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那你原谅我了吗？”

温喻握住兰斯的手，可怜巴巴地问。

兰斯气呼呼的，他刚想张嘴继续质问，可是温喻一看兰斯神情不对，就立刻上前，直接吻住了兰斯——

温喻不想听到兰斯拒绝他的话语。

而成为人类之后，温喻学会了耍小心思，他想，如果这个时候，让兰斯说不出话来，那这样的话，他就不会难过了。

两人不是第一次亲吻，但是这一次，温喻亲得特别小心。

他想让兰斯不再继续关注那么奇怪的问题，而是开开心心地跟他在一起，不去想什么人类，不去想其他的东西，只要满心满意地全是他，就好了。

而他们的关系也不要那么复杂，回到一开始两条人鱼之间的简单相处模式，难道不好吗？

明明没有别的东西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时候，两人都很开心。

温喻有些委屈地想。

温喻低下头，亲了亲兰斯，不带任何的情/欲，十分温柔的，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湿润柔软的触感。

两个人的背景是末世，远处的高墙被撞开，碎裂的砖石飞扬，其场景不亚于是火山喷发。

而温喻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他就像是一头在火山里面筑巢的黑色龙王，巨大无比，凶神恶煞，这时候，却正在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亲吻一朵白色的小花，生怕一不小心，就揉碎了那朵精致柔嫩的花朵。

兰斯哪能不知道温喻心里在想些什么，跟温喻相处那么久，他十分了解温喻的鸵鸟心态。

对此，兰斯又好笑又好气，于是他并没有挣扎反抗，而是在短时间的温存之后，兰斯打了温喻一下：

“好了，我们先……先想办法救人。”

“为什么要救人类？”

温喻本来温柔下来的眉眼又重新冷峻起来，他有些不满地问道，

“那些人类做了那么多事，还把你捕捞上岸，为什么要去救他们？”

兰斯眨眨眼，说：

“我以为你成为温喻，还能成熟一点呢。”

虽然温喻的确很强大，但是温喻他完全不通人情世故，这导致在某些方面，温喻简直让人觉得他是个小孩子脾气。

“人类有坏人，也有好人啊。”

兰斯掰着手指头开始总结计算，

“要是人类灭亡的话，温喻，你的手下，卡尔和玫瑰也会死的……还有，我其实并不怨恨人类。”

说完，兰斯抬起头，偷偷地瞥了温喻一眼。

他的说辞，肯定会被人说特别圣母，可是，兰斯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他身上，他才是有那个决定权原谅不原谅的啊。

人类中有一部分人或许真的很卑劣，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人类当中也有很多好人。

更何况，兰斯知道，人类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生存。

“我喜欢李思，喜欢卡尔，喜欢玫瑰。”

兰斯继续低头掰着手指数数，

“我还喜欢我曾经作为人类的经历。”

“那我呢？”

温喻忽然冷不丁地问道。

兰斯顿了顿，他歪了一下头，不敢看温喻的眼睛，然后磕磕绊绊地加上了一句：

“我也喜欢作为人类的温喻。”

作为人鱼的温瑟不会有烦恼，不会有担忧，所有的海怪都怕他，而温瑟却对所有的海怪不屑一顾——

在大海里面，温瑟更像是霸主和传说里面存在的神仙，这一点让兰斯来说，不论他多么爱慕温瑟，他跟温瑟之间始终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而作为人类的温喻则不一样，温喻会有烦恼，会有朋友，会有卡尔和玫瑰，会对他无可奈何——

对于兰斯来说，温喻更加像是活着的，让兰斯觉得，自己也是可以接触温喻的。

“好烦，说到底，你们还是同一个。”

兰斯有些苦恼地摇摇脑袋。

温喻沉默，片刻后，他笑笑，摸摸兰斯的头，说：

“你都替人类求情了，好吧，我帮你。”

说完这句话，温喻收起自己的笑容，认真地对兰斯说：

“这次高墙事件，并不是我做的。”

兰斯点头：“我知道。”

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是维尔做的了。

既然维尔曾经是那特的分/身，那么维尔应该有曾经那特的技能，既然如此，他想要指挥海洋当中的生物，那也是可能的。

“你应该是听不到的，我能听到。”

温喻纯黑色的瞳孔暗沉下来，他明显跟兰斯想到了一起，

“联盟里面有人发出了声波，在引诱鲸鱼自/杀袭击这里。”

“那你能让鲸鱼停下来吗？”

“我做不到。”

温喻说，

“至少，我现在的身体做不到。”

而且，两种同频率却不同意思的声波要是同时发出来的话，反而可能会让外面的鲸鱼更加思维混乱，到时候，可能影响的就不是鲸鱼群了。

“所以，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温喻拍拍兰斯的肩膀，说，

“我会一路保护你去海边，入海之后，你直接开口发出次声波，带着所有的鲸鱼离开。”

兰斯点点头，然后问：

“那你呢？”

“嗯，也会离开，回到温瑟的身体里面。”

温喻委婉地说。

“你会抛弃这个身体？”

兰斯睁大了眼睛，他竟然一下子理解了温喻的暗示，

“你怎么这样对待你的分/身？”

他忽然想起什么来，狐疑地问道：

“那个小章鱼呢？你不会把他吃掉了吧？”

温喻：“……”

温喻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拿出海龟，递给兰斯，试图岔开话题：

“走的时候，记得带上它。”

海龟没见过末世的阵仗，在温喻带着它来到指挥所的时候，它听着外面的轰鸣声，吓得直接躲到了龟壳里面，说什么都不愿意出来。

“好吧。”

兰斯杯海龟吸引了注意力，他把海龟放到自己的口袋里面，然后抬起头，忧愁地看着远方的高墙，说，

“我们最好快一点。”

……

高墙坍塌了。

这是最坏的消息。

无数的变异动物从高墙上的缺口那里，如同浪潮一般涌进来，与军队开始厮杀。

人们用重火力暂时抵住了突袭进来的变异动物，其代价也是十分惨重。

地面上都是血水和碎骨，根本就分不清哪里是人类的，还是变异动物的。

可是，即便如此，军队并没有退缩，所有的预备兵们也没有退缩。

他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前去，想要打赢这场战争。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们是最后一道防线，如果他们撤退的话，身后的联盟就会全线崩溃，到时候，死的就不只是这么多人了。

这是一场生命的悲壮之歌。

所有人都在为身后数以千计的人们而战斗。

迈克尔好不容易根据李思的通讯仪找到了指挥所，可是这里战事正忙，士兵一看两个平民过来，当即吼着让他们去避难。

“我找李思！”

被士兵拦在边上，迈克尔急得额头上直冒汗，

“我知道他在指挥所里面，让我看一眼就好。”

“这里是指挥所，哪里轮得到随便一个人进进出出？”

士兵不耐烦地抬起枪，准备用枪直接赶走迈克尔。

“哎哎哎，不用这样。”

一直跟在迈克尔身边的杀马特见士兵准备来真格的，他终于没有继续保持沉默了。

杀马特上前，把迈克尔挤到一旁，然后侧着身子，跟士兵嘀嘀咕咕了半天。

一分钟后，士兵俨然跟杀马特成为了朋友，顺带着对迈克尔和颜悦色起来:

“这里的确是有个人叫李思，在医疗队里面，你快进去看他吧。”

“谢谢。”

迈克尔如蒙大赦，他松了一口气去，对士兵道谢之后，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杀马特，然后飞快地略过两人，跑到了指挥所里面。

指挥所里面不断有伤兵被人用担架抬着走过，迈克尔立即跟着伤兵的担架走，没一会儿进入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医疗队。

迈克尔在医疗队里面，对伤兵的哀嚎充耳不闻，环视一周之后，他终于找到了李思——

李思正站在一个伤兵的病床前，给伤病换药。

他看上去没事，就神色略显疲惫。

迈克尔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李思:

“快跟我走。”

那个时候李思正全心全意地做自己的工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被迈克尔一拉，他还没反应过来，迷迷蒙蒙的。

等定睛一看，看见拉着他的是迈克尔之后，李思之前一直压抑的怒火，终于忍不住了。

李思一把甩开迈克尔的手，倔强地说道: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当医生。”

“外面高墙已经被突破了，这里迟早会被兽潮吞噬，你干嘛还留在这里？”

迈克尔不解，他看着李思，眼神十不解又痛心。

此话一出，李思沉默。

片刻后，他叹息一声，把手头工作交给护士之后，然后率先往帐篷外走:

“我们出去谈。”

迈克尔皱皱眉头，最后还是跟在李思身后，走了出去。

顺带着拉上一直在看戏的杀马特。

等三个人走到帐篷外之后，李思看着远处破损了的高墙片刻，然后他转过身，认真地问到:

“你觉得，高墙被破坏之后，剩下的人，还有多少几率存活呢？”

迈克尔不答，倒是杀马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什么几率不几率的，肯定都会死呗，无非是谁先谁后的问题。”

另一边，迈克尔抿抿唇，他说:

“不要管那么多，我们管好自己就好。”

“……迈克尔，这才是你真实的面目吗？”

李思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

“所以，之前的无私和爱心，都是假装的吗？”

对于李思来说，当年他之所以把迈克尔放在心上，就是因为迈克尔与众不同——

很早之前，李思有时候也会在自己有空闲的时候，偷偷到下城区做医生。

有一次做完医生回家后，他意外看见，下班回家的迈克尔走进下城区后，他把自己的晚餐，给了一个饿倒在路边的小女孩。

要知道当时迈克尔也不过是生命科技公司的一个最低级职员，每天除了微薄的工资外，就是公司免费发放的一套餐食。

迈克尔把他自己一天的伙食，直接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

那时候，李思就对迈克尔上了心。

他想，愿意把自己的伙食给一个陌生小女孩的人，心地应该是很善良的吧。

那份感动，李思一直记着。

但是，现在想来，李思总是忍不住怀疑，当年迈克尔是不是别有目的。

“不是的，我……”

迈克尔想解释，结果却发现，他无法解释。

他向来都是自私的。

当初逃离25区的时候，迈克尔都是抛弃了他的哥哥，自己一人逃出来的。

“看样子你们都觉得高墙坍塌之后，人类就会灭亡。”

李思并不想继续纠结那些问题，在生死存亡之际纠结情情爱爱，真的是太掉价了。

于是，李思对迈克尔说: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想办法，避免人类灭亡的结局呢？”

杀马特没听懂:“啊？你说什么？普通人能做什么？”

“看你们自己吧。”

李思说，

“我只会医术，所以，我现在参加了医疗队，想用自己的医疗技术救助更多的人。”

李思这么说，一边看向迈克尔。

看了许久之后，李思的眼眶微微发红。

不论如何，面前这个男人，曾经真的是他的挚爱。

李思深深地看了迈克尔一眼，如同祭奠什么一般，眼神悲伤又脆弱。

“我的真名叫兰斯。”

迈克尔看着李思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对着李思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说完这句话后，迈克尔忽然感到了无比的轻松。

这么对年来，他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战战兢兢，如今，他终于敢在李思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名了。

心头压了迈克尔多年的重石，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迈克尔的眉眼舒展下来，他没有再一直笑了。

他对着李思说:

“你说得对，最起码，我不想你死……我应该去阻止人类灭亡。”

“你们疯了！”

听完两人互诉衷肠，杀马特目瞪口呆，他看着迈克尔和李思，就像是在看两个疯子，

“你觉得一个人类能阻止这？”

杀马特疯狂指着远处坍塌了一半的高墙，急得跳脚:

“你能做些什么？”

“我会计算机，还有维修。”

迈克尔冷冷地说道，

“现在想要阻止变异动物进来的最有效方法，就是恢复电网，我可以做到。”

“可是那样的话，你要去高墙那边！”

杀马特不敢置信地看着迈克尔，“你要去送死吗？”

迈克尔不答，他转身看向李思，轻声问道:

“我会去那边指挥的元帅那里提出这个办法……只怕是九死一生……但是，我敢对天发誓，我是真的爱你……你能原谅我吗？”

李思愣了一下，他笑道: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负隅顽抗，否认你的名字。”

迈克尔见李思的态度松动，他一下子高兴得几乎忘了不远处就是末日:

“我只是想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顿了顿，迈克尔平静下来，他深深地看着李思，加了一句:

“我的确很自私，我只是为了自己。”

“我……兰斯把他的身份芯片交给了我。”

李思垂下头，他按按胸前的一个口袋，喃喃道，

“如果这次你我都活下来，迈克尔，我会把你的身份芯片还给你……我们重新认识吧。”

“好。”

迈克尔笑笑，对李思说。

“疯子，都是疯子。”

杀马特看两个人都不愿意离开，他鄙夷地看着两人，

“那你们去送死吧，我才不要跟你们在一起。”

说完，杀马特掉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