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灯光师立刻转动机器，刺眼的灯光从上到下将纪如月照个敞亮,银色孔雀反射出同样夺目的光,纪如月抬手捂住眼睛。

光太亮了,太刺眼了，她不习惯。

“呜呜呜,小纪总,俺求您了,别动,坐在那里就好，”摄影师按下快门,又看到模糊的重影，委屈地爆出方言。

纪如月微微侧过身,暖色调的灯光照亮她的侧脸,她垂眸望向地面，点头示意摄影师可以拍了。

“灯光师,”摄影师招手。

“别转了，小纪总她受不了强光，”宋星子快步走过来，对着待命的灯光喊道，语气有点急。

纪如月闻言,抬头望向一身冷灰男装,正往灯光师处跑的宋星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又垂下眼。

“她闭眼是因为光太刺眼了,灯光师，你调的光有点亮了，”站到灯光师旁边，宋星子又恢复温柔的语调，轻声说道。

灯光师闻言为难地望向摄影师，摄影师也是一副为难的模样，灯光不打足，再好看的人也抵不住高清摄像头往脸上怼啊，而且纪如月的角色妆容本就寡淡，灯光不打好，就会显得人很没有生气。

“王导，这……”

赵余将人拉过来，心满意足地看木瑜站在绿色幕布前，看小纪总很配合，就赶去看道具的进度，所以现在只有王强一个导演在督察拍摄进度。

纪如月的目光冷冷地撇向王强，思考自己该说什么，按照计划，她现在应该说“我不怕强光”之类的话，来落宋星子的面子，最好冷酷一点，让剧组的人明白她的态度。

被纪如月近似无机质的目光盯着，大冬天里，王强愣是生生吓出一身冷汗，他打着哈哈，“啊，这个嘛……”

之前即使摄影师要求多，纪如月也一一照做，虽然状况百出，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纪如月也没有不耐烦的表情，更别说现在这种冷漠地像看死物的眼神。

王强拿不准小纪总的意思，哈哈着想到底该说什么。

宋星子不开心地皱眉，而后对着纪如月挤眉弄眼，用唇语说“纪纪别怕，我会搞定的。”

然后她慢步走到摄影师旁边，探头看镜头里的纪如月，她正专注地望着镜头，就好像在凝视宋星子一样。

宋星子对着镜头做出安抚的笑容，而后哀怨又委屈地说，“摄影师大哥，你看，不正面打光，小纪总也很好看啊，肤白若雪，气质飘渺，多有木瑜的感觉，要是直面打光，才不好呢。”

摄影师头疼地望向王强，王强忐忑不安地组织措辞，“这……”

“她说得对，我刚刚不好意思说，麻烦大家了。”纪如月面无表情地改口，宋星子刚才的样子过于俏皮灵动，和她平日的样子不太相同，那种突然迸发的生机和变化让她一眼就注意到，所以欺负女主的计划这次也没有成功实施。

人精王强立刻小跑到相机面前，盯着镜头，让摄影师左右滑动，顺便看之前拍好的照片，而后像蒙住眼一样，赞不绝口地一顿瞎夸，“天啊，你看看这是什么神仙人物，简直就是木瑜从书里误入人间了！每一张都这么好看，气质这一块，真是栩栩如生！画龙点睛都没这传神！”

围观的人都知道王强的性子，这一连串乱用词语的夸奖就当听相声，一笑而过，唯独粉丝滤镜八百米的宋星子极其严肃地点头。

“王导说得对，小纪总是天才！”

王强：……接下来的彩虹屁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吹了，宋星子为什么这么认真？

“咳咳，星子说得对，”王强转过头，拍拍摄影师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王啊，都这么好了，还要什么强光，侧身拍也很好啊，有意境，一半阳光一半黑暗，多好！前面不是已经有正脸照了吗？”

摄影师点头，他入行不深，觉得王强说得很有道理，而且纪如月本身就是很符合木瑜的气质，有长得极美，怎么拍都不会太差。

于是小年轻很快接受了老油条的建议，并及时改正，对灯光组的大哥说：“李大哥，就这样，保持住。”

随后又对神情淡淡地站着的纪如月说：“小纪总，您再侧一点身，让灯光打在鼻梁上，诶，对，就是这样。”

“咔嚓”

木瑜的最后一张定妆照终于拍好了，摄影小王长舒一口气，“好了，全部拍完，辛苦小纪总了，下一个。”

“到我了吗？”宋星子疑惑地问李玉，她还沉浸在纪纪的美貌中，纪纪真好，好看又善良！

“该到宋老师了，”李玉看了一圈，没有别的演员在场，应该是到女主角了，“宋老师看到旁边的小化妆间了吗？拍完一套就过来，我们都在哪里等你。”

宋星子往李玉手指的方向看去，乖巧点头，“看到了。”

李玉仍不放心，“宋老师，你百度了如何拍定妆照吗？”

我其实只是进圈做兼职找素材的，为什么不知不觉地变成了老父亲，什么都要替艺人操心？李玉摸着自己的手机，心酸又疑惑。

宋星子信誓旦旦，“这个我会，小玉儿不用担心。”

“行，宋老师先拍着，”李玉一步三回头地带着小助理ABC往化妆间去。

宋星子小步跑到绿色幕布前，纪如月第一次穿层层叠叠的古装，动作缓慢，还没走。

她凑到纪如月旁边，小声说：“纪纪，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好了，中午我们过小年。”

“哦，你拍吧。”

我为什么又帮她了？

纪如月应下，眯着眼睛，缓步往前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思索着这个问题。

其实刚刚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走错棋了，这和她预想的走向不一样，她发现自己不仅对泪眼汪汪的女主没有办法，看到女主和以往不同的地方她也会下意识地关注。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太心软是办不成大事的。

纪如月靠到椅背上，林特助立刻拿出软枕让她靠着，以防靠久了纪如月脖子僵痛。

纪如月枕着软枕，看向规规矩矩站着的女主，她手里握着铁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的。

“宋老师，看这里，动作活泼点，”摄影小哥对宋星子比划出歪头挥铲的动作。

宋星子立刻心领神会，现在我是小松子了，不是女主宋星子，不用这么束手束脚。

“好的，谢谢你。”

宋星子真诚道谢，语毕，气质骤然一变，她圆眼微弯，唇翘起好看的弧度，漆黑的瞳仁里是全然的自信，她握着铲子，对着镜头做出翻炒的动作，一举一动，尽显大厨风范。

围观的人纷纷靠过来，彼此交谈：

“这一看就是大厨啊，宋老师不会真的是烹饪高手吧。”

“那她拍戏的时候是真要做饭吗？”

“不会吧，应该是学的样子，总不能真生着地锅，让明星在满面油烟里炒菜吧。”

没人和王强讨论，他眼光一闪，听春春说宋星子是个真会做饭的，我开始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啊，春春肯定不允许每做一道菜都用替身，嘿嘿，剧场有好吃的了。

纪如月早知道宋星子厨艺好，毕竟被女主娇养了一个多月了，只是。

她直起身，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真的只是演技好吗？如此自然，竟然比她平时的样子更加自然生动。

她知道宋星子演技好，每一世的奥斯卡影后，全球金奖大满贯的女主不是白说的。

但竟然这样好吗？纪如月起了兴趣，睁开眼睛，略下弯的眼直直地盯着宋星子，本来是准备做做样子，等女主拍完一套去换衣服就回酒店，现在看来是不必了，反正在哪里都一样，这里还有点意思。

摄影师：“宋老师，手放低点，挡住脸了。”

宋星子依言照做，咔嚓咔嚓几声，这一套就拍完了。

趁着宋星子换衣服的空当，摄影师又给刚来的人拍完定妆照。

第二套秋香色的束手短装，配上叮当作响的耳环和手镯，那是房苗前期在御膳房当厨子的标志。

门被推开，宋星子蹦蹦跳跳地走出来，耳环，手镯相击，配上她雀儿般清脆的笑声，纪如月一时被晃花了眼。

真是天真无邪啊。

纪如月抿唇，心里生出一些欢喜，那是久病难愈的人看到枯木逢春，绿叶萌芽的自然的欢欣。

“诶，很好，宋老师保持这个状态，站过来……”

宋星子扮演起自己得心应手，拍摄过程没费什么功夫，除了换造型的时间，没有什么拖沓的，但换造型的空当，摄影师也趁着给其他角色拍了照片，倒也算不上浪费时间。

很快，就是最后一套皇后装束了，这时的房苗已经成功为木瑜报仇，皇帝也为她遣散后宫，真是幸福的时期。

宋星子虽然抓不太准房苗的状态，但赵余来了，拉着人给她讲情绪。

何雅也跟着过来了，她是主要演员里最后一个做完造型的。

宋星子聪明，学东西很快，而且感情丰富，将赵余说的人生大圆满后的幸福感转换成自己的炒货店开遍九洲，赚钱养纪纪之后的美梦成真感。

虽说少了点积淀感，但定妆照嘛，要求不高，赵余看着过关了，摄影师就咔嚓咔嚓连拍数下，宋星子的定妆照搞到中午十一二点，总算拍完了。

“星子，”何雅叫住一心往纪如月处走的宋星子，“你能等何雅姐姐一会儿吗？中午我想请你去吃饭。”

宋星子虽然娇弱，耳根子软，但是总有点憨憨的精明，都认识近一个星期了，我竟然连她的微信都没有加上，这样进度太慢了。

宋星子疑惑地停下，转身望向一袭淡蓝色宫装的何雅，她不想和何雅过小年，更不乐意去外面的饭馆吃饭，但她的人设不允许她直白的拒绝。

好烦啊，你是那颗小松子，为什么在小年这种重要的时刻叫俺陪你啊？虽然你人是很好啦，但这样多没礼貌啊，让妖为难。

见宋星子不回答，何雅以为她是担心外面的饭菜容易卡路里超标，不利于保持身材，毕竟女明星严格控制食量的多了去了，于是何雅温声补上，“那家菜馆我很熟悉的，有专门的明星餐，基本是纯素的，不用担心摄入卡路里过多。”

纯素的呀，好诶，找到机会婉拒了，我真棒！

宋星子有神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用十足的诚意拒绝，“不好意思啊，何雅姐姐，今天是小年，我想自己做鸡肉吃，现在已经中午了，再晚就来不及了，下次再和何雅姐姐一起去吧。”

鸡，鸡肉？她是认真的吗？已经进组了，不保持身材就算了还吃大鱼大肉！她是真傻还是装的，怎么能用这种借口拒绝前辈？

何雅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声音也有点哽咽，“算了，星子不喜欢何雅姐姐就算了，不用说这种借口啊。”

她在说什么？我没有撒谎啊，虽然我确实不想和她一起出去吃。

入行一月半的娱乐圈练习生宋星子，从未节食锻炼过，根本get不到何雅的点，扬起纯真的笑容，认真地说：“没有借口，何雅姐姐要是也想吃，我可用给何雅姐姐留两块。”

两块最多了，不可能再多，因为我们还不是好朋友！做人不能贪心！

何雅莫名从宋星子的神态语气中得出这个信息，眉头抽抽，伤感地说：“没关系，那星子你先回去吧，我等下通过群组加你的微信可以吗？”

“可以啊，何雅姐姐都行的。”

宋星子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何雅身上那种恶意又出现了，她有点不舒服，还饿了，但何雅一直在说话。

“你怎么还不走？”纪如月看女主又和黑莲花女配窃窃私语起来，面上明明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还要强撑着和她说话，便冷着脸过来替女主解围。

纪如月现在的心态就像在沙漠中迷路的旅人，独自走了很久很久，饥渴交加，疲惫不堪，只是一股要活下去，要走出去的信念支撑着，乍一见到绿植，下意识地认为不过是海市蜃楼而已，可要有狂风想将幻影吹散，她也会不由自主地护住它。

“不是说回去过小年吗？在这里磨蹭什么？”纪如月冷脸对着宋星子，可何雅怎么不明白小纪总的怒气是对着谁。

她讪讪一笑，温声说，“摄影师该等急了，我就先去拍定妆照，星子和小纪总再见。”

宋星子急忙点头，纪纪对她一点恶意都没有，她才不委屈，何雅终于走了，她高兴着呢。

“何雅姐姐再见。”

纪如月：“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