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所谓炼丹：

郑延算是个炼药师。

尽管有着祖上传下来的丹方，可惜在如今灵气稀薄、灵物罕见的现代，他这个炼药师做的也很是艰难。

因为自身灵气续航能力不足，往往炼药炼到一半就会耗尽，无法支撑他继续使用法器，所以在很多时候，他甚至都是在用自家厨房里的厨具来炼药的。

然而，用现代工具照着古代的丹方来炼药，这样的举动总会因为丹方和器械的不适配从而带来一些麻烦。

就好比丹方里的提取步骤通常都会写的“药液自灵植中彻底分离”，若是换用了现代器械而不是那些专门的法器，往往就会因为视觉没有灵气感知来的精准、手动操作没有灵气控制来得快速，从而不能及时发现改火，导致提取出来的药液药效不够，使得最后的成丹品质不佳。

他每次都不满意最后的成品，可最后还是不得不强忍着忍下来。

……没办法，除了心理上有些不太舒服外，有品质不好的丹药吃总比什么都没有要来得好吧。

可以说，炼药强制性地治好了他的强迫症。

……

某日，有修士被妖物魅了心智上门求药。

虽然郑延炼药水平一般，但奈何家中丹方储备实在丰富，在对方一连问了几个有名的炼药师家族都没求到药后，对方最终求到了他这里。

郑延翻了翻家中藏着的典籍，最终找到了含有祛邪丹丹方的书册。

轻轻拂去书册上的灰尘翻开书页，还没看清里面写的是什么，一张泛黄的纸便从书册里掉出来，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想着这也是和丹方放在一起的东西，郑延也把纸捡起来认真看了看。然而看着那张纸上写着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诸如“三息后转大火”的字句，他实在怀疑这是不是他的那些老祖宗们因为平时炼丹嘴馋从而托人找来的傻瓜菜谱，平时用完了就随手往书里一夹，所以才连着丹方一起传到了现在。

本来他是想将这一张写得不明不白的纸随手扔进垃圾桶，就当是帮老祖宗们处理废弃菜谱。可就当他快把纸张扔进垃圾桶前，他突然转念一想，反应过来就算是张莫名其妙的傻瓜菜谱，留到现在也能算是个古董了。

郑延把这张废纸往抽屉里随手一放，便拿着丹方炼药去了。最后炼出来的药虽然水平一般，但好赖也解决了问题。

他把书册小心地放回书架上，那张莫名其妙的废纸却是被他彻底忘在了那个不知名的抽屉的角落里。

……直到前些天，他受邀去玄霜门看了那一场禁制破除的仪式。当他跟着上山看到了那些神似煤气灶的法器后，那张写得莫名其妙的废纸才被他回想起来。

原本包括他在内，在场的那些修士里没人知道那个堪比现代工厂流水线的炼器室内的法器是个什么玩意。

可等他们过了震惊的时候上前一看，并结合在场众人祖上流传下来的那些读起来文绉绉的历史，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些“煤气灶”，可能就是食修、药修、器修拿来做饭、炼药、锻器的法器。

郑延也不知怎么了，或许是知道老祖宗们拿“煤气灶”炼药给他带来的冲击性太大，让他不自觉地去想象他的那些老祖宗们可能在炼药时会指着“煤气灶”问出诸如“这个灵草是不是要开大火去烧啊”的诡异画面，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以前看到的那张被他当做是傻瓜菜谱的纸页，想起了上面写着的那些东西。

——如果那些老祖宗们真的是拿“煤气灶”来炼药，那么丹方里出现什么“三息后转大火”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带着一脸世界观被刷新的痴呆表情，郑延坐上车从玄霜门回了家。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他大晚上的连觉也不睡了，回家后就立马钻到了藏着丹方的那个房间，四处翻找那张曾被他当做是菜谱的废纸。

而当他真的照着纸上的内容用厨房里的煤气灶炼出来一颗品相上佳的丹药后，郑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要碎了。

……感情那玩意儿真不是什么菜谱，而是他的老祖宗们照着丹方，用类似于如今小学生不会读英文所以标注汉字的方法折腾出来的傻瓜丹方。

炼药居然还带这样玩的？！

郑延花了足足一天才接受了老祖宗们新潮的炼药方式，然后在尝试着换用新的炼药方法炼药后，他立马就“真香”了。

……和他以前用的炼药方法相比，现在才开始使用的“煤气灶炼药法”是真的简单精准。

无需时时刻刻关注药材的具体情况，也不用担心自己炼药炼到一半会不会被榨干灵气，每次炼药时他只要站旁边掐个秒表，就能精准地掐好时机。

如果硬要说这样炼药有哪里不好的，那可能就是这样炼药对手速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为了炼药，他愣是练出来了一套精准快速的手上功夫。

有时候来了兴致去打游戏，轻轻松松就能carry全场。事后要么被问是不是电竞选手，要么就是被问要不要当电竞选手。要不是早早过了那个少不经事的年纪，怕是真的要心动改行了。

——

我怀疑我们祖上混进去一个穿越者：

沈永春是个文物鉴定专家，目前在鉴宝节目——《鉴定大师》里担任鉴宝嘉宾。

为了节目效果，通常在节目开始录制前，哪怕是作为鉴宝嘉宾的他也不能得知这期节目里要鉴定的文物会有哪些。

……当然，也就是因为他不能提前知道鉴定内容，不然他一定要在节目录制前，就建议这次的鉴宝者趁早带着他的东西回去，别上电视台在全国人民面前丢人现眼。

说真的，就先不提他学的的那些专业知识，光是用动脑子好好想想，他也知道古代人是不会用煤气灶的啊。

“……这是我们家传了上千年传下来的东西，据说在几百年前，祖上有看到它发出光，浑身散发出食物的香味……”

沈永春听着对方用方言介绍这个所谓的古董，心想：也不知道是谁同意他上的这档节目，怕是脑子直接瓦特了。

听对方说他自己好像是来自于某个贫困的山区，因为家中老人出事才动了要把家中“传家宝”拿来鉴定然后出手的心思。这么看来，应该就是因为没见过现在的煤气灶，所以被人给框了。

……至于什么传家宝，应该就是为了提升身价所以才加上去的临时说辞。

碍于不知何时会转到他脸上的镜头，沈永春艰难地维持住了自己脸上的微笑，等着对方完成那个听着就可笑的介绍。

接过由主持人递交的“煤气灶”，沈永春低下头认真看手里的所谓古董。本着就算是要说对方这玩意儿不是古董也要本着自己的专家身份说得专业、说得精彩的心思，他忍住了自己的吐槽欲望仔细去观察。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虽然这玩意儿光用眼睛看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古董，可这用于锻造的材料和锻造时有些粗糙的处理方法，看着还真像是几千年的那个锻造手法啊……

震惊之下，沈永春这会儿是真的用了百分百的专注去看手里的东西。

看完后，他只想冲上去问问造出这个“煤气灶”的那个造假大师：你这是何必呢？

仿东西仿得这么像，为什么非要拿这手艺去做一个看着就知道是个假货的煤气灶？

就是这造假成本，拿这去造个以假乱真的古代青铜剑他不香么？

……

沈永春没想到，手里这么个看着就像是在侮辱人智商的东西，居然还真是个古董。

不只是他，就连节目里见惯了风浪的主持人如今也是一副痴呆模样。

这没办法，换谁知道这么个看着就像是现代机械的玩意儿是个古董，怕是都会露出一副傻像。

看着手里拿到的鉴定书，看着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的鉴定结果，沈永春觉得自己都能透过它，看到那些鉴定机构里的鉴定人员得到这么个结果后那过于惊愕的脸。

……也不知道这个“煤气灶”在传到他手上前，经历了几轮鉴定。

怕是在仔细鉴定了一次后，那些看到结果的鉴定人员就没忍住把东西弄回去接受第二轮鉴定了 。就譬如现在的他自己，哪怕看到了眼前写得清清楚楚的这张鉴定结果，都有些忍不住想把这玩意儿送回去再鉴定一次。

也难怪节目组会同意对方上节目了，不说别的那些有的没的，就这极具反转效果的鉴定结果就已经足够引爆全场。

看着眼前的这个古董，沈永春没忍住伸出手又拧了一下上面的旋钮。

……你看这东西上面的旋钮和煤气灶的简直一模一样，都是能这么拧着玩儿的。就这么个玩意儿，它怎么偏偏会是个古董呢？！

……

这一期节目在被剪辑播放后，果然如节目组所料，轻松就火出了圈子。网上甚至还有人拿图片做了个表情包，上书“你不要光看我的外表，就忽略我的内涵”。

各个论坛几乎都有提及这个看着就不像是古董的古董，彼时恰好有新闻说有一个生产煤气灶的工厂失事，网上便有人说各种诸如“来了来了，爆炸穿越来了”的言论，把这个煤气灶工厂失事的新闻和穿越轻松联系在了一起。

……当然，在事后的追踪报道里，这次的工厂失事也没有什么人员伤亡就是了。

除了那些玩梗的沙雕网友，论坛上也有人尝试从专业角度剖析，猜测这个古董背后的真相。

【我怀疑这不是穿越，而是历史的有一次轮回。】

【内容：[图片]你们看这个煤气灶，上面显然就没有什么输送能量的管道，合理怀疑当时可能存在一种远超于现代的能源。】

【1L：你认真的？】

【2L：别了吧，也许它就是有点长得像而已。在古代，说不定只是有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用处的功能。】

【3L：你们有没有认真听他说，他说曾经散发食物的香味，那说明这玩意儿和厨房有关。他还说它发出过光，可这显然就没有什么输送能量的管道，说明其中一定有别的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能源。】

【4L：你居然真的是认真的？！惊了，传说这种东西，认真你就输了。以前古代人的传说里还说有龙呢，现在你看除了恐龙化石外，有什么能算是搭嘎的东西。】

【5L：他说他这个是古董呢，这最后还偏偏真就是古董。连这么个看着就像是侮辱人智商的东西都是真的，他没必要编别的谎话。】

……

【23L：你说在古代，我们祖上会不会是什么高等文明。】

【24L：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文明为什么又会灭亡呢？】

【25L：谁知道呢，这都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

【26L：也许这不是本土产物，而是外星人路过留下来的东西。】

【27L：你认真的？！】

【28L：当然开玩笑啦，这么明显的东西你都听不出来么？】

【29L：抱歉，因为最近发现煤气灶居然也能是个古董，现在在我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捂脸]。】

【30L：……没事，我们其实也都能理解。】

……

另一边，在某栋寸土寸金的豪宅里，徐二少看到了电视里那个和不久前他在玄霜门中看到的法器格外相似的古董。

如今修真界法器稀少，不少修士甚至还没有法器傍身，若是能只花点钱就能买回来一个法器，那还真能算是轻松。

想到这，回忆鉴宝节目上的法器原主人也说过自己缺钱，徐二少立马找了个有门路的朋友，想让他帮自己把这个古董“煤气灶”买过来。

“什么？你们最近怎么都想买这个法器？”

……你们？这是还有别人要买么？

徐二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是迅速编了个理由：“我挺喜欢这种风格的古董的，就想买回来收藏。”

这倒是个古董爱好者买古董的常见理由，但若是把这放在那个“煤气灶”上，就显得不是很合适了。

对面的朋友像是笑了一声：“你喜欢这个风格的？那厨房里的煤气灶他不香么？为什么非要买个贵的。”

徐二少这时候总不能继续往下编，说自己就喜欢贵的，就喜欢被埋进过土里的。他支支吾吾地说：“我这不是就喜欢这样的么……不是，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就说说能不能帮我买回来吧。”

电话那头的朋友：“这估计不行，他这个古董因为造型太奇特，早就被弄过去做研究了。”

……什么，做研究？

徐二少当即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天法器被拉过去做研究，明天是不是他们这些修真者就要被拉走配合研究了？！

不行，他必须得先联系一下他那个不看新闻的师傅，让他想办法解决这个大麻烦。

……

次日，研究所内古董无故丢失的消息被爆出，再一次引起了热议。

#外星人存在实锤#

——

延续宿命：

万万没想到，他们的修真居然这么唯物主义。

玄霜门的掌门面无表情地飘在太空里，只庆幸自己飞升前因为担心过于引人注目，所以给自己身上提前套了个隐身诀。

若非如此，怕是今天飞升，明天就要被写进新闻，上书“人类不用防护服就能行走太空”，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

……不过，既然飞升是这么个飞升法，那他这么刻苦修炼做什么？在地面上呆着不好么？留着这些时间打游戏看电视不妙么？

看着眼前空茫的太空，玄霜门掌门只觉得自己被从小看到大的飞升传说给骗了。

所幸因为年纪大了见惯了风浪，虽然眼前的这个飞升确实让他三观震裂，但好在他适应能力还算是不错，最终还是艰难地接受了现实。

又在星球的大气层外思考了会儿人生，感受着因为周围真空环境而让人觉得有些难以忍受的挤压力，玄霜门掌门终于做出了决定——

回地表继续原来的生活估计是回不去了，与其在这忍着疼可怜巴巴地看自己的母星，不如想办法找找有没有别的星球能让他住下来。

……他是真没想到，就科幻电影里的那些常见的“寻找宜居星”的剧情，如今还能发生在他这个一点也不科学的修真者身上。

玄霜门掌门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母星，转头就准备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余光突然在不远处的空间站附近瞟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对方应该是看到了他，还朝着他一直挥手。

……玩球，不会是术法失效，被那些人当做是外星人了吧？！

玄霜门掌门内心刷过大片弹幕，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个和他一样没穿防护服就能上太空的人。感受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同样的隐身诀的气息，应该也是个修士。

远远的，他看见了对方朝他比的口型：“跟我来。”看他那副样子，对方知道的事情应该就比自己多。

玄霜门掌门朝后方猛然打出一道灵力，快速朝对方的方向飘过去。然后他跟在了对方身后，跟了几个小时一直跟到了附近的另一颗行星上。

这颗行星地表的重力是他们母星的两倍，在这样的一颗高重力行星上，原本觉得轻飘飘没有一点重量感的玄霜门掌门终于有了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们一路走到了这颗行星的背面，穿过结界进入了飞升修士自己建立起来的聚集地。

在那里，玄霜门掌门看到了不少修士，其中有一些他甚至还认识。但奇怪的是，他在这里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他们玄霜门的祖师爷。

玄霜门掌门蹙了蹙眉，本能觉得有些不妙：“这里是……”

“这里是我们的暂居地。”对方叮嘱道，“对了，这里也有那劳什子探测车，离开暂居地前要记得用隐身诀，不然不小心被拍到，是会上报纸的。”

玄霜门掌门猛然想起了前些天听到的新闻，说是母星附近的行星——满星上的观测车拍到了人形生物，怀疑这颗行星上有外星人。

玄霜门掌门：……

玄霜门掌门深呼吸一口，让自己忽略掉先前发生的那些过于科学以至于让人难以接受的事件，努力让自己重归玄学的怀抱：“那这里，是不是就是我们飞升后的飞升界？”

“如果你觉得是，那也能是。”对方解释道：“但严格来说，这里只是我们的暂居地。等之后修为再升高了，连这里也呆不了了，就该离开这里，继续往别处去了。”

“你应该感受到了吧，在修为升高了后，哪怕周身没有灵气，修为也在上涨。”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人在修炼呢？”玄霜门掌门看着附近的一处洞穴，隐约看见了里面的修士像是还在打坐。

对方反问：“不然呢？除了修炼，我们现在这副样子还能继续做什么呢？”

玄霜门掌门不说话了，他静默地站在原地，心底猛地泛上来一阵悲哀。

或许是他的表情实在太过难看，对方顿了顿，话锋一转宽慰道：“怎么说呢，你也不必这么悲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只要继续往前，总是能找到最后的生机。”

“相信他们也和我一样，都是这么想的吧。”

远方，两点人影缓缓离开地表飘向宇宙。他们将结伴离开这里，背离母星不断走向远方，寻求最后的终点。

……回不去来处，寻不到归处。继承了他们从未曾知晓过的宿命，他们将在宇宙中继续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