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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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就要选择压抑自己呢?”

温瑟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在问他。

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很耳熟,在耳边轻声叹息了一声之后,这么问道。

是啊,为什么呢?

温瑟想要回答这个问题,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或者说,他从内心里面,并不是很想睁开眼睛,保持自己的清明。

一直在时间长河里面保持清醒,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所以,温瑟会选择在大部分时间里面沉睡。

如果他的生命就这样在无意义的睡眠里面过去,似乎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因为害怕失去,索性就什么都不曾拥有算了。

无喜,就是无悲。

“是啊,保持清醒真的是太悲伤了。”

那个声音继续在耳边蛊惑,它说,

“既然如此,你就继续沉睡吧,不要去管其,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将和你无关。”

这听上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温瑟僵持的思维开始缓缓转动,他的思绪开始缓缓飘远,几乎要渐行渐远的时候,突然听到另一个尖锐的鸣叫陡然在脑海中炸响——

“yi——”

伴随着这个尖锐的叫声,温瑟感觉自己脑袋里面有什么东西也“嗡”的一声震了一下,他猛然收回自己放出去的精神触角,疑惑而茫然地在虚无的意识世界里面晃动。

“不,你应该沉睡!”

之前一直在温瑟耳边蛊惑的那个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它压低了声音,在温瑟耳边尽量温和地说道,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管了,这样不好吗?”

“ai——ai————”

然而这次鸣叫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与此同时,那个鸣叫的声音里面断断续续掺杂了一道清朗的人声:

“温……温瑟……”

整个意识海里面开始缓缓转动,而在温瑟即将要睁开眼的那一个功夫,那个叫着温瑟名字的清朗声音戛然而止。

有什么……有谁在叫他。

温瑟缓缓地思考这个问题,此时此刻,他的大脑里面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他伸手向前,想要拨开这片白雾,却在白雾之中失去了方向,什么都找不到。

“你听错了。”

耳边那道蛊惑的声音继续在温瑟身边窃窃私语,

“都是错觉。温瑟,你真的认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真的在乎你,配得上你吗?”

它低声笑了几下,说:

“我们可是超乎他们想象的生物,他们甚至都无法看我们一眼,更别提接触我们的真身了。”

“yi——ka——”

可是那个蛊惑人心的话音刚落,就继续有一道尖锐的鸣叫锲而不舍地插入进来,与此同时,一个断断续续的歌声从飘渺的远方传来。

“温……温瑟……”

……

兰斯从灯塔上面直接跳了下去。

正如兰斯所料,下面还在四处流动的流体一下子就接住了兰斯。

一下子就把兰斯吞噬了一半。

兰斯:“……”

现在,他上半个身子在外面,腰部以下在流体里面,倒像是他“噗”的一声,扎进了一团软泥之中。

身下的触感很奇怪——

像是水,兰斯能够感受到流体内部是流动的;

又像是沼泽,兰斯能够感受到阻挠他前进的粘稠滞涩感,还有他能勉强能够踏在流体之上,不至于完全下沉。

可能是因为兰斯身上带着温瑟的细胞,流体在无意识之间,把兰斯当作了自己的一部分,于是没有立刻吞噬掉兰斯;

兰斯不知道流体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他只能趁着这段时间,艰难地朝着内核那里移动。

在移动的过程中,兰斯一直死死地盯着流体里面的内核,他怕自己到了内核那里,会分不清楚两个内核之间的界限,如果耽误了分开温瑟和维尔的机会,那他,包括这个星球,可就是真的毁了。

“温瑟!”

兰斯踩在一团黏糊糊的流体里面,只能用最简单的狗刨式朝着内核移动,他在外面疯狂叫着温瑟的名字,希望温瑟的意识能够清醒过来。

然而,叫一个敏感的名字,醒过来的,可不只是温瑟。

流体很快震动了一下,它没有专门去解决脚边的杂鱼们,反而停下来动作,待在原地不动了。

它像是陷入了沉思。

这一点被兰斯发现了,他被吓了一跳,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意味着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兰斯感觉到自己的腰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腰部的衣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

看样子,是维尔先醒了,然后他掌控着这个流体,试图直接用流体吞噬掉兰斯。

兰斯的脚暂时没问题,是因为他的裤子和鞋比较厚实,流体分泌出的消化液还没有接触到皮肤。

“唔?”

兰斯瞧了一眼自己的腰,咬咬牙,继续往前边游去。

可流体哪会立刻放弃?见兰斯还在它的身体里面动弹,流体开始尝试着涌动自己的身躯,从旁边分化出几股触手一样的东西,试图把兰斯拉下去。

“yi——”

眼见着几股触手就要往自己身上缠,兰斯瞬间知道了维尔的所思所想,他想起之前在联盟餐馆里面,曾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他立刻张开嘴,对着缠绕过来的触手发出了尖锐的鸣叫。

高频率的尖啸瞬间发挥了作用,试图缠绕过来的触手在尖啸之下,立刻被震碎成几段,连吞噬着兰斯下半身的部分流体都不适地涌动了几下,放松了对兰斯的桎梏。

趁着流体反应不过来的功夫,兰斯连忙继续用自己笨拙的狗刨式,往内核的方向继续游去。

第一波触手就这样被消灭了。

流体停顿了片刻之后,等缓过来,它故技重施,用了更多的触手想要把兰斯给拖下起,可是兰斯也不笨,连忙发出连续的尖啸:

“ai——ai————”

“yi——ka——”

这些尖啸,如果针对的是正常的生物的话,那个生物早就被接连不断的声波震动震得内脏破碎,魂归故里了,可是对于流体而言,这些声波只是暂时蒙蔽了它的动作。

然而声波用多了,流体也知道不能再让兰斯发出尖啸了,于是它猛然拔高了一截头部,然后对准兰斯兜头砸去。

这一下,不亚于人在海浪上好好冲着浪,然后一个巨大的浪头从天而降,一巴掌把人拍进水里。

兰斯就是这样。

他被流体给硬生生怼进了流体当中。

刹那间,粘稠的液体直接堵塞了兰斯的五官。

兰斯艰难地变化着自己的身体,试图适应里面的环境,他睁开眼,不顾里面的消化液腐蚀,找准了内核的方向,继续朝内核部分游去。

好疼。

眼睛也好好疼。

在流体内部,兰斯能够通过透过流体的阳光看见内核的方向,他一边哭唧唧地在内心里面想着真疼,一边认真地注视着那边的内核。

“为……为什么……不放弃……”

流体里面突然传来一个断断续续的男声,飘渺而困惑。

关你什么事?

兰斯一开始又些惊讶,因为他发现这个声音是直接响在脑子里面的。

但是兰斯并不打算回应那个男声,他现在只想救他的温瑟,并不想花精力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你……很……疼……放弃……不救……”

那个男声继续说道。

可是这些并不能阻止兰斯的动作。

兰斯身上的衣物已经大半倍消融了,兰斯自己也不太好,虽然人鱼的自愈能力一流,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怎么快速的自愈,也抵抗不了全身的酸液腐蚀。

兰斯身上被酸液腐蚀到发红,鱼尾巴已经被刺激到变出来了,身上不少鳞片被腐蚀到掉落,露出下面的伤口。

可是他依旧一股子劲儿往内核那边使,根本就像是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一样。

要知道一开始,兰斯可是劈了指甲后会哭一地小珍珠的,可是即便到了现在,他还是没哭。

或者说,他没功夫哭。

在兰斯脑海里面直接响起的声音,开始接二连三地碎碎念,它试图打击兰斯的信心,想让兰斯放弃这个可笑的“营救”。

一来二去弄烦了,兰斯索性开始在脑海里面唱歌。

他唱的,就是就是那首稀里糊涂跟温瑟求偶的时候唱的歌。

而很神奇的是,在兰斯唱出这首歌之后,他脑海里面一直神神叨叨的声音,突然不见了。

等脑海里面安静下来之后,兰斯松了一口气,他继续往内核那里游去。

又游了大概五分钟,兰斯终于来到了内核那里。

此时的兰斯已经被消化液腐蚀得呼吸已经困难了,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他靠近内核的边缘,疑惑且无辜地观察着这个内核。

内核之中,的确有一道裂痕,较为清晰地把内核分为了两部分,兰斯认为,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这两个内核分离。

可是,哪一个是温瑟,哪一个是维尔呢?

兰斯憋着一股气,他用自己白色的尾巴缠绕住了整个内核,细细地打量着。

分不清。

这怎么分清?都是一团黑色的物质,简直就像是拆盲盒。

想到这里,兰斯委屈地用尾巴打了一下其中的一瓣内核,然后他想了想,开口在消化液中唱歌——

这个时候兰斯的状态并不好,歌声也不像之前悠扬好听,断断续续的。

如果这是一次求偶的话,兰斯想,这真的是一场失败的求偶。

被兰斯尾巴缠绕的内核,在兰斯第二次唱歌的时候,忽然两瓣之中,有一瓣里面动了一下。

兰斯愣了一下,随后大喜。

他立刻凑近那一瓣内核,一边唱着歌,一边用手摸着那一瓣内核,手掌触摸的感觉弹弹的,像是在摸什么动物软软的壳;

而随着兰斯歌唱的节奏,那一瓣内核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里面出来,一跳一跳的。

“温瑟?”

兰斯忍不住上前蹭来蹭去,然后赶紧把自己剩下的尾巴缠在这一瓣内核上,然后整个人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想要把这一瓣内核,从整个内核上剥离出来——

“啪”

一声轻响,那一瓣内核被兰斯给拔了出来,与此同时,在内核被兰斯抱在怀里分离的时候,整个流体有开始发生了变化——

它竟然像是细胞分裂一般,非内核的半透明流体流质,瞬间跟随着被分离出去的内核被分裂成为了两半。

一半随着兰斯怀里的那个内核移动缩小,另一个则是一滩死水般围绕着另一瓣内核。

兰斯怀里的那一瓣内核,足足有他这个人这么大,在分开的时候,兰斯用了很大的力气,这个惯性导致他抱着内核往后仰;

而在内核分开的瞬间,包裹着兰斯的流体内部的流质,突然像是从之前气势汹汹的狼变成了温顺的小羊羔,它们温柔地放开了兰斯,然后把兰斯“吐”了出来;

而在兰斯在半空做自由落地的时候,流体们又一拥而上,温柔地垫在了兰斯下面。

“噗通”

兰斯落在了一片软软的弹弹的流体中。

兰斯抱着怀里的内核:“……”

而在另一边,被兰斯分离之后的另一瓣内核还维持着之前的姿态。

可是很明显的,兰斯这么强硬地把内核分开,给另一瓣内核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那一瓣内核附近的流体流质开始萎缩,死气沉沉,同时颜色开始变深。

“兰斯?”

兰斯怀里的内核开始变化,疯狂吸收流体的流质,最后在兰斯的怀里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样貌。

温瑟迷蒙地睁开眼,看见兰斯后,他有些心疼地伸手,抚摸了一下兰斯脸上被酸液灼烧出来的伤口。

“温……温瑟……”

兰斯开口说话,但是因为嗓子被酸液损害了,他现在的嗓音并不好听。

见兰斯这个样子,温瑟皱紧了眉头,他看着兰斯,明显情绪不太对劲:

“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啊?

兰斯想,他现在可开心了。

兰斯欢快地摇了摇尾巴,不明白温瑟此时为什么神情低落,他“啪”地一下亲在了温瑟的脸上,然后抱着温瑟蹭了蹭,一脸满足:

“我的……”

他的男朋友,被他救回来了,这样看,他真了不起。

温瑟眨眨眼,他不是很理解兰斯在想什么,但是他倒是很奇怪地理解了兰斯此时此刻正在炫耀。

至于炫耀什么,那大概就是——

他,兰斯,终于有一天,能够英雄救“美”?

诡异地搭上兰斯的脑电波之后,温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内心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唔,这样看,这个星球的确有存在的意义。

温瑟愉快地想着这个问题,那还是不毁灭吧。

“为……为什么……”

另一瓣的内核,也就是维尔,断断续续地发出了这种疑问的声音。

在失去与温瑟之间唯一的负面情绪交流后,维尔已经维持不住他自己的形态。

他十分困惑,为什么温瑟能够在此时此刻消去他的负面情绪。

这个时候,温瑟看着满地狼藉,看着因他受伤的兰斯的时候,温瑟不应该进一步绝望吗?

绝望和恐惧可是最好的催化剂。

想当初,维尔和温瑟绞缠着掉入海水之中后,维尔就是凭借散播温瑟内心的阴暗情绪,从而让自己成功地融入了温瑟的身体里面。

他本想在融合的身体里面把温瑟同化掉——

这应该很简单,温瑟本身有一种自毁倾向,维尔只需要放大温瑟的绝望就好,哄骗温瑟放弃感知就好,可是没想到,温瑟他竟然醒了。

维尔跟温瑟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复杂,他们可以共存,也可以互相伤害。

如果形象一点比喻的话,维尔和温瑟融合之后,更像是人类当中的连体双胞胎,如果非要分割的话,一般情况下,连体双胞胎只会有一个能够真正的存活。

而维尔比温瑟要弱,所以,当温瑟醒来并且自行分离出去的时候,流体内大部分的流质都转移到了温瑟那边,现在维尔几乎维持不了自己的形态。

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让维尔十分难受,头一次的,维尔自身尝试到了恐惧的感觉。

他不敢去继续吞噬温瑟,于是只能转而尝试在附近寻找看看有没有谁能够“接受”他。

维尔巡视了一周,意外地发现……

这个岛屿上面的人,特别少。

不对 。

维尔不由得用自己剩下来的那一点能量,快速思考者一个问题——

他明明给很多人植入了肉芽,可是为什么,他感应不到一具合适“接受”他的身体?

又疯狂地到处感应一遍之后,维尔看向了灯塔之上。

灯塔那里有一个人。

找到自己的目标之后,维尔连忙把自己从快要萎缩的流体中脱出。

趁着温瑟和兰斯还在恢复,维尔连忙把自己甩向了灯塔之上,“啪”的一声落下,维尔却看见里面的人是穆然博士。

穆然博士看见一团银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外进来,他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这个液体,几秒后,穆然博士迟疑地问道:

“维尔?”

在地上的粘稠流体只不过一个巴掌大小,他在穆然博士出声询问之后凝滞了片刻,随后猛然朝着穆然博士扑去。

对于维尔来说,虽然用穆然博士的身体有些舍不得,但再怎么舍不得,也比不过自己的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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