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周晨兮跟着周明轩出去, 走到走廊外面的角落。

周明轩转过身，“啧”了一声：“你和陆暨的关系，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周晨兮一脸茫然：“我告诉你了啊？我说我们是朋友。”

周明轩沉住气：“只是朋友？”

周晨兮更加茫然了：“对啊？”

周明轩仔细地看他, 缓缓舒展开眉头：“那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啊哈哈！”周晨兮忽然不好意思地说, “陆暨要看我画本，我不给他看，结果不小心把可乐碰翻了……”

他卡了一下壳, 悄悄观察了一下周明轩的脸色：“我就喝了几口而已。”

那不重要！

周明轩挥了挥手：“那你怎么跟他在房间里动手动脚？”

“什么动手动脚……”周晨兮都听得脸红了，哥哥都在想什么……

“哥哥你怎么好像不太喜欢陆暨，”周晨兮说，“是我之前让你对他造成了一些误会，但陆暨真的是好人, 不管是节目上还是工作上都一直很照顾我, 而且我们……”

“行了……”周明轩干咳一声，他不太想听周晨兮和陆暨的关系有多好, 也不太想知道陆暨都是怎么“照顾”他这个傻弟弟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周晨兮明明喜欢上了陆暨，他自己却不知道。

这么一看陆暨更可恶了, 这家伙到底揣了什么心思, 不好说。

周明轩不愿再多说什么让周晨兮联想, 也不想破坏自己在弟弟心目中的形象, 对周晨兮道：“你下去吧, 跟程叔叔打声招呼, 他好久没见你了, 我找陆暨聊聊。”

周晨兮不太想走：“你可不能跟陆暨说什么不该说的。”

他对我很重要。

周晨兮漂亮的眼睛里分明向周明轩传递着这样的信息。

周明轩忽然有点内伤。

他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周晨兮这才去了。

周明轩原地思酌了一会儿，陆暨从周晨兮的房间里出来了。

主人走了, 他不方便在里面呆着，周晨兮从楼下叫了阿姨上来打扫，陆暨出房间时正好与她碰上，两人交汇。

陆暨的衣服已经整理回了原来的样子，他一边走着，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衬衫和西装袖口。

周明轩站在原地看着他，忽然瞥了见了陆暨衬衣袖上的袖扣。

“这也是我弟弟送你的？”周明轩说。

陆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把自己的衣袖藏了进去。

周明轩说：“他的喜好我很熟悉，我弟弟从小被我们惯坏了，在送礼物这些事情上并没有什么贵重与否的观念，喜欢就送了，不管他送了你什么，希望你不要放太在心上。”

他本来想表达“送了就送了他只是随便送送你不要自作多情”，却没想到陆暨道：“我知道，他对我说过，喜欢谁才送谁东西，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收到他的礼物。”

周明轩一下噎住。

陆暨见好就收，礼貌道：“不知道周先生您想说什么？晨兮确实是送了我礼物，他热情直接，表达喜欢的方式也一样，他的经纪人也收到过不少他送的礼物，这一点我明白。我不认为他一番心意我应该辜负。”

看来陆暨是个聪明人，周明轩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喜欢我弟弟？”

陆暨沉默一瞬，一扬嘴角，说：“是。”

“我指的喜欢是放在心上的喜欢，并不是我弟弟嘴里随便说说的那种浅薄的……”

“是，”陆暨打断他，说，“是，是想和他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他一连说了三个“是”，又解释道：“……你弟弟并不浅薄，他待人向来真诚。”

周明轩再一次被他噎住。

纵横商场，周明轩知道陆暨应该和他一样，习惯在生意场上拐弯抹角地说话，但陆暨居然接二连三坦率地怼，周明轩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暨站直了，腰脊挺拔，看上去竟比周明轩高了不少。

他收起了闲散姿势，对周明轩道：“周先生，实话说吧，我从三年多前起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女人，至于怎么发现的，我想这是**，就不透露了。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弟弟的心思是真的，这一点你放心。”

“怎么让我信你？”周明轩说。

陆暨失笑：“我能相信自己，但怎么让周先生相信我，说真的我不知道……或许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周明轩打量着他：“三年多前？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晨兮吧？你有过其他喜欢的人？”

“没有。”

他一直疲于奔命，还真没心思想这些，会发现自己不喜欢女人，不过是因为邵云逸跟他表白后他才慢慢反应过来，不是三年多前，是上辈子，不过对周明轩来说也差不多了。

周明轩说：“我不认为你能给我弟弟幸福。”

陆暨郑重地笑了笑：“我想周先生应该对我有所了解……我家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不过……不论晨兮最终是否愿意接受我，我都会先给他准备好安定的生活，这样能让你放心吗？

“即使晨兮最后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周明轩心头一动。

“即使他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陆暨认真道，“我生命里有他。我愿当他是我生命的终点，即便我在他这一生里只是个过客。”

周明轩哑口无言。

“陆暨！陆暨！”周晨兮忽然在楼下叫陆暨。

陆暨礼貌地冲周明轩点了点头，转身下楼：“我先下去了。”

“等等，”周明轩忽然叫住他，“这事情我还得再考虑一下。”

“充分尊重你发表意见的权利，”陆暨说，“但这事情是否还要先看晨兮的意思？”

周明轩一阵心塞。

周晨兮趴在一楼的扶梯上，等着陆暨下来，笑着抬头望向他：“我哥哥没跟你说什么吧？”

陆暨冲他温和地一笑：“没什么。”

“那就好，”周晨兮压低了声音说，“他就是这样，看起来比较严肃，所以我偷偷把你叫下来啦！”

陆暨笑。

周晨兮提议道：“你要看我妈妈种的月季花吗？花园里人比较少，我带你过去看看？”

陆暨说：“好。”

两人往花园方向走。

周明轩望着他们远去，不自在地准备下楼，在拐角处碰到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的周母。

“是不是有种‘弟大不中留’的感觉？”周母笑了。

周明轩干咳一声。

“那时候你爷爷去世没多久，你爸爸又被查出来身体不好，你主动说要帮你爸爸管理公司，其实我们当时的心情跟你现在是一样的。”

周母理了理自己肩上的披肩：“公司的事、家里的事、弟弟读书的事，全被你一肩扛了，等我们回过神，发现你已经走这么远了。”

她过来整了整周明轩的衣领，说：“陆暨的父亲我见过，对待感情方面不怎么样，没想到他儿子倒是清醒，”她对周明轩道，“我们相信你，当然也相信你弟弟，终究往后的路都是要他自己走的。明轩，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其他的事情就放下吧。忘了对你说了，生日快乐。”

周明轩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

“走吧，下楼去吧，”周母笑着拍了拍他，“客人应该都到齐了。”

晚宴开始，客厅里变得热闹起来。

花园里，周晨兮紧张地问陆暨：“刚才我跟我哥说话的时候，你有偷偷看我画册吗？”

陆暨说：“你没同意，我怎么会做那种事？”他确实没看。

周晨兮放下心来：“那就好。”

生日宴结束，周晨兮又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陆暨了，晚宴过后，他送陆暨出门，站在路边看着他开车远去，叹了一口气。

几天后，周晨兮收拾收拾去了新的片场，赶着拍《猫妖奇谈》杀青前最后的重要镜头。

实景拍摄的地点选在沙漠，周晨兮在影视城已经晒得够黑了，如今又半月过去，整个人都快成了小麦色。

周晨兮一身黑衣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战火纷飞的宫殿。

疾风吹起他的衣摆，连同他的发带一起上下翻飞。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周晨兮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他脚边忽然窜出了几只小猫，一只看起来肥肥胖胖，个头特别大的橘猫竖着尾巴黏到周晨兮的脚下蹭了蹭。

这个镜头有配音，小猫妖会说话：“大仙大仙，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呀？”

周晨兮听小橘猫说完话，抱起它胖胖的身子，温柔在它的头顶抚了抚。

小猫妖满足地在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周晨兮抬头，顺着风的方向望去，疾风一吹，发带飞扬，他妆容下变得狭长的眼尾微微扬起，勾唇一笑，道：“我们去新的世外桃源。”

镜头拉远，皇城的荒芜与远处的连绵绿意混成一片。死寂与生机，形成了镜头下鲜明的对比。

罗及添大声道：“卡！”

周晨兮放下橘猫，所有人期待地望向罗导。

罗导拍手：“我宣布，《猫妖奇谈》正式杀青，大家辛苦了！”

众人一片欢呼，大家大笑着鼓掌，小梁及时送来了遮阳伞和矿泉水：“咱们可以回去了，太好了，这鬼地方简直热死人，待了大半个月，连上厕所都不方便。”

周晨兮喝了一口矿泉水，问小梁说：“你刚刚不是说我手机一直响吗？手机呢？”

小梁说：“哦，帮你看过了，是支奇哥打来的。”

周晨兮接过小梁递过来的手机，发现里面十几个未接来电，拨回去。

“哈哈哈！”支奇在电话里高兴地说，“晨兮！喜讯！洛星河彻底糊了，是陆氏查出来的。洛星集团出事后不是一直被上头盯着吗？就洛星洲为了几个地产项目搞贿赂的事儿，这事情本来就敏感，最近罗星河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到监狱里探望他哥，结果两个人吵起来了，这一吵倒好，洛星河自己抖落了不少事，再加上陆氏查到了不少眉目，两相证据一递交，洛星河估计也要进去了。”

“洛星河怎么会进去？”周晨兮怔了怔。

“他帮他哥搞了不少小动作，兄弟两嘛，摘不开的。这人也是活该，他哥出事后见不得咱们好，自己不想着提高业务能力，光暗戳戳地背地里内涵咱们，进去了最好。”

周晨兮不明白：“他居然会跟他哥吵起来？”

支奇才不管这个，他虽然不知道周晨兮重生的事，却也隐隐知道洛星河出事后周晨兮运气好了不少，开始计划着周晨兮之后的工作安排：“罗导的剧杀青了吧？最近来联系咱们的通告剧本好多，我帮你好好筛选筛选，你回来先休息几天，我挑几个剧本和通告出来，到时候你自己挑。”

周晨兮“嗯”了一声，挂掉电话，越想越觉得别扭。

他看完全本的《锦鲤征服娱乐圈》之后，知道洛星河并不是恋爱脑，也没有对书里的任何一个配角动过感情，但他居然会跑到监狱里和洛星洲直接吵起来，还是让周晨兮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过想想也是，洛星河本就冷血，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除了蠢了点好像也没有多大意外。

他打电话给陆暨。

陆暨很快接了，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却沉沉的，分外好听：“杀青了？”

“嗯，”周晨兮红着脸说，“你忙吗，我晚点再打给你。”

“不用，”陆暨说，“怎么了？”

“我听说了洛星河的事，是你做的吗？”周晨兮说。

“是，以后你可以放心了。”

“虽然是他自作自受，”周晨兮犹豫地说，“但我总觉得不符合他的‘人设’，你明白吗，就是有一种很违和的感觉。”

“我明白，”陆暨说，“如果照你这么说，我也不符合我的‘人设’，在原来故事里，我应该对洛星河死心塌地，对吗？”

周晨兮更别扭了。

“但我没有，除了我有记忆经历过的事实，其他的，说实话，我觉得那不是我的经历，你跟我说的‘穿书’，你记得吗？”

周晨兮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是‘重生’，是‘穿书’？”

“我的意思是，洛星河是‘穿书’，”陆暨思考着说，“如果按照重生时间来算，我见过他三次，可是有两次，他给我的感觉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第一次，他仿佛比较精明，我没有经验，所以最后失败了；第二次，我做了新的尝试，但他没有之前那么精明，反而让我多想，所以又失败了。”

这就像玩游戏一样，通关攻略失效，一旦走错后出现了差池，又只能回档重来。

“这一世的他其实和上一世差不多，盲目自信，全凭运气，也许是因为你不愿意配合他了，所以他反而走不回世界给他安排好的那条路。”

所以锦鲤没有了锦鲤运，周晨兮和陆暨的运气都回来了。

“所以你见过的‘洛星河’也许不是一个‘洛星河’，而是两个，对吗？”

“聪明，”陆暨笑道，“不过研究这些没有意义，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晚上的飞机，”周晨兮看了看片场，还有些舍不得，“又一部剧杀青啦！”

“恭喜恭喜，我们的大明星要回来了，现在我去见你都要戴口罩了。”陆暨说。

《仙游记》播到了最精彩的地方，周晨兮每天都能在微博上看到好多好多对他的表白。

可是周晨兮一点都没有实感，他现在最想的是快点见到陆暨。

“我想你啦！”周晨兮说，“好想回去快点见到你。”

陆暨那边静默了两秒，周晨兮听到他缓慢的呼吸声，过一会儿，他声音略带低哑地说：“我也是。”

周晨兮心跳加快，觉得有什么感情就要呼之欲出：“那你等我回来哦！”

旁边有人在叫他，周晨兮只得匆匆跟陆暨道别，飞快挂掉了电话。

他摸了摸自己狂跳不已的心口，想，陆暨是有什么魔力吗？

居然能让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