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戴将军今年七十二岁，身体硬朗，精神矍铄，身子骨恐怕比大多数年轻人都要健康，打电话也声如洪钟：“大外孙！你还能想起来给你姥爷打电话，开口就是有事儿，可见不是真心想我！”

裴与屠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怎么可能，天天想您。”

“滚蛋吧，说事儿。”

“是这样，我有个战友，惹了点麻烦……”

刚听了个开头，戴将军便道：“我一个退休老头子，不管这些事，找你大舅去。”

“不行啊姥爷，这事儿着急！晚了他该吃苦头了，还是您面子大，找您最快！”

戴将军奇道：“什么战友关系这么好？”他这外孙从来不愿意跟战友们提起他，当初宁可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也不肯动用家里的关系，这还是头一回向他开口。

裴与屠：“是在联军大的顶头上司。”

“那个叫平墨的？”戴将军立即道。

“您怎么知道？！”裴与屠出离惊讶了，他居然张口就说出了平墨的名字！自己可从来没跟姥爷提过。

电话那头顿了顿，戴将军才含糊道：“你的事我当然关心，他惹什么麻烦了？”

裴与屠将事情大概讲了一遍，戴将军没急着答应，反而问：“小子，你也二十五了，有对象了吗？”

裴与屠：“现在还没有。”

戴将军：“我觉得军人挺好的，利落，干练，还能互相理解，要是有合适的你就加把劲追。”

“……姥爷你想说什么？”

总觉得老头子话里有话，这个时候突然提起处对象，是察觉到什么了么？

戴将军中气十足道：“我是说，你要是找对象，现在在联军大找就正好！比那些富二代强，全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跟你爸一样！”

…………这么多年，姥爷还是看不上他那位富豪爹。

裴与屠为自家亲爹据理力争：“您那是性别歧视！我爸对我妈多好二十四孝老公……”

“好啊你那beta的爹厉害，你找他办事去！”

“……”

……是不是无论年轻的时候多叱咤风云，上了年纪便都免不了老小孩的属性。

裴与屠立即卖了亲爹，痛斥了一通富商的资本家行径，并发誓自己找对象必须要找个漂亮的omega，戴老将军才高高兴兴地打了包票。

另一边，平墨洗漱好之后，发现自己的猫耳已经收了回去，如今只剩下尾巴还在。

正如那位老专家所说，处于性成熟期的兽人，体内omega激素不稳定，蹭了一夜的alpha信息素，总算没有变回猫，连头顶的猫耳也消退了，只要等尾巴消失，就能出门了。

早餐是热气腾腾的煎蛋、培根和牛奶，样式虽然简单但营养丰富，裴与屠却对平墨的饭量很不满意。

“吃猫食一样。”

平教官不以为然地甩甩尾巴尖儿，“是你饭量太大。”

他那条长尾巴无处安放，从镂空椅背里伸出去，雪白的毛毛油光水滑，只有尖端是墨染一般的黛色，晃啊晃啊的，和正襟危坐力求摆出高冷派头的平教官本人形成鲜明反差。

裴与屠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平墨，吃完饭帮我挑个逗猫棒。”

果然，平教官甩得欢快的长尾巴一顿，视线也终于从餐盘里挪开，眨眨眼：“买什么？”

裴与屠；“我不是养了只猫吗，小东西老可爱了，特别喜欢扑逗猫棒，而且还笨，怎么扑都扑不到，好玩吧？”

平墨：“呵。”

裴与屠：“我听说激光笔也能逗猫，只要打开，猫就会追着光点扑，你说这能玩吗，小猫是不是都傻乎乎的，哈哈哈回头买一只试试。”

平墨：“……”

裴与屠：“对了，老吕说已经给猫买了个兔耳朵帽子，等小东西回去就给他套上，现在宠物商店什么都有，还有卖猫咪比基尼的你敢信？”

平教官捏着筷子的手稍稍用力，“不必了吧，哪有人给猫穿比基尼的。”

裴与屠忍住笑，说：“穿着玩呗，如果宠物不用来玩，那养他有什么意义？对了，我家小猫的蛋蛋手.感特别好，又Q又弹，纵享丝滑！有空请你一起捏。”

“咔吧！”

平教官手里的筷子被捏断了。

大约是被气着了，平墨的长尾巴居然在早餐后不久就乖乖收了回去，身后终于恢复了光溜溜，可以准备出发去做笔录了。

那一天，裴与屠趁着平墨昏睡的时候，匆匆买了两套衣服，一套居家睡衣，另外便是今天这一套。

当时他担心家里的平教官醒过来无人照料，不敢多耽搁，说了尺寸，便任由店员随意搭配，本来就是奢侈大牌，裴大少出手阔绰，给人以‘不差钱’的印象，店员便也不客气，将刚到店的本季新款奉上。

问题就出在“年纪”上，店员问‘你男朋友多大’的时候，裴助教认为兽人的年纪和普通人算法可能不大一样，福至心灵地回答道“刚到青春期”。

平墨好半天才从衣帽间里出来，似乎很不适应这种新的穿衣风格，别扭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倒是裴与屠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好看！以后你就这么穿吧。”

颇具设计感的宽松粉色波点短袖衬衫，内搭一件黑T，配黑色长裤，鞋子是时下年轻人很流行的一款运动鞋。

平墨日常除了作训服就是联军大统一发的文化衫，极偶尔穿一套私服也是稳重日常款，从来没打扮得这么富有青春气息过。

他原本看起来就像十八.九岁的少年，如今这样一穿，粉色衬衫衬得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出象牙般的质地，整个人又嫩又清爽，不像老师，倒像高中里走出来的校草。

‘不，校花。校草哪有这么好看的。’裴与屠在心里默默更正。

然而，平教官被他过于热烈的目光炙烤得更不自在了，“这裤子也太紧了，衣服也没兜，我军匕和□□该往哪儿放？”

“咱打个商量，去警察局不带家伙行不？”你本来就握着十三条人命，是个危险分子，到时候他们再怀疑逆袭警！

平墨还是不自在，“这样太显年轻了，压不住人。”

“你不是显得年轻，是本来就年轻，”裴与屠又问，“那条吊坠呢？搭配黑T的。”

平墨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裴与屠说的是什么，嫌弃道：“那玩意跟狗链似的，好好的带它干什么？有鸭舌帽吗？”

裴助教一直弄不明白平教官放着这么一副盛世美颜，非要遮起来到底是什么心态，直到出了门，亲眼见证平墨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从Omega小男生到中年大妈，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一开始裴与屠还挺与有荣焉，觉得倍儿有面子，直到一个胆子挺大的Omega男生拦住他们，拿出自己的手机，一副准备要联系方式的架势，裴助教才炸了毛。

这是要当着他的面挖墙脚？

“不好意思，我们有正事呢。”裴与屠高高大大地拦在平墨身前，他多年从戎，早练就一身凶横气势，不用真发火，冷冷的一句话，就吓得小男生忘了词。

但他还是很执着，咬着唇小声又试了一遍：“不会耽误你们很久的。”

裴与屠眼睛一瞪：“你听不懂人说话吗？”

这回男生不敢再问，不知是恼的还是吓得，眼角都泛出了一点泪花，扭头跑了好远，才恨恨地骂了一句“什么素质！”

平墨却对这一切毫无兴趣，目光看向远方，喃喃道：“他怎么也来了。”

裴与屠酸溜溜地说：“平墨，你用不用一出门就喷那个强A森林啊，还喷那么浓，虚荣心太强了你，看看！多招蜂引蝶，我们还怎么办事啊。”

平墨奇道：“刚才那个不是找你的吗？”

“？？”

裴与屠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个Omega……好像的确是直奔自己来的！

他心情稍稍好了一点，觉得也要树立一下良好形象，“好像真是，其实我从上学时候起就特受欢迎，又A又猛，还是篮球队的，人气特高。”

“哦。”

可惜平教官只回了个单音节，视线依旧往远方看。

裴与屠盲猜：这会不会是吃醋了啊？

于是美滋滋地试探着问：“你说刚才那个小男生怎么样？”

平墨：“没注意。”

裴与屠撇撇嘴：“我觉得还行，要不我回去加个好友？”

“行啊。”

“那我真去了？”

“加加加。”平墨终于不耐烦了，“别一直问我。”

裴与屠：“…………”这到底是吃醋还是烦他了？可他一时不敢继续问，总感觉再烦一句，平教官就要暴起揍人了。

而且这人的注意力好像也不在自己身上，他顺着平墨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户磊？他来干什么？”

两人眼睁睁看着户磊进了星城警察局总部，平墨才揉揉太阳穴，说：“被绑架者有学生，甚至还有一个和人贩子勾结，联军大必然要派人沟通协调，派的怎么是户磊。”

这家伙和平教官有过龃龉。

户磊是个男性beta，个子不高，学历挺高，三十多岁，此人做人极为鸡贼，又爱耍官威，典型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偏偏业务能力着实不错，在领导面前很吃得开，前不久空降下来，做了分管教官们的教学组长。

当初户组长新官上任，想抓几个典型烧一烧他的三把火，结果碰到了平墨。

平教官在“装逼”这个领域还没认过输，压根不给户组长面子，不大不小地闹了一场之后，户磊彻底服软，再也不敢为难平墨。

不过，梁子已然结下了，这种小人一旦得志，很有可能回头找麻烦，这个节骨眼碰上他，难怪平墨头疼。

裴与屠倒是看得很开，“户磊顶多是个跑腿的，怕他干什么？咱们走咱们的。”

平教官哪里肯认一个‘怕’字，哼一声，道：“我怕过谁？走！”

结果刚进接待室，就和户磊打了照面。

这两天平墨都在裴与屠家里“养伤”，户磊却是在学校里把杂七杂八的八卦囫囵听了个全，知道平教官现在虎落平阳，已经被暂时停职了，而且在他和家长们沟通时，有意无意提了提这位平教官脾气很不好，对待学生也很暴力，现在家长们听说他很可能还杀了人——虽然是人贩子，但也看得出来这人是个危险人物，并不适合做老师。

在户组长看来，他一个不知底细的大兵，能调来联军大做教官，那是烧了高香！体制内的老师，有编制的，多难得！可现在呢，这暴躁的兵痞子自己给搞砸了，可谓前途尽毁。

户组长于是默认自己高人一等，抖起来了。

他推推眼镜，自认云淡风轻地一笑：“小.平教官，呦，今天这么精神！哎呀，忘了你停职了，暂时不是教官，不过也别有太大压力，年轻人，谁没遇到过什么坎坷呢？”

平墨不咸不淡地哼一声，没说什么。不过，依着裴与屠对他的了解，这位已经开始不爽了。

户磊浑然不觉，依旧自认云淡风轻实则阴阳怪气地笑着说：“我来送一些资料，你是来做笔录的？我还是仗着年长你几岁，得说说你，怎么能那么冲动呢？是，你身手好，你们这些大兵，嗐！但这可是法治社会，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裴与屠你别瞪我，我也得批评你，你平时也够横的，哎哎哎这是警察局你们俩注意态度，而且还是市局！万一碰到大领导，你们也这样吗？”

然而，户组长话音刚落，还真来了一位“大领导”。

刚刚接待他们的实习小女警，在最前面引路，四五个小领导模样的年长警察簇拥着一位警官，朝他们走过来。

户磊一眼认出那警官，小声说：“这不是郑局长么！他们一把手啊！”

户组长这两天跑了好几趟市局，都是由小民警接待，对大领导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还是通过挂在荣誉墙上的照片认出来的。

不过他还有一点读书人的傲气，觉得自己大小也是高等学府的教学组长，被大领导接见一下也无可厚非，因而激动地上前一步，笑着做出了要握手的姿势。

还是那位实习小女警比较机灵，抢先一步把户磊拽走，“户组长，今天您辛苦了，我们这边没什么其他事需要配合，您可以回去了。”

“？？”户磊：“可是……”

而后，户组长就见郑局长目不斜视地走到平墨面前。

平墨也有点懵，得知要见自己这位直接是一把手大领导时，心里更紧张了。

他倒不是怕见领导，其实按着军衔来说，这位郑局长和他的级别待遇相差并不大，可按着一般的流程，级别再高的重案要案也应该由刑警队出面，哪有一见面就见局长的？搞这么大阵仗，莫不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难道是“鬼耳”那边出了什么新差错？

户磊显然也想到了‘没准是平教官这案子太严重，要倒大霉’的可能，脸上渐渐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倒是陪同而来的裴与屠最淡定，见到郑局长时，还满意地点点头。

而下一秒，声势浩大赶来的局长，就在户磊炯炯的目光里，堆出一个亲和无比的笑，一把攥.住平墨的手：“你就是平教官？是救了那么多人质的大英雄？”

户磊：“？？？”

郑局长：“您跟我想象的形象不大一样，真是一表人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