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从飞机上下来, 周晨兮一身小麦色健康皮肤，高高的个子，偏浅色的头发把他皮肤衬得更黑, 他本来就耀眼, 这么一黑下来更是格外引人注目。

他一下飞机，就听见远处人群中有接机的粉丝窃窃私语：“今天兮兮又黑了，之前看罗导亲自发的片场照还不觉得, 这么一看真的好黑啊！”

“是啊，以前肤白貌美的兮兮到哪里去啦？”

周晨兮鼻梁上架着一幅墨镜，心情down到谷底，他悄悄问旁边的小梁：“我真的黑了吗？”

你黑没黑自己不清楚吗？

小梁一边偷偷腹诽，一边耐心安慰他：“没有啦, 就是比以往黑了一个色号而已, 在所难免的嘛，拍戏的地方太阳那么毒辣, 你看我也比以前黑了不少啊！”

小梁本来就黑，周晨兮没看出来他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但周晨兮就不一样了，他以前是白兮兮, 片场转一圈回来变成了黑兮兮, 连粉丝都对他有不满, 吹毛求疵的周晨兮忽然就感觉不好了。

都怪之前支奇给他买的那款防晒霜, 说什么有美白效果。

防晒就好好防晒好啦！

加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效果干什么！

防晒没到位不说, 美白还变成了美黑。

黑炭兮气鼓鼓地取了行李出来, 外面的粉丝热情不减, 依然将他包围，求拍照的求拍照，要签名的要签名。

周晨兮一一满足, 脸上的笑意却很勉强，他不想把自己的个人情绪带给粉丝，认真给她们签了几个名。

因为嘴角一直向上扬着，两颗小梨涡反而更明显了。

“晨兮！”旁边有个粉丝忽然说，“这么看起来，你的牙真的好白哦！”

周晨兮：“……”

小梁在旁边实在没忍住，“噗”地笑了出声。

周晨兮更气了，签完手头几个名，他没心思再关注今天来接机的粉丝是不是又比以前更多了，急匆匆地往停车场方向走。

陆暨说今天来接他，周晨兮就偷偷跟周明轩谎称今天的返程航班可能会延误，已经安排公司的人派车来接他了，让哥哥不需要再派赵一和钱二过来。

和小梁一起像地下党接头一样绕开人群来到地下停车场。小梁先去把自己的车开过来，周晨兮上了他的车，一路驶到停车场外面等了一会儿，等看到陆暨的车过来，陆暨在车里朝他们挥了挥手，小梁才把车开过去。

两辆车并排停下，周晨兮下了小梁的车，上了陆暨的车，小梁把车开走。

地下党接头流程才算是正式完成。

周晨兮舒了一口气，系上安全带说：“真不知道支奇在想什么，非要让我小心一点，跟小梁嘀嘀咕咕说半天，还让你绕那么一大圈路。”

陆暨笑了：“小心一点总没错。”他并不在意这些。

实际上支奇说的是，虽然《鲤鱼》热度已经过去了，但希冀CP粉还是有不少，一听说回程陆暨会来接他，他就劝周晨兮要记得避嫌。

周晨兮更不明白了，既然有CP粉，就应该疯狂发糖才对啊！

周晨兮摘下了脸上的墨镜，任命说：“你想笑就笑我吧。”

陆暨很稀松平常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笑你？”

“我从今天起就要改名叫周黑炭了！”周晨兮自暴自弃地说。

陆暨看着他这张脸，没忍住勾了下嘴角。

“你看你看！”周晨兮提高声音，“你果然也笑话我！”

陆暨解释：“没有的事，我觉得这样的你很可爱。”

“真的？”周晨兮狐疑。

“真的，”陆暨安他的心，“大明星还记得之前签过的陆氏活肤水代言合同吗？你经纪人说你最近有档期，是不是可以就近安排上？”

一听到工作，周晨兮就紧张起来，非常敬业地说：“那我是不是该先去打一剂美白针？”

很多艺人接了和脸有关的产品，金主方都会要求对方去打个美白水光针什么的，这样上镜才好看。

“不用，”陆暨摇头，“清泉活肤水就是针对户外人群，产品控油保湿，并没有什么美白的噱头。”

陆暨是良心金主！

周晨兮高兴起来：“那可太好啦！”

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顶着一张黑黑脸和陆暨讨论起了最近刚放完的一集《仙游记》。

“你昨天看剧了吗？”周晨兮说。

“当然。”陆暨是工作之余抽空看的。

新一集里，浮筝已经神魂聚散了，琉璃被仙界的反派追杀，每天不是在受伤吐血，就是在受伤吐血的路上。

周晨兮也看了，十分感慨，叹了一口气，说：“我以前都不看自己演的剧，但是《仙游记》是真好看，最多看到自己出场的时候快进，”他又说，“现在回想那一段剧情拍摄时期，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每天都要哭一场，连饭都少吃了好几碗。”

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周晨兮又比以前瘦了好多，到现在都没有胖回来。

陆暨说：“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吃完我再送你回去。”

多喂周黑炭吃几碗饭，把他喂成小煤球再放他回家。

周晨兮“嘿嘿”一笑，露出一排雪白漂亮的牙齿。

晚上回家，时间已经不早了，哥哥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果不其然，哥哥最近这个时间段都不待在公司了，而是会回家追《仙游记》。

周晨兮一进家门，周明轩看了他一眼，说：“刚才问过了赵一，他说跟进了你的航班，没延误，下午四点多就落地了，你去哪儿了？”

周晨兮毫不隐瞒地说：“我去和陆暨吃饭了啊！”

他一片坦坦荡荡，周明轩却没有说话。

周晨兮坐过去，扒拉住哥哥的胳膊，敏感地察觉到他不开心，偏头看他：“你是不是生气啦？”

周明轩：“我能生什么气。”

电视里，周晨兮饰演的琉璃被一个穿得像花孔雀一样的仙界反派追杀，他浑身是伤，被逼到了悬崖绝壁。

周晨兮又晃了晃他胳膊：“那你怎么板着一张脸？”

周明轩终于把落在电视上的视线转移到周晨兮身上。

一看到他这张脸，周明轩就忍不住了：“你怎么黑了那么多？”

周晨兮：“……”

电视里的周晨兮惨遭重击，“噗”地喷出一口血，鲜血从他的唇边缓缓落下来，衬得他那时候的皮肤更白了。

周晨兮悲从中来，觉得果然还是以前的自己好看，突然戳破了玻璃心，没心情讨好哥哥了，甩开他的手上了楼去。

周明轩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周晨兮以前脸皮薄，又要面子。

小时候学校里安排他当大合唱的领唱员，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是幼儿园那个小黑猴了，因为长得漂亮，又好看，老师都喜欢他，但是他还是对自己不自信。

大合唱学校会发统一的服装，大家都很有集体意识，男生是白色衬衣加黑裤子，女生是及膝短裙。

周晨兮觉得同学们的衣服都好好看，只有他那一身，是老师单独给他配的一件小马甲。

那件小马甲是高年级同学穿剩下的，不是量身定制，因此不太合身。

小小领唱员必须和其他同学穿得不一样。

周晨兮其实唱歌并不好听，让他当领唱员只是为了刷脸，但他不知道，本来还很开心，回家跟哥哥炫耀过，自从那天演出服发下来之后，他就开始闹脾气说自己不想当领唱员了。

哥哥是初中生，学习很忙，没时间管那么多，他不知道周晨兮是怎么回事，还以为弟弟只是小孩子心性。

既然答应了老师，男子汉要说到做到。

哥哥这么教育周晨兮。

周晨兮嚎啕大哭，在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但他不会去学校闹，因为幼儿园被排挤，他很知道怎么讨老师同学欢心。老师没有发现周晨兮不对，照常让他穿小马甲，让他站在第一排。

因为怕周晨兮出什么意外，作为班长的周明轩当天还是特地请了假，拎着弟弟送他去学校礼堂，看他参加大合唱。

一直到快要开唱前夕，周晨兮才扭扭捏捏地跟周明轩说，他觉得衣服不好看，怕大家不喜欢他。

小小年纪偶像包袱一吨重，幼儿园又黑又矮不招人喜欢的事大概给他留下了阴影，年纪小又不知道该怎么提合理诉求，其实他如果早点告诉周明轩的话，周明轩是可以让常管家找帮他服装店赶制一件合身的小马甲出来的。

周明轩只好耐着性子安慰他，主动坐在礼堂第一排，认真看他表演，认真地给他鼓了掌，结束后还告诉他表现得很好，旁边几个打分的老师都很喜欢他。

周晨兮眼眶还残余着刚哭过的红，穿着一身确实不太合身的小马甲，小心翼翼又讨好地问他：“真的吗？”

弟弟那么可爱，周明轩能说什么，只能告诉他：“当然是真的。”

就这么才把弟弟哄好。

周明轩叹了口气，没心情再看电视，上楼哄他难哄的弟弟。

“晨兮？”周明轩敲了敲门，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哥哥没有说你不好看，只是心疼你在外面辛苦，快出来，有件事情跟你商量。”

周晨兮犹犹豫豫地过来开门，从里面探出一颗黑漆漆的脑袋。

他气得连灯都没有开，小麦色的脸和黑暗融为一体，只余一双圆溜溜的漂亮眼睛。

周明轩忽然有点想笑，忙轻咳了一声，认真说：“下月就是你生日，哥哥和爸妈商量，不打算在家里过了，请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客人太闹腾，你的身份也不合适。到时候一堆人问你要签名，像什么样子，就想给你好好庆祝生日，你想在哪儿过？”

在哪儿过？

周晨兮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工作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都变少了，好像也没有办法去别的地方。

周明轩说：“我们在南市新建的酒店快开业了，要不要开业之前去那儿住几天？”

周晨兮瞬间高兴起来：“好啊！”

南市！

上次在那里受伤了，都没有和陆暨好好玩，这次生日可以邀请陆暨吗？

周明轩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我们一家人一起去，你想邀请朋友，另外再约时间，”他顿了顿，又道，“我们家酒店还没开业，不要叫乱七八糟的友商过来打探我们的商业机密。”

说得好听，就是不想看到陆暨。

周晨兮在心里“哼”了一声，阳奉阴违地说：“我知道啦！”

说完了正事，周明轩还是鼓励了一下周晨兮：“你不是和签了陆氏的护肤品代言合约吗？听说他们的铺货渠道很广，到时候广告投放下去，喜欢你的人就更多了，自信一点，黑也没什么不好，多健康，好多人为了好看特地去美黑呢。正好你可以趁这段时间每天早上去外面跑跑步……”

又来了！又来了！

周晨兮连忙制止他：“我知道啦！”飞快把哥哥劝走，迅雷不及掩耳关上门。

只要没有人因为他变黑就不喜欢他，他就开心了！

几天后，周晨兮去拍陆氏护肤品的硬照。

摄影棚里，化妆师给他化了一个妆。

妆面效果非常好，摄影师是一个歪果仁，特别喜欢这种健康的肤色，再加上周晨兮在外景片场待了那么长时间，虽然没有怎么胖回来，胳膊上的肌肉倒是结实不少，以至于对方对着他一直说什么“棒极了”“好看”“缪斯”之类的，这种毫不吝啬的直白夸奖把周晨兮吹得都有点飘飘然起来。

这种鼓励式的拍摄方式确实有效，周晨兮自信了好多，出片效果也特别快特别好。

摄影师当场给周晨兮P了几张图，跟旁边的工作人员沟通了一下，工作人员对周晨兮说：“周老师，摄影师说您可以任挑一张照片先发到微博上。”

被人叫“周老师”，周晨兮受宠若惊，连忙说不敢当。

一般这种广告照片都有协议，未经允许不能随意乱发，但是摄影师大概是太喜欢这套照片了，再加上之前支奇提过这个诉求，跟负责人商量了一下，心情一好就让周晨兮先提前发出去就当宣传了。

周晨兮挑了一张侧脸照放到微博上，评论飞一样往上垒：

【啊啊啊！我的美兮兮出现了！】

【兮兮么么么！在片场怎么样啦？好想你！】

【咦？这是在拍广告吗？】

【是陆氏活肤水的广告啦！嗷！没想到《鲤鱼》结束了那么久，终于盼到兮兮拍陆氏的广告了，希冀CPSZD！】

【上面那位大概不知道吧？兮兮刚拍完的那部电影陆总还去探过班，这CP一直发糖没停过！】

【《猫妖奇谈》陆总也是金主爸爸！这是什么神仙眷侣，你参与的剧我都要投资！All in！我不行了，脑补了好多不可描述剧情。】

【大大们不要光说不做，笔已经递上了快写！】

周晨兮一时间眼花缭乱，没时间仔细看评论，因为陆暨的秘书特意过来说，让他拍完了照不要乱走，有个新合作想跟他谈一谈。

小梁去楼下开车去了，周晨兮第一次来陆氏的总部拍广告，这里比他以前工作的环境好太多，摄影棚也搭建得分外宽敞明亮，团队都很专业。

只是这边工作结束了，团队去了另一个房间，似乎是有新的活要干。

周晨兮站在外面走廊，不好意思探头窥看别人在里面干什么，只好靠在角落里，静静等陆暨来。

不一会儿，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有人和陆暨打招呼：“陆总。”

“嗯。”

是陆暨来了，周晨兮听见他的声音，从黑暗里出来，先笑着露出一排牙齿：“陆暨你来啦！”

小煤炭周晨兮，从暗处到明处，周身渐渐渡上一层柔光。

陆暨心想，牙是挺白的。

当然，人也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