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笑完，林琮就后悔了。

费琅专注地凝视着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在眼底晕开。他抿紧嘴唇，心里泛上微妙的酸涩，却说不上为什么。

当时林琮被抹黑，帮林琮向各方施压，联系何导演出来澄清，连带着用自己公司的营销号出来辟谣的正是他。他帮了那么多忙却不说，林琮怎么知道呢？

然而他虽然想让林琮知道，又怕林琮知道。费小少爷心思深沉，弯绕不少，毒舌的时候也不少，生意场上什么话都敢说，唯独今天帮了林琮的忙之后不敢直说。

如果说出来了，林琮至少会感谢他。

但哪怕他与林琮的关系拿粉笔一描就能连成一线，他也要造个迷宫出来，生怕某个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秘密被戳破。

林琮见费琅温柔的模样，忽然紧张起来：“咳，费总，打扰您了，我先回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只觉得周围的空气粘腻而温热，让他满脑子都是逃跑。可是费琅的眼神又让他舍不得走开，双脚像被固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冗长的沉默和暧昧之后，费琅开口道：“别叫敬称。”

“好……好的，谢谢您。”

然后他实在忍不住这灼热的气氛，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费琅：“……”

林琮回到房间，丁凌还没睡着，刷手机的时候抬头看向他：“我刚看到热搜——你代言那件事解决了？”

“嗯。”

林琮没精打采地回应着，丁凌在一旁默默看着他。

他知道林琮最近越来越火，热搜前十的话题里，隔三差五就有林琮相关的。所有人都在谈论林琮，而林琮就在他身边，每天都能看到，他想不注意都难。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为过去两周的行为道歉，又被打断了。更要命的是，他自己纠结着要不要道歉，林琮却好像一直在纠结别的事情，让他心里酸涩的好奇心慢慢滋长。

林琮刚才火急火燎地跑出去是去找谁呢？

丁凌刚要开口，林琮又看到了景芊晚上打过来的十几通电话，赶忙回电，又无意中把丁凌的道歉堵了回去。

林琮怕景芊是要说什么机密的事，披上大衣，到阳台上去打电话。

景芊气冲冲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解决了黄牛的事情，就等于告诉品牌方你有大量粉丝退单，人家会怀疑你之前的成绩是在造假，你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LIM是自家父母的品牌，林琮完全没想到这么深的层次，当即有些委屈：“我已经和品牌方说过了。”

“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没有……抱歉芊姐，我可以解释。”

景芊完全听不进去：“解释什么解释？你又要说LIM创始人是你爸妈？你这些计划你爸妈都知道所以没人敢怀疑你的带货能力？”

林琮：“是啊。”

景芊：“……”

萧索的秋风胡乱地吹，景芊听着窗外嘈杂的风响，忽然陷入了沉思。

林琮一直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也不怎么爱开玩笑。他宁可什么都不说，也不会编假话或者耍幽默蒙混过关。

他说谁是他爸妈，那必然就是他爸妈。

而且LIM的创始人之一林映山确实姓林。

景芊不说话的空挡，林琮在电话另一头小心翼翼地说：“芊姐，你能先别告诉其他人吗？其实我自己也是因为这份代言才知道真相的。”

“我自己还没有完全接受，不想随便声张。”

“……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爸妈不想让我知道他们有钱，怕我以后乱花钱没志向，就这么瞒了我二十几年。销售方面找我谈代言的时候他们才知道我要签代言，借着这个机会告诉我真相。”

“……”景芊脑子空白了一阵，终于找回了一点镇定和理智，“你说的是对的，就算现在告诉粉丝也有害无益——一个没钱但抠门的偶像可能还能引起粉丝的共鸣，但你要是突然变成富二代，不再接地气，有些人就会觉得你讨厌了。”

她很为林琮高兴，然而她自己也没法把林琮的形象转换成一个富二代。她眼里的林琮还是刚出道拍第一部 戏的时候，捧着一碗泡面吃得泪流满面的小可怜。一个人在别人脑海中的形象根深蒂固，再要推翻就太难了。

“谢谢芊姐。”

“你爸妈在圈里有什么人脉么？”

林琮回答得很快：“有，但是我暂时还不想靠他们。”

景芊叹气：“你看你又犯倔了，父母的资源也是资源，有多少人想要你这样的条件都得不到，你却要自己放弃，傻不傻？”

林琮默默听着，他知道景芊说得有道理，但仍然没办法向父母开口。

一个人在家里孤独久了，就不习惯向父母提出任何要求了，渐渐地这份习惯拧成了一股倔脾气，让他宁可自己扛着也不求助。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先别挂电话，我还有个问题。”

“嗯？”

“所以上过热搜的那辆蓝色跑车是你自己的吗？”

“……是。”

“你考过驾照路试了吗？”

“考过了。”

“有空把那辆车开来公司让我看看，我还没坐过布加迪呢。”

林琮：“……”

丁凌看不进去手机，见林琮打完电话从阳台回来，想找点话题，说出口又变了味道：“连粉丝圈子里的事情你都能纠结成这样，居然还真的出手帮忙，活得累不累啊？我要是你我已经累死了。”

说完，丁凌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巴掌。

他想说的明明是：不要因为粉丝的事情累到自己，要为自己想想，开心最重要。

明明是关心的话，为什么他一说出来就这么找抽？

不巧，林琮虽然是个好脾气，但也觉得他这句话纯属找抽，默默看了他一眼就钻进被子里了。

他似乎累坏了，钻进被子三秒钟，神色安详，呼吸起伏，睡着了。

丁凌：“……”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

费琅一早上起来收到了岳青的消息：【琅哥，我今天要和我偶像拍吻戏啦！！！】

如果此时把聊天记录往上翻，就会发现她十分话痨，一次聊天记录就能刷上好几页。但是费琅从来都只是回答简短的“嗯”或者“知道了”，连个表情包都没有。

【吻戏？】

【对，吻戏，今天第一场就是！我好激动啊！】

【虽然是借位也碰不到嘴唇，但我就是好激动啊啊啊啊啊啊啊！！！】

费琅很少和父亲那边的家人来往，只和母亲这边还有点联系，岳青是他唯一一个表妹，也是唯一一个话痨到刷屏却没有被他拉黑的人。

然而此时看到岳青字里行间都是得瑟，费琅突然产生了一股把她拉黑的冲动。

【我今天去片场。】

对面的岳青立刻慌了：【别啊！！！你忘了你第一次去片场的时候从导演到演员全都不敢说话了么？你气场太强了，不适合站在凡人堆里，会吓到大家的！】

费琅：“……”

说得他心里更不爽快了。

他不听劝，一大早就跟着其他演员一起去了片场。

何导演从额头到手心都是汗如雨下。他知道费总喜欢事事亲力亲为，自己投资的电视剧也要亲自到现场来看一看，可是说好的这次只是顺便出差住在同一家酒店呢？

直接找了个椅子坐在导演后面是什么情况？

好在费琅不算是个麻烦的投资人，虽然爱旁观，但几乎不说话，对导演的专业水平很是尊重。

林琮眼角瞄到监视器后的费琅，问岳青：“费总怎么来了？”

她苦着脸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以前也这样，对什么都不放心，不管什么项目，非要自己看一眼进度才能继续交给别人。”

林琮想起第一次拍杂志封面那天，费琅工作过度，突然在他面前晕倒。担心、焦灼与眼前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他才发现原来费琅晕倒的样子仍然清晰地刻在他脑海。

他想对他说，别这么拼命了，回去休息一下吧。想着想着他就紧张起来，注意力无法专心。

第一遍吻戏NG，导演喊卡。林琮有些懊恼地对岳青道歉，岳青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她不仅不介意，甚至还有点小激动，朝着费琅的方向笑了笑，比了个开心的剪刀手。

没想到费琅一个眼神刺过来，吓得她打了个寒战。于是第二遍吻戏因为岳青没进入状态而NG了。

她眼见费琅的眉头越皱越深，心里暗叫不好。今天费琅在片场守着，难道就是因为她要和林琮拍吻戏？

费琅要是坦诚一点，承认自己关注林琮也就罢了，怕的就是要弯不弯的，喜欢一个人却不敢承认，苦了她这样看透一切的旁观者，不仅不能点破，还要被费琅冷漠的眼神反复冰冻。

第三遍吻戏终于过了，林琮和岳青凑到监视器后面看了一遍，听何导演交代了两句下一场要注意的东西。

林琮的眼神不知不觉地瞄向一旁安静坐着的费琅，从那双深邃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点不悦。

谁也捉摸不透费琅的脾气，他脸上笼罩着阴霾的时候，其他人都完全不敢接近。林琮却凑了过去，问道：“您……”

费琅抬头：“别用敬称。”

“抱歉。”林琮被他看得一阵不自在，被昨晚的暧昧消融的敬畏之心又重新窜了上来，“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费琅低头不说话，但仍然满脸的不愉快。

林琮索性坐到他旁边问道：“能跟我说说吗？”

他以为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没想到一觉醒来，费琅照旧竖起沉默的盔甲，一句吐露真心的话都不说。

林琮当然不知道，费琅只是心里别扭又不知道如何表达。

许久的沉默过后，费琅嘴里才寄出两个字：“吻戏。”

林琮茫然地望向监视器后兴高采烈的岳青，只觉得心里愈发难受。

原来费琅是在乎岳青，不想让她和别人拍吻戏？

岳青看完监视器里的画面，也凑到他们这边来，对费琅挤眉弄眼，好不得意：“琅哥你要不要看看刚才那场戏？”

费琅像座火山，面上沉寂，内里已经是熔岩滚滚，随时准备爆发。

岳青看到费琅眼睛里跳动的怒火，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作死，立刻表现得很乖巧：“我错了，琅哥，你……你别生气，就算生气也别告诉我爸我追星花了多少钱……”

费琅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金口：“你刷的就是舅舅的卡。”

岳青闻言，冲到布景外围拿回自己的钱包，查了一遍银行卡，不服气道：“这上面写的不都是我的名字吗？我爸妈当初让我带着身份证和我一起办的！”

费琅额角青筋直跳，懒得理她。

林琮：“……”

谁的爸？谁的舅？

他刚才心酸了半天，结果岳青是费琅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