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雨中

侯陌的睡眠质量是真的高, 即使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一夜他依旧睡得很好，完全没有被打扰。

每天早上都是桑献他们起床之后推醒侯陌, 侯陌才会爬起来去洗漱。

桑献起床之后，抬手要推侯陌, 就看到了黑色的短发, 诧异了一瞬间又换了一个角度去看，确定了床上是两个人。

就算只看到了一个后脑勺, 桑献依旧知道这一头卷发属于谁。

邓亦衡的床铺和侯陌头对头，他撑起身子看着桑献的样子觉得有点奇怪，也跟着去看侯陌的床铺，下床的动作都是一顿。

迟疑了一会儿，邓亦衡拿出手机对着侯陌这边拍照，拍完得把手机转小半圈, 才能看到正常的方向。

没错，躺在侯陌旁边的是随侯钰。

桑献站在地面上询问地看向邓亦衡。

邓亦衡双手摊开耸肩，也是十分不解。

桑献的位置不太方便, 只能邓亦衡伸手推醒侯陌。

侯陌睁开眼睛，打算翻个身缓一缓再起床, 结果还没翻过去，睁开眼睛就被吓到了。

他第一次尝试刚刚睡醒，就将眼睛睁到最大。

他和随侯钰面对面躺在他的床上, 距离很近，鼻腔里充满了随侯钰身上的味道。

有种……柚子味？

他看着随侯钰睡觉的样子，卷曲的黑发垂下来，有一缕搭在了鼻梁上，眼皮上的“遮雨棚”微微发颤, 人却没有醒过来，依旧睡得甘甜。

随侯钰就连睡觉的时候，嘴唇都紧紧地抿着，倔强里透着点可爱。

侯陌目光往下扫，就看到随侯钰还穿着昨天晚间的衣服。

随侯钰白天穿校服，晚上会换上T恤和短裤去洗澡，回到寝室后还会换睡衣，标准的精致男孩。

结果昨天没换睡衣就睡在他身边了？

关键是，怎么睡在他身边了？

他特别小心翼翼地把压在随侯钰身上的腿收回来，都怪他爱骑着被的臭毛病，让他身边有个人他也骑着，还睡得好好的。

撑起身子，指着随侯钰用口型问邓亦衡：“怎么回事？”

“我们还想问你呢？”邓亦衡回答得也特别小声，主要是知道随侯钰脾气臭，不想招惹，回答的声音根本就是气声。

侯陌百思不得其解，又问：“他上错床了？”

邓亦衡觉得很扯：“他是下铺，这错得有点离谱了吧？就算错方向也是去桑献床上啊。”

侯陌看着随侯钰，再看看床铺，有点迟疑：“我怎么下去？”

说着，尝试从随侯钰身上跨过去，结果正卡在随侯钰身上的工夫，随侯钰醒了，突兀地睁开了眼睛，吓得侯陌惊呼了一声：“我去！”

两个人此时的姿势非常尴尬，侯陌还被吓得不敢再动了。

邓亦衡觉得这画面没眼看，直捂眼睛。

桑献却吹了一声口哨，看戏的不嫌事儿大。不知为何，表情里还有一种自己养的猪，终于拱到白菜的喜悦感。

这白菜着实不错，翡翠白菜镶钻石边的，闪闪亮亮，可可爱爱。

侯陌看着身下的随侯钰，重重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明明没有非分之想却有着做贼的心虚，慌张地解释：“我只是想下去。”

他还真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一个人，估计只有随侯钰这种脸小的能经受住考验。

“那你下啊。”

“哦。”

侯陌就跟做错事的人是他似的，匆匆地越过随侯钰下床了。

站到床底下了，看到随侯钰坐起身整理自己皱了的衣服，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睡我床上去了？”

随侯钰倒是挺坦然的，跟着下了床，找出校服的同时回答：“梦游吧……”

“梦游？！”侯陌震惊了。

“嗯。”

侯陌看着随侯钰的样子，真的有点追问不下去了，谁让随侯钰是一脸“你再问，我就揍你”的表情？

最后他拿着洗漱用品去了水房。

他在洗漱的时候，忍不住想，随侯钰真的是梦游？

在此之前也没看随侯钰梦游过啊，倒是看出来随侯钰是真的失眠了，总能听到随侯钰辗转反侧的声音。

突然爬到他的床上去，这么有技术含量的事情梦游时能做得出来？

他知道随侯钰靠近他能睡着的事情，说不定是失眠了才来他床上？

不过他很快便否定了。

他查过百度百科，随侯钰这种体质是不会觉得困吧？睡不睡无所谓，整日里精力充沛，用得着特意来他身边？

随侯钰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早就习惯这种事情了，会突然不打招呼就来找他？

电动牙刷的嗡鸣声还在继续，他换了牙刷的角度。

之前随侯钰好像问他关于他是gay的事情，是不是随侯钰知道他是一个gay之后，想要勾引他？

虽然他的确对男生感兴趣，但是他现在不打算谈恋爱。

随侯钰是不是有点太主动了？

投怀送抱？

主动爬床？

平时冷冰冰的，没想到出手还挺风骚的。

是不是他最近对随侯钰比较温和，让随侯钰误会了？

他对谁的态度都挺好的，所以这不证明随侯钰有机会追他啊。

该怎么拒绝呢？

直接说吧，随侯钰反将一军，说他自作多情，他就陷入被动之中了。

再去跟随侯钰强调一次自己不是gay？

洗漱完毕，侯陌擦着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水房的大镜子有很多水痕，大多是这群男生洗漱的时候到处溅水造成的。

就算镜子模糊，依旧能看到侯陌帅到无与伦比的脸。

真帅。

帅得随侯钰都把持不住了。

拿着洗漱用品走回去，他还在思考，该怎么委婉地，不打架地拒绝随侯钰。

真伤脑筋。

*

对于理十七班来说，运动会简直和玩一样。

他们班里有很多体育生，男女生都有，外加随侯钰这么一个非人类一样的存在，想要赢很容易，想要输倒是需要非常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实力。

在商量项目的时候，侯陌身边围了一群人。

侯陌拿着单子，问：“八百米就没人报了是吗？”

邓亦衡摇头：“我听到八百米就恶心。”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

冉述一直在旁听，忍不住欠欠儿地问：“为、为什么啊？体育生不跑八百吗？”

“不跑？”邓亦衡音量都提高了，“死亡八百米听说过吗？”

“怎、怎么就死亡了？”

“全力冲刺两圈，那真的是跑完得有十分钟生活不能自理。”

“你们不、不是经常跑吗？”

侯陌转着笔回答：“我们曾经一个下午，连续十个八百米，邓亦衡跑完第八个直接吐了。其他人也有一阵子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状态，自此有了心理阴影。”

冉述回头看向随侯钰：“要不你上吧。”

随侯钰“嗯”了一声。

侯陌扭头看了看随侯钰，随后写了随侯钰的名字。

他又看了看其他人，叹了一口气，写了自己的名字。

他知道，其他人不是不能跑，就是排斥这个项目，被教练虐待得有阴影了。

他们这群体育生，田径队的报了短跑、跳跃项目，其他体育生长跑也不在话下，反而只有八百米尴尬地留到了最后。

报名接力的时候，他们一直在商量，冉述又搭茬了：“钰哥、钰哥！”

“他能行吗？”侯陌问。

“在、在我钰哥的字典里，就没有‘不行’两个字。”

“所以他的字典里也没有‘行’字？”侯陌反问。

冉述卡壳了一瞬间，随后感叹：“逻、逻辑挺严谨啊。”

侯陌主动问随侯钰：“你想跑4×200米还是4×100米？”

随侯钰回答：“二百吧，我起跑不行，但是可以后面几棒。”

比较擅长起跑的，都是田径队的，他们专门练这个。如果跟其他班的学生比，起步就能比他们先冲出去几个身位。

侯陌舔了舔嘴唇，他在4×200米项目里，还是最后一棒，随侯钰这是想和他创造机会，培养默契？

那他突然买球拍，打算练网球是不是也是为了他？

随侯钰太喜欢他了，这可怎么办？

想想就让人觉得为难。

“呃……我在最后一棒，那你……”侯陌迟疑着说道。

“那就第二棒吧，或者换到一百米组里去。”

“嗯？”侯陌诧异地看向随侯钰。

“看到你就烦。”

“……”侯陌的脸和喉结同时僵住，一动不动。

不过在写名字的时候，侯陌又好了。

这绝对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方法还挺别致的。

商量完项目后，他们又开始商量定制统一衣服的事情了。

冉述回头问随侯钰：“钰哥，你、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全员宝姐扛铁锹。”随侯钰回答，毕竟宝姐是随侯钰的理想型。

“啊……谢谢你没全员索隆。”他还真没那种身材。

邓亦衡比较中二，全年365天都处于想要求偶的状态，所以追求的是怎么才能帅。

“我们就全员不良，热血高校的那种，我们这一群人得超级有气势。”说完还带上了苏安怡，“到时候苏安怡剪一个公主切，穿着裙子，超级飒。”

随侯钰第一个摇头：“不要，太蠢了。”

邓亦衡继续提议：“那就西装领带，成功人士。”

随侯钰再次摇头：“那岂不就是我们的校服？”

邓亦衡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有人提议男生全员唐装，女生是旗袍。

男生们的行头就是唐装、长袍，领口是盘扣，身上有着绣花，整体比较素，主体黑色看着非常霸气。

他们还商量着一人买一副黑色圆形镜片的复古墨镜，手里再拿个扇子，最好再来一个串珠的手链。

冉述拿来图片看了看后嘟囔：“看、看着还行，有点像真岛芳树的行头。”

“真岛芳树是谁？”随侯钰抬眼问道。

“哦，少儿不宜。”

随侯钰看着相片，最后嘟囔：“这是走着十几号伴郎。”

冉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大家都商量得挺开心的，随侯钰也就没扫兴。

*

今天上午便阴着天，到了下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转瞬间，又大雨瓢泼。

滚滚云层连着天际，让天空都降低了些许高度。阴沉的天色使得室外陷入了浑浊的黑暗之中，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扬起烟尘，雨势凶蛮，混沌了天地。

也因为大雨，体育生们下午没有去训练。

第一次和他们一起上自习课，就能够感觉到差别。

吵。

这群体育生真的很吵。

不知是谁带的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乒乓球拍来，拿着一个乒乓球，对着后排作势就要打过来。

侯陌抬头看向那个人，不屑地笑了一声，从邓亦衡的抽屉里摸出了一个乒乓球拍来，直接将球击了回去。

这时又有另外几个人开始配合。

这群体育生用打网球的方式，打起了乒乓球，还非常热闹地两个球同时打，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都是常年练习的，准头够，球拍这么小也能打得到，还打得挺不错的。

不会打乒乓球的网球队员不是好体育生。

随侯钰看书时被这群笑闹的人吵得脑仁疼，抬头就看到侯陌站在过道的位置，用乒乓球拍打了一个回击，动作干净利落，打得还挺准。

这时又一个球过来，侯陌还没转过身来，眼看着球就要砸到冉述了，随侯钰随手拿起一本书，卷成圆筒状，将球击了回去。

“哇！”那人惊呼一声。

邓亦衡全程都在探头看，还鼓起掌来：“这也可以，厉害了！”

随侯钰把书往桌面上一丢，说道：“都给我坐下！”

侯陌距离随侯钰近，被这一声吼吓得一哆嗦，乖乖地坐下了。

其他体育生不自觉地也跟着坐下了。

邓亦衡小声问：“他怎么了？”

有人回头提醒：“他是班长。”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茬事儿了。”

随侯钰看到他们都坐好了，再次开口：“学委把作业写黑板上，大家把作业写了。”

说完，没人理他。

随侯钰看向侯陌。

跟随侯钰对视后，侯陌才想起来：“哦，我是学委。”

说完朝黑板走，途中到处问：“有什么作业啊？哪科留了？”

有人递给侯陌一个本子，上面记录了作业。侯陌站在黑板前把这段话抄了下来，连错别字都原封不动地抄了上去。

唯一拿得出手的是字写得挺不错的。

写完了之后，侯陌回到座位，在座位上做了几个拉伸动作后，拿出作业本来，打开课本后仔细看了看，接着嘟囔：“靠……留了这么多？”

邓亦衡也在翻书，跟着点头：“嗯。”

侯陌又看了一会儿，在桌面趴下了：“懒得写，不交了。”

“我陪你。”邓亦衡也趴下了。

随侯钰拿着笔继续写的工夫，忍不住看了看那两个人。

邓亦衡他能理解，但是侯陌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的态度，学习还挺好的？

他们不是在吹牛吧？

教室里安静了一会儿后，十六班的沈君璟到门口叫人：“出来吧，教练说雨小点了，去训练。”

教室里的体育生立即哀号了起来。

沈君璟看向随侯钰：“钰哥，教练让你也跟着过去。”

随侯钰迟疑了一会儿，有点不想去，不过看到侯陌他们都在整理东西了，还是起了身。

苏安怡赶紧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伞递给了随侯钰。

随侯钰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随侯钰撑着伞走进雨中后，身边一下子聚集了四个体育生硬生生挤在一起。这群人个子还高，挤在一把伞下只能缓慢移动。

侯陌特别热情：“来来来，我帮你拿着。”

他只能特别无奈地被挤在最中间。

到了训练场地后，其他人在馆内做拉伸等准备运动，王教练走过来对随侯钰说：“你不习惯淋雨，今天坐在旁边看，从他们身上总结经验就行了。”

其他队员都听到了，一阵哀号。

正式训练开始后，王教练搬了一张椅子给随侯钰，他一个人撑着伞坐在场地边，看着其他人训练。

邓亦衡跑到随侯钰的伞下临时躲雨，引得随侯钰问他：“为什么下雨天还练？你们体脂率低，很容易感冒吧？”

邓亦衡哈着腰，双手撑着腿，一边叹气一边回答：“唉，我们比赛的时候什么情况都能遇到，所以经常会练习顺风、逆风、斜向风时的打法，不然正式比赛的时候容易出现情况。雨天也得练习，遇到过下雨没顶棚还因为租用了场地费用等破事不停赛的，球贼重地还滑，毕竟雨水对场地也会造成影响，我们需要克服。”

随侯钰注意到很多队员进入雨里就把上衣脱了，不然有球衣在会增加负重，贴在身体上也十分不舒服。

桑献脱掉上衣后在人群里十分显眼，身材好到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像个健身教练，反正就是不像一个高中生。

长得欲，身材更欲。

不过侯陌是其中的特例，依旧穿着衣服，随手拢了拢头发，将头发全部拢到头顶，成了背头，随后一甩手臂，将雨水甩掉。

短袖运动服被雨水淋湿，贴在身体上，能够显现出充满爆发力的身体，鲨鱼肌、公狗腰都十分分明。

最显眼的，恐怕是比例惊人的长腿，又直又长。

注意到了随侯钰的目光，邓亦衡突然笑了，跟随侯钰解释：“大师兄从来不脱上衣，换衣服都避开我们，而且洗澡也不和我们一起，特意去单人间洗。”

“因为他是gay？”

“不，他不是特别白吗？那里是粉红色的，还是樱花粉的那种粉。初中的时候引起了强势围观，从那以后就不再让我们看到了。”

随侯钰听完忍不住扬眉。

樱花粉的？

他突然有点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