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等到众人围坐在篝火边上，清彦打开自己三层的豪华饭盒之后，鹿丸的精神受创程度已经达到了顶峰。

“……我觉得你再拿出什么东西来我都不会惊讶了。”

他恍恍惚惚地说道。

“斯凯亚”倒是一脸习惯的在旁边用苦无刮鱼鳞，动作流畅地处理好之后，就将鱼一条一条串在了篝火边上，围着火苗慢慢地煨烤。

“阿清你看上去有很多奇妙的经历呢。”

卡卡西的视线盯着窜动的火苗，火焰的反光倒映在瞳孔里，让那双被篡改了颜色的眼睛都跟着一并被点亮：“……比起当一个审神者，重新回来做忍者会不会有些不习惯？”

“怎么会，我大部分的人生里接受到的还是忍者的教育。”

清彦耸了耸肩，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筷子。他就这么随便一回答，卡卡西也不过是随便一听，这个问题大家都没有怎么过脑子。

时间看上去在他们的身上都没有留下多少刻痕——起码从长相上看，自从身体的各项参数趋于成年和稳定之后，他们的面貌就都没有再发生过什么太大的变化。

但更多的痕迹似乎镌刻在了心里——卡卡西依稀记得自己的同期有不少同学，而他们大多数都死于非命，什么都没有留下。

曾经在一字开头的年龄里，那些人每个人都曾怀着梦想。

阿斯玛跟红的少年恋情一路谈到了现在，而月光疾风却死在了木叶崩溃计划之中。擅自死去的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不讲道理的人，他们总会不由分说的就会将自己的梦想打成包裹，再猛地塞过来——

然后……

“卡卡西，一切都拜托你了。”

他一偏头，坐在一旁的家伙正慢条斯理地从包裹里取筷子，即便只是坐在一根被砍倒的树干上，脊背都挺得笔直，就像是旧时那些高高的楼阁里衣不染尘的贵族青年。

——他甚至偶尔会充满恶意的去思考，这样的一个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宇智波清彦毫无疑问是他们当中格外幸运的一个，成功的度过了战火纷飞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又阴差阳错地一路活到了现在。但仅靠幸运构筑而起的生命是不够的——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月光疾风。

而等到了那个时候，他是否会像其他人一样，将这份未竟的梦想继续托付给自己？

……那可真是有点难办啊，毕竟阿清的梦想听起来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事情。

就在这样走神的时候，一个饭团被递到了他的手上。

那只手的主人嘴里鼓鼓囊囊的塞着食物：“烛台切做的实在是太多了，你要不要一起吃？”

清彦的话语顿了顿：“……斯凯亚さん？”

饭盒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炸虾尾天妇罗、和栗子一起炖煮的肉块以及精心准备好的腌制小菜，连饭团都捏得格外规整，里面镶嵌着白芝麻和处理好的鱼肉碎。

奈良鹿丸也从包裹里取出了饭团，突然觉得自己朴素无奇的梅子饭团不那么香了。

“美食这种东西，就是所有人一起分享才比较香嘛。”

清彦非常大方地把自己的饭盒摆在了几个人的中央，示意鹿丸也一起吃。三个人围坐在篝火跟前，配合着烤鱼和鹿丸自带的饭团，居然硬生生的拼凑出了野炊的氛围。

于是黑发的暗部成员甚至冲着不远处的树梢挥了挥手：“你们两个也下来一起吃吧。”

很快，围着篝火的又多了两个。

奈良鹿丸对于刀剑这种本质非人的付丧神仍旧保持着戒备，不过反正对方的关注核心也全然不在他身上，一时之间，场面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和谐。

“这就是阿清你的部下？早就有听说，第一次见还真是让人冲击——”

卡卡西维持着“斯凯亚”马甲的形象：“吃烤鱼吗？我抓了不少，不吃的话就要浪费了。”

鹿丸：“…………”

紧张的任务过程中硬是被带出了轻松愉快的氛围。

比起一些高度工业化的世界，火之国的绿化情况相当不错，就连树都是那种几人环抱围不住的尺寸。卡卡西用了个简单的土遁术埋掉鱼骨和野炊产生的垃圾，啃鱼肉都啃得慢条斯理。

清彦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印象里这家伙战时吃饭的速度甚至让人看不清楚摘了面罩，现在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维护“斯凯亚”的马甲而特地做出的调整。

……说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做出两套身份来啊！

扫视了一圈围坐着的众人，卡卡西从背包里掏出了记者取材之类的记录本，很迅速地勾勒了几笔，就画出来一个侧脸的草稿——风格很是卡通，线条人式的头和细细短短的四肢，活脱脱像是纸面上的表情包。

“喏，你看。”

他把笔记本摊开：“很不错吧？”

漫画小人的右手臂上缠着护额，穿着暗部特色的背心，头发松松垮垮地束在脑后，俨然是清彦本人。

他们两个人坐得很近，再加上卡卡西本人强行为了凸人设而展示出来的那种勾肩搭背的自来熟，看上去比同一个下忍队伍一路晋升的队友还要亲近。

“呃，你……”

过去如此自来熟关系亲厚的都是刀剑，他其实好久没和人类表现得这么……尤其是对方还是在演戏。

“不是挺好的嘛，情报班的特色就是能够走访各种各样的国家，见识各种各样的人和故事……比起总是窝在村子里，这样听上去就要有意思的多吧？”

比起……承担名为“旗木卡卡西”的重担，或者无数前辈、友人、师长们所呈递而来的遗愿和嘱托。

“呃，或许是这样……能不能麻烦你先把胳膊放下来？”

清彦盯着那双已经被化妆化得亲妈都认不出来的眼睛：“要不然的话，我总觉得大般若长光会忍不住挥刀。”

在他的身后，大般若长光挑了挑单边的眉毛，皮笑肉不笑地伸手按向自己腰间的太刀。

卡卡西：“…………”

他干笑了两声：“啊哈哈，难怪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脖子有点凉。”

*

虽然清彦自己并没有前往过火之国的大名府，但田之国大名府的装潢俨然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寒酸。

甚至看上去还不如自己全盛时期的本丸。

当然，三名忍者表面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态度恭谨单膝跪地，简短的向着田之国的大名进行了自我介绍。

“真是要麻烦你们了，在这样的节骨眼上。”

田之国的大名显得满脸歉意：“田之国北部的矿山最近吸引了一大群的盗贼流寇，我实在是放不下心……只能恳请各位多加看顾。”

“毕竟田之国境内的音忍村出了那样的事情……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我们的歉意。”

大名的脸上摆出了非常“合适”的愧疚表情：“说到底都是音忍村的不好，我等实力低微，实在是没有办法将他们一举铲除……你们能够不计前嫌的接受我们的委托，真是万分感谢。”

“我们一定会保证祭典活动的顺利，这件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也非常感谢您能够在那件事情之后仍旧选择木叶忍者村来委托任务，有了您的这份信赖就足够让我们放心了。”

奈良鹿丸表现出了超出他自己年龄范围的熟练，言辞谈吐都显得可圈可点，后辈太过可靠的结果就是……清彦和卡卡西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没话说。

年仅十二岁的家伙就一口老练的官腔，和田之国的大名你来我往滴水不漏，谈笑之间甚至还能不经意地哄得对方哈哈大笑。

于是两个对于木叶村暗号体系非常熟悉的家伙，就这样端端正正的正坐在鹿丸身后……互相使眼色。

你猜大蛇丸的事情他是否全然不知情？

卡卡西嘴唇微微一动，配合着眼珠的转动，食指微微屈起，在榻榻米上上轻轻敲了两下。

——他要是真不知道的话，现在就不会紧张成这个样子了。

清彦左手小范围地摆了摆，抿起嘴角，伸出右手拇指微微划了个小圈，顺带很隐秘地翻了个白眼——最后一个动作显然不属于暗号体系，是用来表达情绪的。

但凡是个有追求的大名，都是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的——一个忍者村就是这个时代的标配。倘若忍者村里的忍者实力强劲一些，那这个大名就简直是大当中的人生赢家了。

大蛇丸当年叛逃的时候，能够成功的把自己的基地驻扎在音忍村，一基地的人吃穿用度和衣食住行，总不可能是他自己亲自去当山贼抢回来的。考虑到他人贩子一般的行径和高超的话术，极大的可能性是，他曾经和田之国的大名达成了某种共识。

更何况中忍考试的时候，音忍村可是拿到过田之国大名签署和担保的通关文牒，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那些音忍村的下忍们来到木叶，为田之国的大名，他都是完全是知情且同意的。

当然，也有极小的概率是大蛇丸使用了特殊的忍术控制了田之国的大名，诱导对方做出了这一系列的决策，但以大蛇丸本人的性格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现在，袭击木叶失败，狡兔三窟的大蛇丸很有可能直接放弃这一处据点，转而前往其他的居所，与虎谋皮的大名就彻底成为了弃子。

最近的这一段时间，根据情报科所反馈而来的数据，田之国附近音忍村的叛忍数目猛增，或许就是这一行为有力的佐证。

*

“真是太麻烦了，本来这种事情应该是你们两个当中其中一位来处理的吧——”

在经历过一番互相推诿和恭维之后，三个人回到了大名所准备的房间之中。奈良鹿丸一副“我真是受够了”的表情，十二岁的年龄活生生像是个小老头：“怎么会有把工作全部都推给后辈的暗部成员啊！说真的，我成为中忍甚至还不足三个月呢。”

“事实的角度上来说，鹿丸君你处理的相当不错啊！”

卡卡西称赞道：“在你这个年龄段就能够如此游刃有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事情。”

“明明意图明显得可怕，结果到头来还是装作一切无事发生的样子。”

奈良鹿丸最终还是抱怨了两声：“和大蛇丸那种家伙合作的话，就应该早早预料到现在这种结局的。”

而今这次祭典仍旧以田之国为首，除去田之国和周围小国的国力对比之外，大名的野望也可见一斑。

“嘛……放轻松，事情也是要从多个角度考虑的。”

看到奈良鹿丸俨然一副“被榨干了”的疲惫模样，清彦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实际上如果对方拒绝了和大蛇丸的合作，下场说不定会更惨烈一些——本质上他也只是个没有选择权的可怜人。”

按照大蛇丸一向大开大阖的做法，就算当场屠杀了田之国的管理层，彻底给这个国家换换血之类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

忍者之中一直都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战术和技巧都只能是无用功。哪怕战争当中经常会出现以弱胜强的案例，但考虑到作为普通人的大名和大蛇丸之间的战斗力差距，这仍旧算得上是单方面的倾轧。

“刨根究底，大蛇丸还是木叶的叛忍，这种冤有头债有主的讨论是没个结果的。”

“斯凯亚”耸了耸肩，坐在了两人的中间：“还是讨论讨论任务吧——那么，鹿丸小队长，谨遵你的指示。”

*

岁飨祭，顾名思义，是一年一度庆祝丰收的祭典。

这是以田之国为首的一众小国所共同举办的庆祝节日，意在庆祝丰收以及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作为国力低微的小国家，粮食产业或经济作物的种植业形同他们整个国家的立国根基，因此这种祭祀的重要性就可见一斑。

“首先是供奉神明的祭礼和能乐表演，再之后是各个国家自满产品的交流，最后是全民一众参与的狂欢……听上去每个步骤都有可能遭到袭击。”

奈良鹿丸掏出一张纸，边说边写：“祭礼过程是每个国家抽调人选参与，基本上都是虔诚的神职人员，很难出现什么意外。能乐表演来自于主办方所雇佣的乐团，他们巡回于各个国家表演能乐，谨慎考虑的话，我建议检查他们的乐器。”

卡卡西和清彦两人都点了点头，尺八里有可能会藏着飞针，三味线本身就能够作为武器使用，配合着声音施展的幻术更是层出不穷，鹿丸的安排非常妥当，挑不出什么毛病。

“乡土物产交流的时候，咱们就混在普通人之中随时响应，到了那个时候需要有一些明面上的守备力量来混淆敌人的注意，还请清彦先生您能够劳烦自己的部下帮忙……”

很快，一个逻辑清晰的计划就形成了雏形。

介于并不清楚“斯凯亚”先生的真实实力，鹿丸对于卡卡西的安排并不算很多，从清彦的角度上来看，单靠一个影分身就能解决。

后者并没有过多辩驳，笑眯眯的对自己的安排照单全收，甚至还顺带夸奖了鹿丸心思细，布置作战计划都有条不紊。

参与祭典的国家元首不止一位，奈良鹿丸接下来还有些事情要向大名们汇报，等到简短的商讨结束之后，清彦终于找到了机会和这家伙独处，立即就忍不住皱着眉头挑明：“特地费了这么大功夫隐藏身份，其实你还有别的任务要做吧？”

“诶呀，我看上去有这么明显吗？”

卡卡西挠了挠自己的假发，终于恢复到了原本的声音：“确实是另有任务……但是也不会影响到你这边啦，因为有点危险的缘故所以很遗憾并不能告知你细节，阿清你完成自己的这部分，然后尽可能的享受祭典就好。”

“旗木卡卡西”和“斯凯亚”拥有不同的任务并不冲突，作为木叶村的知名上忍之一，他当然有可能在同一个地点并行处理两份工作。

但这里是田之国，略微一思考就能够想到，另一半的任务到底涉及哪一方面。

清彦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这种事情过去就时有发生——即便是在同一个暗部小队里，他曾经的小队长也经常会怀揣着另一份更加艰巨的工作。

只不过从天才少年变成了天才忍者，从“白牙的儿子”变成了写轮眼的卡卡西，木叶第一技师，拷贝忍者，以及各种各样的称号罢了。

鹊起的声名绝非是免死金牌，一个业界皆知的响亮名号绝对不会比赋予刀剑们的护身符更加有效。

窗外，准备祭典的人们表情喜气洋洋，众人都在筹备着这个祈求来年生活幸福的节日。

穿越过无数个世界的清彦并不信神佛，但在如此艰难的世界当中，普通的人们确实需要某种支撑精神的信仰。

忍者则不同——他们所直面的是这个残酷世界的本质，甚至自己本身都是加剧这种残酷的一部分。

他转头看向卡卡西，声音尽可能地显得若无其事。

“虽然以我的立场来说这个很没有说服力。”

清彦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但如果你那边的任务需要人手的话，我还是勉强可以提供的。”

“真没想到能够有朝一日听到你这么说……”

卡卡西先是一愣，随后弯起了眼睛。

“但不需要——这是‘旗木卡卡西’的任务。”

对方的表情，笑得和煦又疏离：“你和斯凯亚君一起完成这边的任务就好，拜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