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们全门派上下全是剑修，与食修相关的东西近乎于无。你当真要以食修身份入门？”

在听着夏锦逸和他说完整件事情的始末后，陈长老大概也清楚俞铭寒这是什么情况了——大概就是因为灵根特殊又不想认命改行，于是来他们玄霜门变相寻求庇护。

虽然他本人念着今天中午的大场面是挺想直接把人收下来，但作为宗门今年负责管理剑阵为门派收徒的长老，他代表着他们玄霜门对外的整体形象，于是那摇摇欲坠的道德感还是让他道明了门派情况问出了话，再次询问俞铭寒的意见。

俞铭寒应声：“是。”

陈长老：“就算是你入门后，门派无人能教你？”

俞铭寒再次应声：“是，就算我入门后，门派无人能教导与我。”

“好！”该问的话都问了，该走的程序都走过了，陈长老是真怕对面的食修大实话听多了临时改主意，当即朗声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玄霜门的内门弟子了。”

“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上名碟。”

……和会发光的剑修相比，当然是会发光的食修来得更有意义啊。

陈长老说完就转身率先朝外走，御剑朝着山上门派弟子录入名碟的登记处冲。而俞铭寒则是跟在后头，被一个剑修带着御剑跟上去。

因为俞铭寒那独特的内门食修身份，为了方便后续的教学与管理，负责登记的修士还在录入名碟的时候，在好奇且羡慕的同时不忘专门在他的名字后头加上了一个特殊的印记，代表这是和门下其他弟子不同的食修。

录入名碟后，俞铭寒在登记处领到了两身玄霜门的制服以及一把带着门派徽印的铁剑。

听他说因为玄霜门弟子手上的剑一般都是得由自己亲手打造，所以门派送的这把铁剑俞铭寒还得仔细保管，然后在上完了锻剑的课程并为自己锻出剑后统一回收，以便供给下一批入门的弟子使用。

……和其他宗门相比，玄霜门给入门弟子送的东西真的是很磕碜了。

……

在录入了名碟后，夏锦逸他们便御剑带着俞铭寒上了玄霜门专门划给内门弟子居住的山头，带人的同时还顺道和俞铭寒说了说门派里的规矩。

但虽说是规矩，可实际上听着并不复杂，其中心思想大概就是“只要遇到麻烦了就直接拔剑和对方约着去演武场对刚，只要不把人刚死，无论打成什么样都没问题”，极其简单粗暴。

……因为俞铭寒那并不算多能打的食修身份，这帮子剑修在说完这个简单粗暴的规矩后便表示他们未来都和俞铭寒住在同一个山头，要是遇到事了可以直接来找他们帮着代打。

他们热情地带着俞铭寒飞上了内门弟子住着的山头，一路上去又和俞铭寒说了说山上公共建筑的大体布局以及内门弟子初入门后要上的课程，表示课上虽然都是剑修教学，但因为有不少都是修真界的基础知识，俞铭寒去听一听也会有所收获。

按着负责登记的那个修士给的地址，夏锦逸他们一边热情地分享经验，一边把俞铭寒送到了一间小四合院前。

哪怕是内门弟子的住所，玄霜门给安排的条件也算不上好。小四合院从空中整体看布局就算不上有多规整好看，而等他们落到地上走到门口后，还能看见门扇都有些歪斜，像是下一秒就能从门框上掉下来。

夏锦逸咳了一声，走上前推开门和俞铭寒说道：“玄霜门内的住所其实并不是都这么破的，我们虽然大多有点穷，但也不至于连一扇看得过去的门都弄不出来。你这应该是遇到了特殊情况，碰上了先前住在这里的上一任弟子不怎么管这些事情。”

“门派并不限制弟子自己改造住所，等回头有空我去给你找棵树，刨一扇新的门出来。”

俞铭寒：“你居然还会这个啊。”

“对，不仅是我，我们其中大部分人其实都会。不只是这个，我们甚至还会造房子呢。”或者说，只要和手工粘上点关系，他们其实都会一点点。

毕竟生活本就艰难，他们也不得不跟着变得更多才多艺一些。

夏锦逸小心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进四合院，在打开门的瞬间看见了盘坐在院子中央的同门师弟。

“嘘，”夏锦逸迅速反应过来对方在做什么后，立即转头对着身后还在就着刚才的话题讲着玩笑话的同门比了个安静的手势，“里面有人在进阶，你们都小声点。”

剑修们闻言便立刻噤了声。对所有修士来说，无论在哪个等级，进阶都算不上是件容易时。可能一个不小心分了心神，人就撑不过去了。

……进阶？

俞铭寒听到了这个极具修真界特色的词汇，反倒是上前看了一眼。

和通俗网文中常常伴随着电闪雷鸣的进阶不同，这片四合院上空的局部气候显然很正常。那个进阶的剑修就这么平平稳稳地盘坐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那柄由玄霜门派发的统一长剑就放在他腿上。除了他面上那隐隐带着痛苦神色的表情，和他力量体系存在不同的俞铭寒几乎都看不来他在进阶。

院子里有人进阶，和俞铭寒一道过来的剑修们这时候也都知道现在不适合他们进去。和俞铭寒轻声说了句类似于“下次有空一定会再来拜访”的话后，这些剑修纷纷和他道别散去。

……有个心思比较细腻的，还给俞铭寒塞了床新被子。当然，因为只是一床被子的事，那个剑修也没要灵石，只说俞铭寒要是哪天有空了要出门就记得喊他就行。

抱着一床同门送的崭新的被子，俞铭寒这时候居然也没怎么感受到门派的温暖。他抱着被子转身，而此时院子里的进阶的剑修也已经睁开了眼睛。

也不知道他盘坐在哪里看了多久了，他看着俞铭寒的眼神里是全然的欣喜，好感度涨得几乎算得上是莫名其妙：“你好，我是段潜，是前几天刚入门的。你是？”

“我叫俞铭寒。”俞铭寒报出自己的名字。

“原来是铭寒啊。”段潜自来熟地在说话时去了俞铭寒的姓氏。

他手一撑地面打算站起来，却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的原因，站起来后一个趔趄险些又向前栽倒。

似乎是觉得有点丢脸，段潜有点不好意思地站直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看向俞铭寒说：“看你这个时候入门，应该是闯了剑阵吧。”

“你一个食修，去闯剑阵可真是不容易啊。”看得出来，他想和俞铭寒拉近关系，可惜对方在语言上的天分也是显而易见的稀缺。

俞铭寒：“还好，谢谢。”

对面的段潜也不知道这时候要怎么接话，只能装着乐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主动转移话题开始为俞铭寒介绍起这座四合院。

一座四合院一般只住三个人，在俞铭寒到来之前，这里只住了两个弟子。除了段潜这个才入门的，另一个资历就老了不少。对方在前几天出门，这段时间好像一直在外历练，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和他们撞上。

段潜一边热情地和俞铭寒介绍，一边带着俞铭寒走向四合院里唯一空下来的那间房。期间他走着走着还险些摔倒几次，这么大一个人看着居然有点像是哪些才学着开始走路的孩童。

走到空房门口，段潜看俞铭寒抱着被子像是不大方便的样子，便主动为他开了门。许是他开门时太过用力，房门“哐”地一声砸在墙上，本来就不怎么坚固的房门这会儿看着就像是要掉下来了。

段潜讪讪地笑了两声：“抱歉，我这会儿才进阶，有点适应不良。”

他抬手想把门正一正，结果一个用力，房门整个就被他掰了下来。

段潜这会儿就更不好意思了：“真的抱歉啊，等我在这再适应一下进阶后的感觉，之后一定给你修回去。”

对方都这么说了，俞铭寒这会儿还能说什么呢。他抿了抿唇，最后“嗯”了一声。

相比起俞铭寒现在的情绪，直播间里的观众看着可就要暴躁一些了。

[我天，他这不会是故意的吧。进阶在这个位面里基本等同于进化，而进化却是为了适应环境、从而更好的生存而服务。就看他这副进阶后看着什么都像是要重新开始学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生物进化啊……不会是想挑事，随便找了个借口吧。]

[听刚刚他们说的玄霜门简单粗暴的风气，说不定就是哦。]

[这倒不至于吧，我记得之前末世位面里，也有进阶后无法控制住自己力量的情况啊。]

[但那也没到连走路都不会好好走，一伸手就能把房门拆下来的程度吧？！]

[你们倒是冷静点，睁大眼睛好好分析一下他刚刚走路时快摔倒时的状态啊。果然是情绪多了，人也跟着开始不理智了。]

[你们看看他的样子，像不像是行星引力骤减，他不适应这个新环境于是产生了反应。]

[……你这么一说就像了，看他那样就像是周边引力改变后，原本用于日常生活的施力方式骤然不适用，身体反应不过来，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分析结果出现了，作用在他身上的引力比俞哥要小上大致十二分之一。再加上一升级身体素质突然加强力气猛然变大，就有了现在这么个情况。]

[又不是行星越转离恒星就会越近，引力怎么会有变化，而且我们俞哥身上都没有这事。]

[对，引力是不会变化。参考他才进阶，我们换个概念来想，那个谁在进阶后，看着就比之前更像是一些高重力行星的住民了。]

[……假的吧，谁家进化为了适应环境，是从低重力行星开始，朝高重力行星住民进化的。]

[虽然我也觉得是假的，但现在看他的情况好像就是那样了。你们看他那副不适应的样子，像不像是那些高重力行星的住民骤然来到低重力行星。]

[那这个位面里的进化是真的有问题啊……和进化后适应环境生存相比，我看他那样反倒更像是朝着某个方向定向发生改变。如果用比喻来说，那就像是鱼在水里开始慢慢变成鸟，羚羊在草原上慢慢变成狞猫……这特么不是有毛病么。]

关于星界万象观众闲聊时用弹幕发出来的信息，俞铭寒大体上都能看得懂。

假如把段潜现在的情况放得更大来看，就像是地球上的人类在未训练的情况下，乍然来到引力更低的月球，于是连最基本的走路都受到了影响。在进阶后，段潜的身体就在朝着比脚下这颗母星更高重力的行星进化。因为不适应，于是就产生了现在的这一系列事。

……但问题是，进化是为了适应生存环境。生存于这样一颗低重力行星，且在整体文明没发展到宇宙文明层次、没能力去主动接收其他外星文明的前提下，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的身体为什么会突然朝适应更高重力的方向上靠近？！

想想自己曾经遇到过的类似的、非自然的变化，俞铭寒边走到床边，边试探着打下了一句话：「塞缪尔人？」

……对于那些热衷于搞事的高等文明，俞铭寒目前也就只知道这个。

[那倒不应该，如果要让他们来，不把人往死里折腾就算了，哪会给他们进化的机会。]

[会不会是有其他文明和我们一样，搞娱乐真人秀玩？]

[一看就知道你平时只看直播，都不知道去了解一下星界万象直播平台的信息。为了直播娱乐效果不会减少，并尽量保护主播的人身安全，星界万象的挑选机制里默认不会选择存在其他文明有监视行为的位面。]

[对，是有这么一条规矩。我还记得那规矩出来，是因为曾经有一个生活区主播掉入其他文明搞出来的什么无限流恐怖直播游戏里，那个主播半路死出来后，整个人都快要被玩废了。]

[没有监视行为……会不会有可能是因为人家科技水平比我们高，我们这边的系统检测不到？]

[或许，但我觉得可能性应该不大。我这里能清楚看到，除了主播外，检测这颗行星后并无任何外来文明的痕迹。假设如果真有那么一个科技水平比我们还高的文明，那它设置这样一场进化做什么？！就为了看这群原住民定向进化？那看着这群人最后按着自己安排出来的路进化后能获得什么，这能获得快乐么？！怎么可能，这样的试验我们在很早之前就能动手做出来。这个对于那些比我们科技水平还要更高的文明来说，就像是一个心智发育完全的成年人蹲在地上玩泥巴。连我们都觉得有些过于无趣、全部意义只是一份没用的报告的东西，他们能怎么看。]

[……前面那位是坐在星界万象公司里，看着后台数据的大佬么？]

[大佬谈不上，我就只是一个打工的。]

[那会是什么原因？辐射变异？]

[不清楚，前提条件还是太少，目前真的是猜不出来。不过我个人倒是更倾向于辐射变异的说法。和进化比起来，变异倒更符合这些人突然就莫名其妙地朝高重力行星住民变化的情况。]

[话说他们要是一直这么变异下去，最后结果会是什么？]

[人家修士自己不是都说了么？就飞升啊。等到整个变异发展到后期，他们反而会不适应母星低重力的环境，稍一动弹可能就会让自己脱离地面，飞向太空。]

[果然，等到了那时候，这颗行星上的重力显然就已经留不住他们了。]

[话说太空是真空环境，那群修士平时看着除了修修仙做做法器外也不搞什么别的科技，等他们冲出大气层离开星球后，那不是直接就会因为气压问题爆炸死掉了么。]

[对于那些修士来说，现在的母星地表就是一个低气压环境，他们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说明气压差在他们那里是个只靠着肉体强度就能克服的问题。而且你看他们个个都把这事说的这么好听，还创造出了飞升以及飞升后美好未来的说法，我觉得那群人在出了母星后，应该都还活着。或许他们在离开了母星后，就靠着自己变异后的高强身体素质，漫步于太空寻找地心引力大小合适的宜居星球去了。]

[……行星地表和宇宙真空能比么，前面判断下得也太武断了吧。再说，飞升后过得如何都是这群没飞升的修士编的，又不是那波已经飞升了的人说出的话。或许他们出了大气层就会死，但因为太空没有空气，声音无法传播，于是那些飞升后会面临的灾难任凭那群上了天的修士再怎么喊，母星地表上的徒子徒孙们都听不到，导致飞升至今还是修士们的最终目标。]

[嗨，咱也没飞升过，咱也不知道。]

[要不主播，我们就先试着修仙去吧，你就不好奇那群飞升后的修士最后是什么结果么？]

[对啊，俞哥，咱修仙去吧。不是说领略各个位面的不同文化风俗么，我们来都来了，不跟着搞搞修仙多亏啊。]

[前面的住口！人家飞升都是以百年为计数单位，而我们俞哥在一个位面里的直播时间撑死了也就五十年，你们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俞哥，你先修着别有什么心理压力，咱飞不成最后就不飞。]

[对对对，咱就先修着，万一最后飞升了呢。]

带着全直播间飞升希望的俞铭寒没打字幕回应，他继续低头铺床，不在这个自己并不清楚的领域里做出回复。

铺好床，俞铭寒站直，转头一看发现段潜这会儿居然还站在门口，并一直在用一种极具暗示意味的、暗含激动的眼神看着他。

俞铭寒问：“……请问你还有什么事么？”

段潜直到这时候才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微笑：“铭寒，你是不是认识靖阳师兄啊。”

“我刚才进阶完睁开眼睛后，就看到他和你告别，还说下次来拜访什么的。”

……靖阳？

回忆着这个名字，俞铭寒想起来了那个因为缺钱花，于是平时打起劫来格外主动认真的同门师兄。

俞铭寒：“认识是认识……”

段潜一听俞铭寒说认识靖阳，整个人就激动起来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铭寒，那你能为我引荐一下么？”

面前的段潜显然因为才入门，不知道剑修门派内里的险恶。看他一说起靖阳这两个字就双眼发光、满脸憧憬的模样，俞铭寒一时都有些不忍心让对方和那个叫靖阳的师兄碰面，担心对方内心幻想破灭，对生活失去全部希望。

俞铭寒：“……认识是认识，但其实我和他也不是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