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个铁罐

罐罐罐罐罐罐罐罐罐

斯塔克名下有很多娱乐产业，包括超过百分五十控股的全美最大娱乐公司龙头，但作为接管了这些企业接近十年的老板，托尼斯塔克其实并不太了解娱乐圈的事，不如说是完全不了解。

他的人生永远围绕着各种科技，机械，金属零件，接触到过最多的也只是跟他有关的负面新闻，如果不是在跟唐尼交换了身份并且得到了他那里所有相关知识以后，他甚至不会有这样的概念，就是——

眼前这个站在舞台上的人到底有多受欢迎。

潮水般的欢呼声几乎要把人兜头淹没，偌大的舞台上哪怕只站了一个人也半点也不会显得空旷，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于他。

就在欢呼声达到了峰值以后——

“跟RDJ工作是一个持续性的，很有趣的事，包括他的行为，他的习惯，他给你的感觉。跟他相处很舒服。”

“当你感觉很害怕，很怯场，没有归属感的时候，唐你就会给人一种‘没事的，你属于这里’的感觉。”

“他是一名伟大的演员。”

“但我一直都很迷恋RDJ。”

欢呼和呐喊声逐渐远去，无数采访画面从四面八方涌来，就像进入多操模式的电脑一样把原本的舞台分割得支离破碎，最后定格在一个动态画面上。

那是一个宽阔的场地，所有人都坐在一把阶梯式的铁架椅上，托尼斯塔克认在上面看到了很多张熟悉的脸，比如美国队长，比如雷神，比如班纳博士，但他们又跟他所认识的完全不同。

起码他认识的史蒂夫不会一边摸着胸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布鲁斯班纳不可能面对镜头做出那样的鬼脸。而这一切的解释坐在画面的最中间——

随着拿着镜头的人的一声cheese，坐在中间的那个人笑容灿烂地比出了他的两个标志性剪刀手。

与孤身一人的托尼斯塔克不同。

小罗伯特唐尼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

刚才的那道女声在这时再次从身后响起：“你还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托尼斯塔克下意识转身。

他身后是一片漆黑的无尽虚空，脚下是流动的银河，正中央安静地漂浮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正往外散发着淡红色的幽光。

托尼来不及反应，在光团的声音刚落下后，眼前的画面再次变换。

而这一次，就像商家急于推销他的商品于是把所有的好东西都一下摆出来那样——尽管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但是——

模糊的，色彩饱和过高，充满了年代感的画面里，一个浅棕色头发的小孩子推开铁丝门走了进来。

明亮的眼睛，带着第一次拍戏的好奇和与年纪相符的懵懂天真。

从他五岁时拍的第一部 戏起。

高中时期为了演戏放弃学业，接连出演两部《泡妞专家》和《火爆小子》后跻身乳臭派明星的行列，紧随出演的《卓别林》拿下奥斯卡影帝提名，之后——

画面就像被刻意剪切了一段那样，刚才年龄似乎还停留在二十出头，满脸青涩和稚气的青年在下一个画面里忽然变成了无限趋近于托尼斯塔克熟悉的那个小罗伯特唐尼。

他穿着西装，在钢铁侠的试镜现场。

从开始拍摄第一部 钢铁侠，到之后的复仇者联盟。

“从钢铁侠1时五十万的片酬到复仇者联盟的五千万，从流浪街头，被确诊狂躁抑郁症被踢出剧组到之后的东山再起，小罗伯特唐尼人生的逆袭本身就像一部励志的好莱坞传奇电影。”

“当初漫威向美林证券贷款五亿并且决定让罗伯特来出演钢铁侠这个角色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漫威的高层疯了，但从结果来看，他们做了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他是当之无愧的钢铁侠，我想不出谁能比他更适合这个角色。”

显然，小罗伯特唐尼迎来了他事业的巅峰。

一切画面再次回到最初的那个舞台，台下粉丝们尖叫呐喊的表情被定格，身后传来那道女声。

“只要你愿意——”

定格的舞台重新被按下播放键，那些呼声再次像要刺破耳膜那样响起，只是这次台上站着的不再是小罗伯特唐尼，而是黑发蓝眼的托尼斯塔克。

托尼斯塔克看着舞台中央那个顶替了唐尼的位置，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享受着原本应该属于唐尼的，铺天盖地的欢呼。

“——这样的人生就是你的。”

托尼斯塔克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老实说，现在他要做的应该是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那个光团有什么目的，再退一步讲，哪怕出于礼貌，他也应该先回答一下那个光团的问题。

但是，撇开礼貌的问题不谈，就像在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他却仍然会选择冲进空间虫洞自爆那样。

连托尼斯塔克自己也说不清他所有行动下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所以，他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他在演完卓别林后发生了什么？”

男人说完后顿了顿，就像在确认他的推测一样又道：“那些媒体说他曾流浪街头，被确诊狂躁抑郁症。”

托尼斯塔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的是唐尼的脸。

他见过罗伯特抓狂的样子，也见过他面对媒体时有多从容，他很难想象这么自信的人曾经经历过什么样低谷，能严重到让他患上狂躁抑郁症。

这让他对小罗伯特唐尼过去的好奇甚至超过了他现在的处境。

光团显然也没想到她第一个面对的会是这样的问题，淡红色的光团沉默地在半空漂浮了片刻之后。

“他七岁的时候他父亲教会他吸毒，之后他成瘾，酗酒，坐牢。”

那道女声这次没有把那些画面展现出来，她的语气就像一个商人，在被买家发现不对以后，平静地向买家陈述她贩卖商品上的瑕疵：“这是他自掘坟墓，然后险些葬送了他自己，但我打赌这不会影响到你接管了他的身份之后的后半生，而且——”

托尼斯塔克这一次没有等光团把话说完就开口打断道：“所以你是什么人？”

光团的话被打断，她明显地顿了一下，接着道：“我是宇宙意志的碎片。”

她以为托尼斯塔克接下来会问九头蛇囚禁她的目的，也已经准备好了说辞，然而片刻之后，托尼斯塔克很直接道：“你要我做什么？”

光团再次顿了一下：“你不需要帮我做什么，发生现在的状况原本就是我的责任，我只是让一切回归原位。”

托尼斯塔克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光团把他的沉默当成了犹豫，又接着道：“你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必要犹豫，即便是你认识的小罗伯特唐尼也不是主宇宙的小罗伯特唐尼，他只是一个衍生宇宙的附属品，如同我现在接管的这个宇宙。”

她诱导道：“这一次我会把你送到主宇宙，那里稳定，和平，不用每天担心宇宙碰撞和宇宙毁灭的问题，因为它是我们衍生宇宙环绕的核心，哪怕有一天所有衍生宇宙都毁于一旦，也不会动摇到主宇宙的安危。”

光团说完以后，并没有在托尼斯塔克脸上看到惊喜，或者是别的什么表情，似乎这一切对他来说无关痛痒，这让意志碎片很不解，于是她展开了她进一步的诱导。

眼前的画面再次变换，欢呼呐喊的舞台消失，周围再次变得一片漆黑，紧接着，一条银白色的线以托尼斯塔克为中心向前后延伸，在彻底割裂了这片空间以后——

“房子选址在这个地方的原因是为了看到那个教堂的塔尖，那可不是一座普通的教堂，十九世纪开始它就在那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托尼斯塔克左手边的光线突然大亮了起来。

那是一片草坪，穿着白底花衬衫和灰色长裤的唐尼站在那里，大概是因为采访的地点是他的私人领地，所以他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脸上的笑容也带上了远离舞台和媒体的生活气息：“请进吧。”

托尼斯塔克刚才还在思考的思路一下被眼前的画面打断。

男人看着那个熟悉的别墅，和别墅上挂着的风车：“……”

唐尼带着记者走向他的别墅，然后在靠近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就像炫耀他的设计那样指向门口的那个风向标：“等等，在进屋之前我得给你介绍一下这个，这可是我为房子做的第一个设计，它让人心情愉悦不是吗？毫无疑问它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了。”

镜头一转，托尼斯塔克看着那个插在门口，用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形象做成的风向标：“……”

“我喜欢为圣诞节做一些艺术创想，这是我的第一副作品——你一定想不到我第一个带你参观的地方会是厕所。”

镜头里的唐尼摘下眼镜，脸上的笑容因为他的自我幽默又扩大了几分。他伸手推开那扇门，在镜头即将对准马桶的时候又把镜头拨正过来，面向贴在马桶对面的那副画。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在圣诞节的时候设计马桶？我说的是这个。”唐尼敲了敲墙上那副鹿头人身的花，“很不错吧？”

他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这让你在上厕所的时候起码能有东西看。”

拿着镜头的人笑了一下，唐尼立刻道：“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天哪罗伯特上厕所的时候竟然会盯着一对鹿角发呆。”他说着配合地表演了一个当场翻白眼，然后在摄像师的笑声中又跟着笑道，“去看看下一个吧。”

之后唐尼带着摄影师参观了许多别墅里充满了他个人设计的地方，

最后他躺在一个白色的沙发上，闭着眼睛道：“夏天的时候我会在这里看美国英雄频道看到睡着——喔，别说话，我已经睡着了。”

唐尼说完以后抑制着嘴角的笑容，靠在沙发扶手的白色方形枕头上，在说完话后还刻意打了两声小声的呼噜。

摄像师再次被他逗笑，而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

但紧接着。

在他的右手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该从你那恶心的车库里出来见见世界了，老板。”

嘴角的笑容顿在脸上，托尼斯塔克偏过头看向右手边。

昏暗的灯光，摆得满地都是的，乱七八糟的数据线以及——

躺在那张单人床上，裹着一条薄薄的被子，整个人都躺在阴影里的托尼斯塔克。

他捏起床边的电话：“滚。”

电话那头的伦尼女士：“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尊敬老人，不然会有报应的，老板，”

男人没有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裹上被子，带着眼底的青黑重新睡了回去。躺了一会似乎觉得硌着了什么东西，他把手伸到肋骨下摸索了一会，然后把一个注射空了的静脉点滴丢了出来。

地面上的数据线和金属片底下垫着几张报纸，上面是放大的字体——

[二十一世纪的罪人——托尼斯塔克。]

左手边是明亮的风车别墅，唐尼躺在沙发上，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连卷曲的睫毛都被照成了浅棕色。

而右边是阴暗的车库，一个依靠咖啡和静脉点滴连续工作了七十二小时后终于熬不住的男人颓废地躺在床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抵御外界的一切非议，让他继续他手上未竟的事情。

无论是从视觉还是从感情层面，这都是能刺透视网膜，直接跟着神经扎进大脑里的画面。

“你还能回想的起来你第一次知道你是漫画角色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吗？”

那个光团认真道：“那就是当我知道我只是一个衍生宇宙时的感受。”

托尼斯塔克站在两个画面的交界处，就仿佛真的受到了诱导那样道：“如果我同意了，那主宇宙的小罗伯特唐尼会怎么样？”

意志碎片：“我会想办法让他去到别的地方，或者让他直接消失，他不会影响到你以后的生活。”

托尼斯塔克：“主宇宙的运行不会受到影响？”

光团停顿片刻，“会，但你知道，这不可避免。”

然后她听见背对着她的男人发出了一声嗤笑。

——托尼斯塔克终于找到了从刚才起他就觉得不对劲，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为什么会本能地排斥这个意志碎片的原因。

她高高在上，就像他们所有人都只是供她驱使，可以随时用作交换的物品。

她不在乎人命，甚至不在乎任何东西。

她只在乎她自己。

托尼斯塔克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左手边的人。

他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后，终于再也假装不下去地笑出了声，温暖的阳光和轻松的笑容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连时间的流速都开始变慢的错觉。

——那确实是托尼斯塔克想象过的生活，安逸，富足，没有九头蛇，没有外星人，没有超级英雄，也没有战争的和平年代。

所以。

让他去过那种安逸的生活，然后让别人去经历那些水深火热？

托尼斯塔克转身重新看向那个光团，脸上的笑容就像在看一个无机质的生命体。

“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淡红色的光团安静地停滞在半空，听到这句话后闪了闪，接着周围的景象像碎裂的玻璃那样变成一片一片，接着变成一片虚无，脚下没有实地，他仿佛坠入虚空，在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中——

托尼斯塔克睁开眼，然后猛地坐起身。

他按着额头过了好一会才从那股眩晕感中挣脱出来，等眼前视线重新恢复清明的时候，他先是看到面前的一堵金属墙面和一个圆形的窗户——样式很熟悉，他几乎一眼就能认出这里是神盾局航母的某个休息区。

接着他下意识开始观察四周，在看到坐在不远处工作台，已经趴在桌上，似乎工作到睡着的唐尼以后，下意识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