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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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绯钰白日睡多了,趴在三楼的栏上俯望楼下。

硫潋不在她身边,去了一楼帮衬。她没有提前跟绯钰说,绯钰还道今晚热闹成了什么样,可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今晚凉环下楼了。

时隔三日,这是凉环第一回 下楼,绯钰本批了她七日假。

凉环再没有提及程临,对他的死表现的十分漠然,可今日她在西厅接连跳了一个时辰的舞,带着几个姑娘占了小半个场地,身边围了十数个男人,不知叫了几回的酒水。

从前的凉环是有些清高的,从来不喜欢太多人聚在一起花天酒地,今日如此反常,想来不管她嘴上说得多么不在意,可心里还是受了刺激。

给凉环那室上酒的,是硫潋。

她端着酒壶,拉开西厅的门,铺面一股混杂的浊气。

里头舞乐响个不停,宴中的舞场一直没有空下来,时时刻刻有人在上面作舞。回形的案几后男男女女抱作一团,或是吃酒或是调情,不少娘子的外衫都已脱落在地。地上两步一硌,全是散乱的钱币。

硫潋双眉微皱,眼前的这群人不是凉环的常客,经常来找凉环的都是些文人墨客,聚在一起谈论的是诗词,纵使点了神女作陪,也不至于这般混乱。

“硫潋姐,你来了。”不过多时,人群中便走出了位身着胡服的女子,正是凉环。

她脸上带着微醺的酡红,一手搭着硫潋的肩膀,一手拿起了酒高举过头,嬉笑着喊,“酒来了,哪里还缺?”

望着满目混乱不堪的场面,硫潋神色一凝,抓住了女子的手,低声警告,“凉环,伴袖楼是青.楼,不是妓.院。”

“有什么差别,”凉环醉得踉跄了一下,她从硫潋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嗔了她一眼,“你别扫兴。”

“你醉了,跟我回去。”

“你才该跟我留下。”凉环不依,她双眼朦胧着,拎着酒壶,用壶嘴在地上指了一圈,痴痴地笑了起来,“硫潋姐你瞧,好多的钱。”

两人争执这会儿,等凉环久不归的客人不悦了,他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看过来,目光在硫潋身上扫视一周,随后笑道,“凉环,你身后的娘子是谁,好生婀娜。”

凉环刚要开口,忽地被硫潋一把拽到了身后。她趔趄着酒水洒了一地,还没稳住身形,就听身前的女人开口,“凉环醉了,我是来代她献舞的。”

这声音和寻常女子绵软娇甜的声线不同,显得清冽干净,中气也足,如风过枯叶林,将地上的落叶扫起,给糜.烂闷热的厅室里送来了一道凉风。

一时间众人纷纷望了过来。

凉环脸上的醉红褪去了一些,她抬头,恰好对上了硫潋回眸的一瞥。

那目光冷冽,含着幽暗深沉的怒。

硫潋少笑,可她从来也不会对伴袖楼里的神女发火。

凉环张着嘴,愣愣地仰头望着她。

这句话对她、对硫潋都不陌生。

五年前,她头一回下楼接客,惶恐不安,手脚冰凉得不听使唤,席间不小心把酒水洒在了地上,客人大发雷霆,她害怕地浑身战栗不止。

那个时候,也有人一把将她扯到了身后,替她向客人赔罪——

那人说,“她醉了,我来代她献舞。”

五年过去,她又一次看见了同似的光景,那时候的硫潋没有看她,或许那时候硫潋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如今硫潋将她扯到身后,她依旧护着她,可眼中却是怒色——对着凉环的恼怒。

中央的舞姬闻言停下了舞步,有些迟疑道,“硫潋姐,你穿着这身要如何献舞?”

硫潋不语,倏地,她抬手扯下头上的发绳,三千鸦发顷刻间如瀑而泄。

没有琳琅满目的发饰,她用头发做了最天然的饰,

她身上是条紫黑的二破裙,中规中矩毫不起眼,根本不像舞裙那般绚烂鲜艳;她于是弯腰利落地撕开了二破裙的侧口,一声布帛撕裂后,露出一侧光裸的左腿。

没有水袖华服,她的身体本就是最美的舞衣。

这片厅室里此时脱下衣衫的人不在少数,可没有一个像硫潋一样,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撕碎自己的裙子。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既不妩媚妖艳,也不巧笑谄媚,不卑不亢得像是喝了口水般平静。

她脱掉了鞋子,赤着脚上前,途中抄起了客人身旁的一把伞来。江南夏季多雨,出门总是要备一把伞,那是把真正遮雨的伞,又大又沉,枯黄的油纸伞面上没有一丝花纹。

灰扑扑的衣衫,一头披发,一把老旧的油纸伞。她就这样站到了众人中央,黑眸朝凉环横去了一眼。

凉环愣怔着,跌坐在了洒了酒水的地上,那触感正如硫潋此时的眼神——坚实、微凉。

偌大的隔间内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舞姬,一双双视线汇集了硫潋身上,乐师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配什么样的乐,于是过了一会儿,只有琵琶试探着响了两声。

那两声方起便立即被盖过,是开伞的声音。

油纸伞在一瞬间忽地撑开,偌大的伞面挡住了女子的上身,看不见脸,半藏了人,只有一双腿还露在外。

碎了一条边的纱裙稍晃了晃,外层的黑纱荡起了微弱的涟漪,像是微风拂过,吹开了地上层层叠叠的尘埃,露出了石板上相旋的凰凤。

她赤着脚将左腿抬起,贴近耳鬓,朝着覆海指去。

没有了鞋子,那只腿从上到下浑然如玉,灯光煌煌,腿上的肌肤被涂上了昏黄的润光,没有瑕疵,修长而笔直。

金瓜钺斧朝天镫,她用了何等庄严的姿态。

这动作慢得像是旭日东升,使所有人的视线都追着缓缓上移,在这一刻,在这个西厅里,她切切实实的成了朝阳,成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期。

足尖一点一点地举过头顶,在伞外划出了完整的半圆,直到同最上方的伞骨相平行。

她停下了。四周极静,可闻呼吸。

琵琶不减,玉笛忽然起调,在一个刹那间女子收腿转身,及膝的长发同伞一起相圜,伞面撤开,猛地抛洒出一片饱满的墨色,嚣张得占据了所有视线所及。

这不像是跳舞,倒像是行刺,蛰伏的长剑霍然破开了屏风上的花鸟鱼虫,露出了骇人的凶光。

这把突然刺出的利剑在措不及防之下刺中了所有看客的心神,它来势汹汹,毫无征兆,以至于有人指尖一抖,摔落了酒盏——

仓的一声,被鼓声压了下去。这里容不得除了舞乐以外的声音放肆。

伞与裙与华发共舞,筝与笛与鼓齐奏。

门外响着隐隐约约的嬉笑声,眼外的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七十七圈点地连转,由东到西,每转一圈乐声都更加急促,每转一圈都动得愈加快速。

她卷着乐声、卷着众人的眼神呼吸,卷着太多的东西,可跳得轻巧如燕,肆无忌惮。

没有舞裙、没有妆容,可原来单是一侧裸露的腿,竟能流泻出如此妖娆的神韵。那张并不美艳的脸上甚至连笑容都无,女子漆黑的瞳孔里存不住任何光景,只有她自己。

在无视一切的淡漠之下,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了惊人的冷艳。

裙起裙落之间,烛光贪婪地探入其中舔.舐,半裸的左腿由此染上了情.色的光晕,欲隐欲现得叫人难耐。她的每一次抬足都成了勾引,可又那么得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她妩媚得纯然,惑人得正大光明,舞步干净利落,不留模糊的暧昧,大大方方、明明白白地展现自己。

当一抹锵然的扫弦收尾,女子驻足,平沙落雁停在了张开的伞旁。

长发如羽落下,一半垂在腰侧,一半披在了纤细的背上。

那发不是发,是霓裳羽衣;那伞也不是伞,是开在佳人身旁的灼灼牡丹。

筝的声音歇了,悠扬的古琴随之流淌。硫潋反身下腰,万千青丝徐徐滑落于地,那发丝摇曳,晃出了温润的水光,如溪水潺潺,油纸伞温和地身前摆转。

她跪在了地上,反折了细腰,和之前的疾风骤雨不同,这会儿的舞带着江南细雨的缠绵,配着丝丝入扣的乐声,她舞得缱绻柔和、春情融融,偏偏脸上还是一片平静。

她不管看舞的是何人,她要看客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姿;她也不管鸣奏的是何曲,她要乐声迁就着她的舞步。

这是何等的蛮横霸道。

即使站在了人群中,可她只在乎自己、只顾及自己的美态。

凉环咬唇,她默默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必再看了,她懂得硫潋的意思。

她一路低着头,直到伴袖楼的后廊处才停了下来。这里少有人来,像是一层结界,身后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身前是清冷的水夜,渺无人烟。

她蹲在了走廊的外侧,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在汩汩的水声中,再也忍不住哭了出声。

十八这年,她以为她遇见了自己的良人;十八这年,她将一个女子能有的爱悉数给了他;十八这年,有人死在了自己眼前。

她哭得撕心肺裂,以至于没有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

待凉环喘息着擦拭眼泪时才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个人,把她吓得差点落进水里。

透着浓厚的泪雾,凉环看清了来人的面庞,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匆忙地擦掉了脸上的泪,扭过了头去。

她蹲在地上,硫潋站在她身旁,风一过,女子撕裂的二破裙微微扬起,露出了里面修长笔直的腿——还有贴在大腿根处的一圈黑色的柳叶刀刀带。

夜风习习,半晌,还是硫潋先开了口,她道,“姐姐很担心你,这几日晚上都在三楼看你。”

凉环扯了扯嘴角,她通红的眼睛里只剩下自嘲鄙夷,“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何必在乎我。”

“若真是这般,你不会急着想要报答姐姐。”硫潋低头,望向了脚边的女子,即便在黑暗的夜色中,她头上的金饰也闪闪发亮着。

“你从来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打扮,今日的酒席,你是想多招揽些客人。”

凉环鼻尖一酸,死死咬着牙也没能止住身体轻颤了一下。

硫潋见此,回正了头,和她一道望着夜水。

良久,她开口道,“姐姐给了你七日的假,她如今不缺钱。”

她缺的是凉环。

说完,硫潋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不过走出了三步远,她的身后便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女子将脸埋进了膝盖,那些压抑不住的情绪挤挤挨挨地汇集在了一起,最终涌出了眼眶。

过了走廊的转角,硫潋靠在了墙后,她抱着双臂,和这片无人的夜色一起,倾听了半宿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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