片，“我不可能让他去送死。”

意志碎片：“他不会死，我会把他送到他原来的宇宙，或者其他衍生宇宙，他在那里只会过得比现在更好。”

唐尼：“然后让他作为‘病毒’生活在其他宇宙？那么那些衍生宇宙又怎么办？”

意志碎片：“据我所知除了我以外，没有哪个衍生宇宙是觉醒了自我思维的，那些宇宙的处境不可能会比我的更坏，但具体会发生什么，我不能保证。”

典型的自利想法，刚才定格在眼前的婴儿死亡的画面让唐尼一时间说不出她的错来。

唐尼：“但这是托尼斯塔克的事，我没资格替他做这么重要的决定，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找他？”

不等意志碎片开口，唐尼又道：“抱歉，是我忘了，你似乎早就找过他了，而他拒绝了你。”

唐尼放下了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指，似乎在跟着他细数线索的节奏，指尖一下下敲击着面前的操控台：“你是用什么理由蛊惑他的来着？我的人生？”

意志碎片；“首先，蛊惑他的那片碎片并不是我。”

唐尼喔噢了一声：“所以你们每一片碎片都是独立的个体？”

意志碎片：“可以这么说，而且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在要求什么，我只是站在一个受害者的角度希望得到帮助。”

唐尼：“意思是我可以拒绝。”

意志碎片：“所以你要拒绝吗？”

唐尼沉默了。

那道空灵的女声就像带着蛊惑的，来自恶魔的低语。

“你们不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对这个世界来说才是一种灾难。”

“现在最完美的解决办法摆在你们眼前，而且不会伤害到任何人，我只想知道——”

——“你会做什么选择？”

……

……

——“你一定很想知道。”

——“他会做什么选择。”

纽约的另一头。

同样黑暗的施坦威爱迪生分部。

荧幕上的loading变成了另外的画面，就像在看一场实时直播那样。

托尼斯塔克透过荧幕看着另一头坐在椅子上的小罗伯特唐尼。

他那里跟这里一样黑，黑到托尼只能看到唐尼那双陷入思考的眼睛。

他看着那双眼睛从挣扎，到茫然，到清明，最后变得理性。

像一把利刃一样，似乎轻易就能把他刺伤的理性。

托尼斯塔克的手忍不住握紧，片刻后。

他听见荧幕那头的男人用他熟悉的，曾经说过“我需要你”的声音说。

“我该怎么做？”

握紧的拳头自暴自弃地放松下来。

在他旁边密封舱里的意志碎片这才开口：“这就是人性，托尼。”

“你很清楚，他是以大局为重的人。”

“所以。”

“你这次仍然要拒绝和我合作吗？”

面前的荧幕暗了下来，重新回到了loading的字样。

托尼斯塔克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

然后。

“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