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少爷与假少爷

姚尧抬着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陆辰舟精致的下巴，然后是他低垂的眼眸。

这个角度很不好，从下往上看，仿佛低人一等，姚尧开口说话：“东西是你丢下来的么？”

陆辰舟瞅着姚尧不说话。

姚尧很平静，认真地对他说：“这样很危险。”

他低下身体，从地上把板擦捡起来，然后慢慢地顺着台阶走上楼梯：“下次拿稳一点，不要再掉下来了。”

姚尧终于和陆辰舟站在同一级台阶上，其实陆辰舟个子挺高，只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体瘦削，还总驼背，显得没有气势，看起来比他实际矮。

姚尧的目光落在陆辰舟的领口，衣领半遮半掩的地方，隐隐约约有紫色的痕迹。

姚尧知道那是被陆家的爸爸揍出来的。

陆爸爸原来是个工厂职工，陆妈妈是小学老师，陆家本来是个普通家庭，不说大富大贵，至少温饱不愁。

谁知在陆辰舟小的时候，陆爸爸听信朋友忽悠投资失败，把所有的积蓄全赔进去，然后存着侥幸心理又染上了赌博，丢了工作，从此陆家开始一蹶不振。

陆爸爸的赌瘾越来越重，把家里的东西全拿去变卖，开始酗酒。起初陆妈妈会去阻止，陆爸爸不耐烦就动手，后来演变成家庭暴力，陆爸爸有时候打老婆，有时候打儿子。

陆辰舟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

姚尧望着陆辰舟身上的伤痕，若有所思，陆辰舟淡定地抬手把衣领拉上去，那些痕迹瞬间看不到了。

姚尧把手里的板擦递给陆辰舟：“没有摔破，质量不错。”

陆辰舟撩起眼皮，扫了姚尧一眼，接过板擦，终于开口：“手滑。”

说完，他继续往楼上走，似乎要去老师的办公室。

姚尧望着他单薄的背影，笑道：“就当你道歉了。”

陆辰舟仿佛没有听见，并没有回头。

姚尧沉沉地看了一会，然后反身回到一楼，走进教室。

书中角色上的这个中学叫做誉诚中学，高一的教室在一楼，姚尧返回一层，刚踏进教室，就听见里面有人喊：“老大来了！”

姚尧停顿一下，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看见教室的最后一排，几个高个少年冲他兴奋地招手。

姚尧有一些原主的主要记忆，他分辨着自己的座位，然后径直走到倒数第二排坐下，那些同学立刻围了上来。

“老大，你作业写了么。”其中有一个个子最高的，狗腿地问姚尧。

姚尧记得这位同学好像叫张子谦，名字叫得斯斯文文，却一点也不爱学习，他家里有人在学校工作，所以上了这个中学，但和原主一样每天瞎混，两个人臭味相投。

因为原主家有钱，舍得给兄弟们买东西，张子谦厚着脸皮，“尊称”原主一声“老大”。

姚尧听见张子谦这么问，一愣，才想起学生是需要写作业的。

张子谦见他这表情，就知道没写，说：“诶，你不是有学霸朋友吗，以前周末的作业都能搞定。”

原主的学霸朋友应该指的是假少爷盛烨，原主会缠着盛烨，让他帮忙写作业。

姚尧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张子谦左右看看，说：“没事，包在我身上。”

他正在张望时，就看见陆辰舟走进来，顿时眼睛一亮。

陆辰舟走到姚尧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居然坐隔壁，姚尧抿抿嘴唇。

张子谦从课桌间钻过去，走到陆辰舟面前，胳臂绕过他的背，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收紧，掐住陆辰舟的脖子，笑嘻嘻地说：“同学，把你的作业借我参考一下呗。”

陆辰舟成绩不好，要不也不会跟原主一起坐倒数第二排，但他很认真，不逃课，按时完成作业。

陆辰舟一直表现得很孤僻，整个人阴暗萎靡，缩在角落，说句不好听的，跟鬼一样。在发现陆辰舟是真少爷之前，原主就很看不起他，放纵自己的小弟欺负他。

张子谦压着陆辰舟的脖子，看上去用了不少力气。

姚尧对这种校园霸凌很厌恶，他皱起眉头。

平时张子谦这么吓唬一下，陆辰舟就会把作业拿出来，谁知今天陆辰舟竟然没有动。

“傻了吗？快给我啊。”张子谦勾着陆辰舟的脖子左右摇晃，把重量全压在陆辰舟身上，看着就感觉窒息。

陆辰舟脸上的表情没有变，手伸进自己的裤兜，仿佛在拿什么东西。

这时候姚尧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扯开张子谦，看了看陆辰舟泛红的脖子，平静地说：“作业我自己写。”

张子谦看姚尧像看外星人。

姚尧什么水平大家都知道，要是能写出作业才有鬼。

姚尧不动声色地回到座位，把张子谦喊过来：“你告诉我是那些题。”

张子谦立刻就忘记了陆辰舟，跟过去看自家老大到底要搞什么鬼。

陆辰舟阴森森地望着姚尧，把裤兜的东西按了回去。

姚尧打开书包，拿出课本和作业本。

基本都是主科的作业，他思考了一下，数学已经有点忘了，语文应该能编出来，至于英语……

还是先英语吧。

张子谦在习题册上勾出一段英语填空，笑着说：“得了老大，你不是说看见字母就头疼，后面还要写作文……”

他的话还没说完，话音就被他吞了进去，张子谦眼睁睁看着姚尧扫了一眼那段阅读，立刻就开始往里填词。

“直接瞎写，不愧是老大。”张子谦刚笑起来，就再次收声，因为他看见姚尧做完填空后，着手写起英语作文来。

作业本上流畅的英文从姚尧的笔尖流泻而出，因为写得快龙飞凤舞，甚至有些字母习惯性用了花体，把张子谦看得一愣一愣。

姚尧飞速写完，把作业本往张子谦那一塞：“早自习的时候我继续写别的科目。”

他没明说，张子谦爱抄不抄。

张子谦抱着作业本，困惑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瞅着本子上的字看。

这是啥单词？怎么这么长，好高级的样子，这个字母是L吧？怎么写得跟花一样。

姚尧甩甩手腕，继续埋头写别的作业。不是他自夸，赶报告他最在行，以前项目结题的时候，熬夜补数据写文书，比赶作业麻烦多了。

陆辰舟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只是盯着姚尧看。

老师从门外进来，宣告早自习开始，陆辰舟这才扭过脸，把视线从姚尧身上移开。

重新上中学的体验，对于姚尧来说，有点别扭。

要大声地念课文，还要站起来回答问题。

张子谦睁着眼睛打瞌睡，思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姚尧也没有认真听讲，总是忍不住观察教室里的情况。

他以为陆辰舟会仔细听课，谁知道陆辰舟也似乎有心事，眼睛盯着黑板，神情却很放空。

书里有一点姚尧有些不解。

誉诚中学是重点中学，陆辰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考进来的，照理来说成绩不应该这么差，可在原书里，陆辰舟就是一个学渣，苦读三年，完全没有效果，最后高考也没考好。

从后面的黑化剧情看，陆辰舟应该智商不低，不是那种没有天份的人。

姚尧望着陆辰舟发呆，冷不防陆辰舟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姚尧怔住，率先收回目光。

还是别招惹了，他不会像原主那样欺负陆辰舟，但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姚尧思索片刻，他想起原书里张子谦的结局了。后来毕业很多年，张子谦在一家修车厂里工作，有一次陆辰舟把车拿去修理，刚好遇到了张子谦。

那时候陆辰舟已经成为了盛家的大少爷，而张子谦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维修工，陆辰舟依旧一眼就认出了这位高中曾经霸凌他的同学，但张子谦没有认出陆辰舟，而是看见他开来的豪车，眼里有着羡慕。

陆辰舟回去后，为张子谦安排了一辆豪车维修，但在车上做了手脚，张子谦在修车的途中引发事故，人被炸伤，还背负全责，失去工作，同时需要赔付车款，总之直接被抛入地狱。

只要曾经得罪过陆辰舟的人，哪怕是个小人物，都会被一一报复。

姚尧想起之前原主对陆辰舟做过的事，在心里叹息，原主简直是陆辰舟仇人列表里的一员大将。

满满当当地上了一天课，终于到放学的时间，张子谦喊姚尧去网吧玩，姚尧摆头拒绝。

张子谦早上被姚尧飞速写作业的架势吓到，现在还有点惊魂未定，见他不肯去就算了。

姚尧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这时候教室门口出现一个人，他撑着门框，身材挺拔，望着姚尧笑意盈盈，那笑容干净得像清泉，温暖得如同太阳，他喊道：“尧尧。”

姚尧看见那人，心里叫苦。

假少爷来了。

来人正是原主的好朋友，盛家抱错的孩子，盛烨。

盛烨是学校里出名的红人，成绩好，家世也好，人长得也漂亮英俊，说句老土的话，是童话书上走下来的白马王子。

更难得的是他为人亲和，对师长讲礼貌，对同学很爱护，三百六十度的无可挑剔。

特别是目前这个时期，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他是天之骄子，此时的盛烨简直光芒万丈。

谁又知道，他其实是被抱错的，他根本不是盛家的原装公子，今后有一天会从云端跌下来。

如果说这时候的盛烨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和姚尧这个混世魔王做了朋友。

盛烨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在门口冲姚尧摆手打招呼：“今天去我家吃饭吧。”

盛烨说话的时候，教室里没离开的女生全都有意无意地扭头去看，姚尧摸摸鼻尖，说：“不用了，我直接回家吃。”

盛烨笑着说：“姚叔叔打电话过来了，让我辅导你功课。”

姚尧：“……”

姚尧拿着书包，一边向外走，一边思索拒绝的借口，刚走到盛烨身边，盛烨伸手拉住他，说道：“你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回家，去我家吃饭然后写作业。”

在被盛烨触碰到的一瞬间，姚尧的头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一样。

他扶住自己的额头，冒出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

这个疼痛的位置，让姚尧立刻想起原主死亡的方式。

书里原主最后的结局，是醉酒后被车撞到，整个人在大马路上被撞飞，然后狠狠地砸到地面，头部着地，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