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什么叫进退维谷？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裴与屠惆怅地在平墨的房间里逗留许久，没什么形象地蹲在地上点燃一支烟。

吕东望是闻着烟味进来的，用一种“不愧是你”的语气惊叹：“裴哥？你怎么在平教官房间里抽烟？”

相处久了，大家也渐渐互相了解，知道平墨是不抽烟的，而一般不抽烟的人，都闻不得烟味，平教官的暴脾气好身手是出了名的，通常没有不长眼的敢给他二手烟吸，可裴与屠居然直接跑到人家房间里大张旗鼓地抽！

啧，不愧是能跟平教官同居的男人。

“发愁呢，我帮你平教官搬家。”裴与屠叼着烟，面前是个打开的行李箱，整整齐齐码放着平墨的衣服。

吕东望：“你们决定正式同居了，再也不回宿舍住了是不是。”

裴与屠被“同居”两个字取.悦了，心情稍微好转，而便后灵光一现，“我知道了！老吕你真是我的福星！”

吕东望一头雾水：“你知道啥了？”

裴与屠没回答他，而是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囫囵弄乱，又将柜子里剩余的衣服一股脑塞进来，乱糟糟一大坨纠缠在一起，看得吕东望心惊肉跳：“裴哥你要是对平教官有什么不满你就好好说，这样会出事的啊！平教官那暴脾气，非跟你打起来不可！”

看来两个alpha果然不和谐！

裴与屠却意味深长道：“你不懂，我这是搏一搏，如果整整齐齐拿回去那才是死定了。”

他“咔吧”一声把箱子合上，拍拍吕东望的肩膀，“等你以后有对象就知道了，学着点吧，这是成熟男人的智慧。”

成熟男人裴与屠算盘打得噼啪响：如果整整齐齐把衣服带回去，势必要穿帮，如果单独漏了这一件，那更是司马昭之心，现在把所有衣服都弄乱，就说自己没仔细看，压根没见到那件T恤！

这样就完美化解了危机，平墨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知道他是猫的秘密。

一公里外的大跃层里，平教官吹着空调，喝着冰镇甜牛奶，吃着奶油小蛋糕，那条打着石膏的“伤腿”高高翘着，要多舒适有多舒适，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耳朵和尾巴还没有收回去，根本没办法出门。

可偏偏又有一件事，令他非出门不可。

——平墨的顶头上司，卢烽上校要来联军大考察，这次并非保密任务，是大张旗鼓地来，所以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探望他。

虽然卢烽是看着他长大的，和自家长辈差不多，也知道了他兽人的身份，可平墨仍觉得别扭——这猫耳和尾巴“娘唧唧”的，很影响他的硬汉形象——于是打算找一些能遮掩的衣服。

他打开网购网站，帽子是必须的，下.半.身可怎么办呢？那么长一条尾巴，一般的裤子怎么藏得住，总不能穿裙子来遮吧？

正纠结间，冷莉的电话打了过来。

若是从前，冷莉没有重要的事很少打电话，通常都是发信息，还自带若干可爱表情包卖萌，可自从平墨在她面前露出兽耳之后，冷莉就变了个人似的，不但表情包绝迹江湖，连颜表情也没有了，导致短信明显减少，电话却日益增多。

也不知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平墨兴致缺缺地接起电话，“我忙着——”

可刚说了三个字，他便严肃起来，凝眉倾听，“你确定？”

冷莉：“鬼耳千真万确回来了！太平街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平墨也相信冷莉的能力，绝不会走眼，但经过上次的事，鬼耳为什么还敢回来？难道不怕被自己找上门吗？

平教官虽然不怀疑这条线索的真实性，却也觉得太得来不费工夫了，总有些蹊跷，但还是叮嘱冷莉：“看紧了他，不要打草惊蛇。”

挂了电话后，平墨仍在凝神思索，就听开门声响，是裴与屠回来了。

裴助教把两个旅行箱放在门口，扯着嗓门报备：“把你的东西都拿回来了啊！”

平墨也没在意，敷衍地答应一声：“好。”

裴与屠从冰箱里翻冰水，一口气灌了一整瓶，解了暑气，才一屁.股坐在平墨身边，“来去有点匆忙，东西没好好整理，除了你那些宝贝军.刀仔细包好了，其他一股脑都塞箱子里了，别介意哈。”

平墨仍想着鬼耳的事，无可无不可地说：“没事。”

裴与屠：“其实都是些旧衣服了，样式也一般，你年纪轻轻的，怎么穿得跟小老头似的，要不别要了，我再给你定做几件新的得了？要可降解材料的，我知道。”

平墨心里想着事情，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好好好，都行。”

裴助教搓搓手：“那我可按着我自己的审美定制了啊。”说完，忽而又窥到平墨的手机屏幕，讶然问：“你怎么还看女装？”

平教官猛然把手机扣过去：“不是！”

裴与屠却以为他在给哪个小姑娘买衣服，嫉妒的小火苗“噌”一下窜了起来，佯装打闹，“那么小气呢，让我看看呗，帮你参考参考！”

拼蛮力，平墨哪里比得过裴与屠？何况他一条腿还打着石膏，行动不便，三两下就被裴与屠圈在怀里，姿势非常不雅。

裴与屠的注意力却都在手机上，争分夺秒地翻阅浏览记录，发现搜索的关键词居然是“男装、宽大、裤裙”，不可置信地问：“是你要穿啊？”

平墨一记肘击打在裴与屠胸口，愤然从他怀里挣脱，并一把夺回手机，恼羞成怒道：“穿个p！”

裴与屠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是把平教官整个抱住了，他挨了一下也不恼，涎皮赖脸地嘻嘻一笑，语气里还有一点向往：“异装癖没什么可丢人的，我支持你。”

平墨额角一跳，下意识想抬脚把人踹飞，却很快想起自己是“伤员”，悻悻地收回腿：“我想把尾巴藏起来，最近要出门。”

裴与屠“哦”一声，建议：“其实裙子是个挺好的办法，你长得好看，又矮……男扮女装肯定带劲，不是，很像。”

“你，说，什，么。”平墨一字一顿地问。

裴与屠却已经退出老远：“伤员就别动气，老老实实在原地坐着！”

平墨运了口气：“我一米八。”

裴与屠：“一米七八，我在那个地下拳击场看过你的资料，但根据我的经验，一般真的一米七八会报一米八，一米七五才会报一米七八，不信咱们量量？”

平教官气得耳朵上毛毛都炸开了，但他一个“伤员”，不能动弹，只好怒瞪着对方。

裴与屠却觉得自家小猫生起气来真是太好看了，那水汪汪的灰蓝色眼睛瞪得溜圆，显得更大了，头顶猫耳竖起来，因为炸了毛，愈发毛绒绒糯叽叽的，连白.皙的脸蛋也气出了沱红，是真正的白里透红，秀色可餐。

但平小猫挺记仇的，逗一逗点到为止就行，不然以后等他好了，真的会揍人，揍人还带招的，说不定还会上武器，这样的家暴谁受得了？

裴与屠于是见好就收，话锋一转：“我听说一件大喜事，想不想听？”

平墨还在气头上：“不听！”

裴与屠嘿嘿笑，兴奋道：“就知道你感兴趣，你猜谁要来咱们联军大？卢烽上校！就我偶像，跟你说过的吧？E组的一把手，大名鼎鼎的鹰隼你总知道吧？它就隶属于E组，归卢上校直接领导！可惜鹰隼的队员都是从小专门培养的，是真正的精兵教育，不从外部招，不然我也想报名参加。”

平墨听到他这样赞许鹰隼，觉得这人虽然狗了点，但起码识货，刚刚那点怒火倒是消了大半，谦虚道：“鹰隼也没有你们说得那么好，只是待遇好一点的大兵，升迁机会也不如你们常规部队多。”

这话出自前鹰隼队长是谦虚，可若不知道他的身份，听在耳朵里就像是酸了。

裴与屠猛然想起刚来联军大报道的时候，便听过平墨是鹰隼队员的消息，毕竟这年头，整个军部吹牛的方式都是“我有个朋友在鹰隼”或者“我认识鹰隼队长”，而自家平小猫又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也很正常。

裴与屠不想戳穿他，以免打击他的自尊心，干脆揭过这话题，只说：“鹰不鹰隼的不重要，如果能见卢上校一面就好了，他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我都许多年没见过真人了，这次难得他来联军大考察，我决定去偶遇一次。”

“……”平墨，“你这语气很像追星的小女生。”

裴与屠不服：“卢烽是英雄！能和那些娘唧唧的明星一样吗？”

全联盟的明星里，平墨叫得出名字的，恐怕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对他们娘不娘没有发言权，但自认卢烽的确是个英雄，裴与屠崇拜他太正常了——军部的年轻人就没有不崇拜卢烽的。

平墨还是觉得自己欠裴与屠良多，仅用金钱是还不完的，既然他想见卢烽，自己何不顺势卖个人情？

有自己在，裴与屠用不着偷偷摸.摸搞什么偶遇，等自己和卢烽见面时，悄悄说明情况，卢上校一定会卖这个面子，暂且不要告诉他，就当给他个惊喜。

……等等！

平墨忽而福至心灵，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裴与屠，你过两天帮我借个轮椅，推我去见一个人。”

反正他现在腿打着石膏，也不能自由行动，坐着轮椅同样能藏住尾巴！被人推着虽然也有点丢人，可两害相较取其轻，轮椅可比穿裙子好多了！

*

转眼就到了约定好见面的日子，这几天平墨没办法出门，一直缩在家里，两套睡衣轮流换，所以箱子也一直没打开，他见裴与屠不在，腿脚利落地行至旅行箱前，打开后却傻了眼。

所有衣服都乱糟糟的纠结在一起，经过两天的发酵，大部分都压出了褶皱。

平墨：“…………”

……这里面不少都是昂贵的可降解材料衣服！裴与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可现在也没别的选择，平教官只得一件件翻找，力求找出一件比较体面的，翻着翻着却看到一件不属于自己的T恤。

这件T恤明显不是他尺码，平墨扯出来，端详了半晌，才猛然想起：这衣服是裴与屠的！

当初裴与屠误食了自己从风铃酒吧顺回来的催.情药，眼睁睁看着自己从猫变成了人，又眼睁睁看着自己穿着他这件T恤落荒而逃。第二天醒来时，平墨还专门去探听消息，得知裴助教以为自己在做梦，才放下心来。

若是他发现了这件T恤……

绝对不行！他做猫的时候，在裴与屠面前撒娇卖萌，和真猫无异，丢了不少脸，决不能让他知道！

话说回来，裴与屠说这些衣服是一把抓回来的，这么一大团，应该是没发现吧？

平墨心中忐忑，偏偏这疑问又不好说出口，直到两人出发时，他坐在轮椅里，戴好鸭舌帽遮住猫耳朵，又将尾巴塞进椅背里藏好，才故作漫不经心地问：“我那些衣服你是抓起来就塞进箱子里了？”

裴与屠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他腹稿早就打好了，对答如流：“可不是，当时正好有事来不及，怎么，衣服皱了？我再给你买几件赔罪吧。”

平墨听他语气自然，一点也不紧张，倒是松了口气：“不用。”

“别跟我客气啊，单都下好了，直接找品牌商做，比那什么情趣制服店靠谱，你等着成品吧。”

“……”平墨不是很想回忆起情趣制服店，“其实还有件事没跟你说——”

但关于今天见卢烽的“惊喜”还没出口，就被人打断了：“嘿，平教官！裴哥！好巧啊。”

吕东望热情挥手，他该穿着运动服，从篮球场跑出来，打过招呼后，便说：“裴哥，你搬出去住，怎么连电话也不接了，李组长找你有事，快给他回个电话吧。”

原本的教学组长户磊因为恶意挑拨学生家长，给平教官泼脏水，已经被撤职，新来接替他的就是李组长。

好歹也是上司，裴与屠拿起手机去一边回电话了，吕东望便借机悄声问平墨：“平教官，你和裴哥和好了？”

平墨被问得一头雾水：“和什么好？”

吕东望一脸的“你没必要瞒着我”，说：“我都看见了，那天裴哥回宿舍替你收拾东西，本来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结果一支烟的功夫，就把所有衣服都给弄乱了，肯定是中途吵架了呀！”

“！！！”

“看你伤成这样，也太不小心了，其实裴哥不是个细心的人，也没什么耐心，我也算他发小，对他挺了解的，他能主动照顾人，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也没什么分别，裴哥对你是真没说的，我觉得吧——”两个alpha在一起挺不容易的，能不吵架还是尽量不要吵架。

平墨打断他：“你说他原本是把衣服叠好了的，又故意弄乱？”

吕东望：“可不！你们现在和好了吧？”

平墨：“呵。”

裴与屠恰好在电话里聊完了工作上的事，折返回来，就莫名感到脊背窜起一阵寒意，“怎么了？”

平墨和吕东望异口同声道：“没事！”

平教官甚至还对他笑了笑：“先见客，回去再说。”

平墨颜值在线，即便笑得没什么感情，视觉效果也着实明媚璀璨，裴与屠看得心旷神怡，也跟着嘿嘿一笑，忘了追究，心甘情愿做起苦力，推着轮椅说：“对，先送你去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