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个铁罐

罐罐罐罐罐罐罐罐罐罐

神盾局航母按照固定航线平稳地行驶在欧洲领空，然后在飞离意大利边境的时候分解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带着所有武装力量去接应同时在天堂岛完成任务的复仇者小队，另一部分带着已经完成任务的两名复仇者与九头蛇分部的秘密飞回纽约。

唐尼是被机体分解时骤然增大的涡旋引擎声吵醒的。

他重新坐直身体，面前的莹蓝色光屏上是已经设置好数据正在自动破解的九头蛇分部信息密码和有关斯塔克企业的日常待办事项，刚睡醒的大脑显然还没有恢复正常的转速。

唐尼按了按有些发胀的眉心，打算去洗把脸清醒清醒，然后在走进拐角的时候。

跟洗手台边用全自动咖啡机煮咖啡的托尼斯塔克碰了个正着。

尼克弗瑞当初就是秉持着把总部搬上天的宗旨立的项，尽管最后成果不尽如人意，但这里依旧是那些特工们在这里长期生活，所以休息间里一应设施和装修在带着科技感的同时也充满了生活气息。

冰箱厕所灶台一应俱全，包括那个托尼斯塔克翻了半天才翻出来的款傻瓜式一键自动咖啡机。

男人靠在洗手台边缘，在听到拐角处动静时抬眼看了过去。

刚睡醒的大明星眼神还带着一点迷离，左边脸颊上是一道被袖口压出的红痕。两个人的视线在对上以后又不约而同地同时移开，唐尼转身走进旁边的浴室，几分钟后挂着脖子上的白色毛巾带着一脸没擦干的水渍再次走了出来。

“有一个特工去工作间找你的时候发现你躺在地上。”洗了把脸后终于恢复清醒，并且回想起了他睡着之前发生了什么的唐尼重新看向托尼斯塔克，“他们给你做了检查，你的身体数据都很稳定，他们说你应该处在一种睡眠状态。”

很显然，没谁会在困的时候当场往地上一躺就睡着的。

托尼斯塔克看了唐尼一眼，确切的说是看了他脸上在冷水刺激下颜色变得更明显的睡痕一眼，在思考了一会措辞后：“九头蛇分部的那个密封舱里是宇宙意志的碎片。”

唐尼闻言皱了皱眉，在安静地听完男人把意志碎片空间里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之后，几乎立刻就找到了某个关键点：“她之前能在所有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交换我们两个人的身份，为什么这次要特意来征求你的意见？”

托尼斯塔克：“或许因为她只是个碎片，并不具备完整的宇宙意志的能力。”他说完后顿了顿，又说出另一个猜测，“也或许她想诱导我帮她做什么。”

咖啡机装满了第一杯咖啡，托尼斯塔克拿起咖啡杯后刚打算推到唐尼面前，就看到唐尼在他之前已经拿了一个新的咖啡杯摆到杯架上，然后按下了咖啡机的按键。

男人动作一顿，刚伸到半路的手往回一收，很自然地喝了口咖啡后继续道：“她一直在向我推销你的人生。”

唐尼：“这很正常，如果她的目的是让你答应去顶替我的话。”说完后他又皱了皱眉，“但是古一法师不是说我原来宇宙的身份已经被外来的人顶替了吗？”

托尼斯塔克沉默了。

就像意志碎片说的，他在知道他只是个漫画角色的时候是什么感受，那么宇宙意志在发现她只是个衍生宇宙时就是什么感受。

这是一个残忍的话题，有关“他”有可能不是“他自己”，但最后，托尼斯塔克还是选择开口：“意志碎片说会把我送到现实宇宙的主宇宙。”

他看向唐尼：“而你只是衍生宇宙里的小罗伯特唐尼。”

那双暖棕色的眼睛意料之内地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微睁大，半晌后，唐尼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角：“如果不是这半个月来发生的事，我一定会以为不是你疯了就是你在开玩笑。”

托尼斯塔克：“在有人告诉我我只是个漫画角色的时候我也这么想。”

但显然，面前的人心理承受能力并没有那么弱。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唐尼端起咖啡机里重新盛满的咖啡：“这没什么好在意的，古一法师不是说过吗——”

托尼斯塔克看着唐尼一边说话一边往咖啡里一块一块地加方糖——尽管他很清楚大部分美国人都非常嗜甜，但这种分量仍然让他觉得有些牙疼——唐尼重新盖上方糖盖子，然后端着他的咖啡继续道：“我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主宇宙。”

说完后唐尼转身走回房间，托尼斯塔克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低头看了咖啡机边的方糖罐一眼，端起旁边的咖啡杯喝光了里面的咖啡后抬脚跟着走了出去。

唐尼重新坐回他的虚拟光屏面前，开始处理起这两天斯塔克企业堆积起来的事务。

刚才的话题悄无声息地揭过，无论谁都很清楚，尽管宇宙碎片的动机充满了可疑，但在掌握新的线索之前，他们就算再怎么讨论也讨论不出任何结果。

而那些线索很可能就藏在他们拷贝来的九头蛇加密文件里。

他们只能等两个智能管家按照他们设定好的程序破译完文件里的资料后，再来考虑下一步该做什么。

于是托尼斯塔克理所当然地坐到唐尼对面，掏出他刚收到的电子剧本开始研究起来。

但显然对于一个科技天才来说，记住一个剧本里的台词要比记住那些复杂的线路简单得多。

不到半个小时，背完了剧本的托尼斯塔克重新看向坐在对面的唐尼。

老实说不知道是意志碎片里的画面太真实还是最后那一幕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一直到现在托尼斯塔克都觉得他有点没办法从那些画面里完全挣脱出来，甚至开始感觉面前的唐尼和他在画面里看到的唐尼都有些不同。

——尽管描述得不多，但他觉得他确实从那些画面里看看完了唐尼除开那段被意志碎片刻意隐瞒下来以外的，全部的人生。

那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穿着西装的，他没有什么偶像包袱，热衷于逗笑身边的人，面对镜头时甚至会做一些夸张的鬼脸，脸上也从来保持着笑容。

托尼斯塔克不清楚那是不是因为唐尼正面对着镜头的原因，他的一切判断都基于跟他合作过的人在采访中对他的评价。

“他镜头内外始终如一”。

但眼前的唐尼，对比之下他的状态似乎很紧绷，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去军事法庭参加议会时看起来很酷，面对记者和公司高层时看起来也很酷，但一切总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就是——

他看起来有些压抑。

比起小罗伯特唐尼本人，他就像在扮演他电影里的角色那样。他展现出来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别人希望看到的东西。

托尼斯塔克突然想到那段时间他在新闻上看到的一条评价。

“为什么在成立了复仇者联盟后托尼斯塔克的行事越来越嚣张？在咨询过资深心理学家后，他们的分析是——”

“这是面对一个全新队伍和环境时本能的排斥行为和应激反应。”

——第三次了。

在余光里发现托尼斯塔克第三次望向这里，并且已经关掉了他的电子剧本以后，唐尼终于发现了对面的男人有多无所事事。

于是他在托尼斯塔克第四次望向这里之前找了个话题：“……你下部片子什么时候开拍？”

托尼斯塔克：“后天。”

唐尼有些意外：“这么赶吗？”

托尼斯塔克：“场地是预定的，多拖一天就要多交一天的钱。”

很好，从开拍起全剧组就透露出一股无比贫穷的气息。

唐尼：“我听Friday说你之前的那个试镜好的角色被投资方塞的人抢了？”

托尼斯塔克：“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唐尼抬头看了男人一眼，随意道：“不然我也去投资一点？反正也是你的戏和你的钱。”

托尼斯塔克迟疑了一会：“……不是你说的不想看到你的名字出现在被纽约首富包养的花边新闻上的吗？”

唐尼笑了笑：“开个玩笑。”

他说完后重新开始处理光屏上的事，休息间里再次陷入安静。

托尼斯塔克知道处理那些事情有多烦，尤其那并看合同之类的事并不是什么非常具备挑战性的工作，它只会让过程变得极其枯燥，所以在斯坦被捕以后，他曾经一度想要招聘一个新的CEO然后把企业的事完全交给那个人打理。

但那个人大概不会是唐尼。

比起坐在这里处理这些枯燥的东西，他大概更适合站在镜头前，或者是舞台上。

托尼斯塔克托着下巴，隔着莹蓝色的光屏看着对面唐尼认真的脸，半晌后，忽然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当初接到钢铁侠这个角色的时候——”

男人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去，显然，他对他突然之间就把心里想的事说出来的行为非常懊恼，但在那双暖棕色的眸子看过来以后，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下去，“是什么感觉？”

唐尼愣了一下。

无数媒体刚问过他这个问题，但他没想到有一天会被钢铁侠本人这么问。

他看着光屏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在思考了片刻后不太确定道：“一个机会。”他思考了一会，“大概是我人生中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让我摆脱眼前困境的机会。”

托尼斯塔克皱了皱眉。

他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或者说作为钢铁侠本人，他并不想只被别人当成一个“机会”。

然后他听见唐尼忽然说：“其实我们很像。”他说完后似乎觉得这种说法并不太多，又纠正道，“我是说钢铁侠。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们的人生就像复刻的那样，同样的时期面临同样的人生困境，所以演的时候我很有共鸣，这个角色把我拉出低谷，我是说——”

唐尼伸手关掉了面前的光屏，就像足够重视地对待这个问题一样，这一次他思考了很久：“乔恩——就是钢铁侠的导演，他当初说过一句话，我印象深刻。”

唐尼：“我们都需要一个跟你有共鸣的人，这样当你站在地球中心跟他对视的时候，你知道起码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是真正理解你的。”

他说完后抬起头，不其然间对上托尼斯塔克的视线。他愣了一下，片刻后：“……当然我不是在说你。”

托尼斯塔克：“……我也没有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