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二天周晨兮起了个大早, 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着做起了早餐。

家里负责做饭的张姨尴尬地站在旁边，一脸无所适从：“我来吧，小少爷, 您别烫着手。”

“没事的，”周晨兮一边“啪啪啪”打着碗里的鸡蛋一边说：“您不知道，我现在做饭可顺手了，看过《红鲤鱼与绿鲤鱼》吗？不是我吹牛，那集做菜真的是我自己上阵的！”

张姨当然看过《鲤鱼》, 那天播出的时候周明轩也恰好在看，张姨路过, 和周明轩说了一句：“小少爷看样子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

周明轩沉默好久，回了一句：“爸妈会心疼。”

张姨估摸着也是。

这两天周家人都在, 张姨眼睁睁看着周晨兮几次开口, 想跟周父周母说话, 却都没有成功。

她想着小少爷心里一定不好受, 便不再阻止周晨兮, 只在一旁看着。

过了一会儿, 她替周父周母解释说：“我记得以前周老先生在世的时候, 对周先生特别严格。”

周老先生就是周晨兮和周明轩的爷爷。

“周老先生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 那个时候周先生不听老先生的话，读书成绩不怎么好，后来先生接管周新，意识到自己能力不足，放下周新出国深造, 等回来以后，老先生老了一圈，为了管周新身体也不怎么好了。”

“直到老先生因病去世, 周先生一直觉得是自己年轻时没用，没能让老先生安享晚年，因此对大少爷特别严厉，不过也是希望他能有出息，至少能让自己不留遗憾。”

“但您不一样，周老先生在世时就说过，不求您有多大本事，能和大少爷一起管好公司，或者直接在大少爷的庇护下就这么健健康康地成长，那就够了。外面确实凶险，娱乐圈多少心术不正的人，就像那什么什么……洛星河。我看新闻，每年娱乐圈里曝出那么多似是而非的八卦消息，大家茶余饭后、指指点点，被人着戳脊梁骨。周先生怕您承受不住那些流言蜚语。”

“再者，周先生应该是想，家里这么多人给您铺好了路不走，非要选一条别人没走过的道走到黑，这大概是他一开始的想法吧。”

周晨兮笑了笑。

“周先生和太太一直说大少爷好教，因为他皮糙肉厚，从小被老先生管教到大，有什么事情，说一声就听了，反倒是您，从小被老先生护在手心里，周先生和太太都不知道该拿您怎么办。”

“您比大少爷活泼，脾气也倔，打不得，骂不得，好像他们说什么都不对。”

周晨兮打鸡蛋的手停下来，把蛋液倒进锅里，开始煎蛋。

他一边摇了摇头，一边低声说：“我和哥哥都一样嘛，哥哥以前一定也会觉得——为什么他和我都是周家的孩子，他却要背负得比我多，我相信他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挣扎，不过现在，他和我都一样想开啦！”

“哥哥很好，很优秀，”周晨兮说，“他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我也是。我和他是不一样的。虽然我有时候觉得，我出生在周家，换了个环境，居然和别人一样是个普通人。甚至有些时候还很倒霉，好像怎么努力都做不好，别人却随随便便就能成功……不过我和哥哥一样，已经在这件事情上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我不会放弃，也会比哥哥还要努力。”

“所以爸妈为什么要担心呢，我和哥哥一样，都会给他们养老啊！”虽然他可能没有哥哥那么有钱。

“是……是……”张姨擦了擦眼泪，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小少爷已经很努力了，终有一天会有回报，我相信先生和太太也都能看得到。”

周晨兮笑了笑，把煎蛋装盘，准备继续做一个清炒芦笋，小米粥已经在锅里，厨房里香气四溢，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周母悄悄躲在厨房门背后，用纸巾抹着眼泪，有点忍受不了这个气氛，一回头，看见周明轩正站在她后面。

周明轩过来，小声道：“他一直很想跟你们道歉，过去这两年，没跟家里打声招呼就跑出去，但……晨兮确实一直都很努力。”

他真的尽力了。

周母看到他瘦了，为了拍戏，胳膊下膝盖上有很多青青紫紫的伤疤，但他全都不说。

头两年，周晨兮在外面混得不好，甚至一直出事，周母听周明轩提起，就想，看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但等着等着，他一直都不回来，坚持着在周母周父看来无用至极的梦想，受伤了，爬起来、受伤了，再爬起来。

后来周母心疼得都麻木了，知道他可能不会回来了，他真的会一条道走到黑。

等蓦然惊醒，她已经和周父两人亏欠小儿子良多。

她一直以为小儿子是周家最幸福的人，天塌下来有哥哥顶着，从爷爷开始就当他是宝，只要他幸福快乐就好。

现在想来不是的，他在外面吃那么多苦，家里人居然都没怎么伸手扶过他，这么跌跌撞撞地让他走了一条无法想象的长路，却没听他回家哭过一声。

这爸妈当的，不尽责。

周母擦着眼睛上去，把周父叫下楼。

周晨兮已经把早餐做好了，端出来，给全家一人盛了一碗米粥。

“爸妈，来吃饭呀！”周晨兮说。

“兮兮，”周母主动说，“昨天看了你演的《仙游记》，很好看，明轩这次生日，爸妈没送东西，反正他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就让他自己买，下次你过生日，爸妈想陪你一起过，你想要什么礼物？”

周晨兮眼里闪过一丝欣喜，高兴地说：“我想要爸妈开心，身体健康。”

周父背过身去，心软地也偷偷擦了擦眼泪。

周晨兮看了看周父，看了看周母，觉得自己这个回答无懈可击，简直堪称满分样本，冲周明轩得意地挤了挤眼睛，做口型说：“你看我今天厉害吧！”

周明轩哭笑不得，让他好好吃饭。

一家人吃完了早餐，周晨兮心情好了。周母要去追没追完的周晨兮演的剧和综艺，周父和周明轩一起商量着晚上宾客的名单，为生日宴做准备。

周晨兮则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溜出了周宅。

因为陆暨早上说他会提前结束会议，希望能和周晨兮一起去挑礼物。

周晨兮高兴坏了，可以提前见到陆暨，好开心！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是陆暨突然发现自己对周晨兮的哥哥一点都不了解，怕贸然送了不合适的礼物会冒犯到他。

其实陆暨有查过一次周晨兮的背景。

是在刚开始合作《鲤鱼》的时候，他对周晨兮很好奇，翻了他的档案。

周晨兮的背景很简单，甚至简单得有些过分了。

陆暨当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就好像是有人人为阻止他调查周晨兮一样。

后来他跟周晨兮一接触，觉得他就是个普通男孩子，这才渐渐放下疑虑。

这次周晨兮跟他提起哥哥生日的事，说是会来很多人，让他穿正式一点。

普通人家过生日，会邀请那么多人，搞得那么正式吗？

再联想到周晨兮说过生日地点还是他住的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

老实说那时候陆暨有点疑惑，他以为周晨兮住的那个小区，跟他停车的地方隔了一条很宽的马路，甚至需要绕一大圈才能到小区正门口。

为什么周晨兮不让他停得近一些？

真的是因为不好意思吗？

周晨兮姓周，周新的周明轩也姓周。

听说今天周明轩过生日，业内很多跟陆暨合作过的人都收到请帖。

周家的别墅也在那个地方。

而且周明轩还有个小他三岁的弟弟，跟周晨兮同岁。

陆暨觉得自己蠢透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尊重周晨兮，周晨兮想不跟他说家里的事，他也不好意思问。

现在想来，周晨兮可能不是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家的事，而是以为就算他不说，自己也应该什么都猜到了。

陆暨懊恼地提前结束公司会议，开着车去接周晨兮。

秘书一边匆匆整理着陆暨留下来没来得及收拾的会议资料，一边疑惑地想，陆总是不是谈恋爱了？

要不然为什么现在下班比公司地员工还积极？

到了周家别墅外，周晨兮之前下车的地方，果不其然，周晨兮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陆暨注意到周晨兮站在靠近周家别墅门口那条路的路边，显然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陆暨下车，帮周晨兮打开车门。

“谢谢！”周晨兮高兴地坐进来，系好安全带。

“你知道吗？”周晨兮一脸兴奋，“早上我按照你说的做啦，爸妈果然很高兴，还说我下次生日要送我礼物。”

“哦？”陆暨不动声色试探道，“他们想送你什么礼物？”

“你听说过A洲有坐小岛叫丽美克斯岛吗？我爸妈说已经把那里买下来啦，说是当我生日礼物，我觉得不太好，我爸妈可喜欢那里了，我觉得他们买下来应该是打算在那里养老的，就没要。你说我要点什么礼物好呢，如果什么都不要的话，爸妈应该会伤心吧？”

陆暨默默内伤，暗自庆幸自己今天带了一张可以无限刷的黑卡。

“你觉得不合适的话，就实话实说，要一点喜欢的东西就可以了。”

“说的也是，”周晨兮快乐地说，“我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喜欢，只要是爸妈送我的都开心。”

陆暨笑了。

周晨兮就是这样，好像对整个世界都有无限的包容心。

两人来到商场。

这家商场也是陆氏所属，陆暨这辈子第一次碰到周晨兮时他就在这家商场门口吃煎饼果子。

不知道为什么，陆暨忽然觉得有些拘谨和不太合适：“要不，我们换一家商场吧。”

换一家更高档的。

“有什么关系，”周晨兮已经解开安全带下车了，“我哥哥才不在乎那些的，我以往送他十几二十万的东西，他看都不看一眼，随便往旁边一丢。他这个人太难搞啦，你送他喜欢的东西，他是这个表情，送他不喜欢的，他好像也是那个表情，搞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他了。”

陆氏集团的总裁陆暨第一次感觉到了肩上沉甸甸的压力。

“没关系，”周晨兮拍拍胸脯说，“我帮你选，选到哥哥喜欢的，你就说自己挑的，选到他不喜欢的，你就说是我帮你选的，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这大概就是……某种被包养或者被保护的滋味吧。

陆暨哭笑不得，和周晨兮一起进了商场。

两人在男装柜台前转了一圈。

周晨兮看起来好似经常给周明轩选礼物，挑起来头头是道。

“他不喜欢亮眼的颜色，除了黑、灰和部分运动系列的藏青色，其他一概不要考虑，”周晨兮一边选衣服一边说，“你看这个花纹，在我哥眼里是大忌。”

周晨兮把衣服比划到自己的身前，一皱眉头，绘声绘色地模仿他哥：“啧，花枝招展。”

陆暨笑。

这么一看，周晨兮跟周明轩眉宇间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相似。

旁边的服务生过来招呼他们：“先生，需要帮您挑选吗？”

陆暨比了个“别说话”的手势，示意她自己去忙就好。

服务生一看，才认出来这个是陆总。

早上总部的人过来说，陆总可能一会儿会过来给什么人挑选生日礼物，商场里的服务生大部分都不知道陆总长什么样，还好这个服务生追过《鲤鱼》。

这么一看，旁边站着的那个人好像是周晨兮？

啊啊啊！

希冀CPSZD！

服务生默默走到一边。

周晨兮拎起一件外套，比在自己身前说：“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陆暨没意见。

如果早知道他今天要参加的是周明轩的生日宴，陆暨会提前让秘书准备好几个礼物备案，秘书比他有经验得多，如果是衣服，去陆家做高定服装常去的那家工作室就行。

但这次他是周晨兮出面邀请的，陆暨又怀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似乎让秘书挑选礼物，走这种公事公办的流程，变得有些不太合适。

难办了。

陆暨也有点举棋不定，两个人挑着挑着，路子就歪了。

“为什么我觉得这件给你穿更合适？”周晨兮把一套正装比划到了陆暨身前，“哇喔，我从来都没有看你穿过这样的衣服，好帅！”

陆暨扬了扬眉，低头看了看那件衣服的款式：“我不是有一身差不多的？”

“是吗？”周晨兮说，“什么时候穿过？”

陆暨说：“《鲤鱼》里面，第三期出场的时候。”

周晨兮瞬间回忆起，“咯咯咯”笑了起来：“好像是哦，可是这件不一样啊，要不我给你买一件吧，你一定穿起来比我哥好看。”

服务生：“……”

朋友之间都是这么一起逛街的吗？我不信，是情侣！情侣吧！

服务生内心疯狂咆哮完，陆暨和周晨兮已经走了。

他们都觉得送衣服好像哪里怪怪的，不太合适。

于是两人又到了楼下饰品区，挑了一枚领带夹。

陆暨刷卡付款，周晨兮鬼鬼祟祟，也捏着一张单据想去别的收银台付款。

陆暨结完账过去，刚好中途截胡周晨兮。

“你不是说你已经给你哥买好礼物了吗？”陆暨拿过他手里的票据说。

“是啊，”周晨兮说，“可是我觉得上次送你的袖扣不太配你的衣服，想重新送你点别的，刚才挑领带夹的时候，我觉得那个镶钻的很适合你，就想一起买了。”

他们刚才挑了两枚，款式不太一样，陆暨做主选了另一款。

陆暨无奈地说：“我发现了，你就喜欢送别人东西。”

周晨兮“嘿嘿”笑着说：“我喜欢谁才送谁东西，不喜欢才不送呢。”

陆暨问：“那你喜欢我吗？”

“我当然喜欢啊！”

“噗——咳咳咳！”这对话猝不及防，旁边收银员不知道为什么被刚喝下去的水呛着了。

陆暨无奈翻开自己的西装衣袖，给他看今天的衬衫袖子：“你送我的，我一直戴着。”

周晨兮脸蓦然红了。

陆暨说：“走吧，时间不早了。”

周晨兮依依不舍：“都已经开票啦……买了吧。”

陆暨只好拿着这张单子，自己去付款：“真拿你没办法。”

周晨兮的礼物没送出去，微有点遗憾。

“放心，”陆暨拿过礼品盒，说，“你送我的每样东西，我都会好好保存着，这个也一样。”

“哦。”周晨兮高兴了，和陆暨一起回家。

——哥哥生日陆暨有礼物，陆暨妈妈生日陆暨有礼物，以后我生日陆暨也要有礼物！

周晨兮心想，我可太喜欢陆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