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袒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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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课间休息, 赵昭把魏九朝和齐宥二人拉到台阶上:“你们听说了么?”赵昭神神秘秘:“萧朗吟要办退学,说是家里人还是觉得侯府的公子不该走科举的路,不让他继续念了……”

“退学?”魏九朝有些吃惊:“现在正是课业最紧的时候, 眼下退学, 是不准备来年考科举了么?”

“难道你也觉得只有科举才是出路?”赵昭一脸不以为然,悄声道:“若是在前朝, 科举还能算是出路,可眼下哪个官员不是日夜惶惶不安, 萧朗吟退学有什么奇怪,就连唯时哥哥也不想侍奉陛下呢。”

齐宥今日一起床便觉得头脑昏沉,像是要发烧的前兆, 他垂着头, 正在琢磨此事, 忽听赵昭问道:“阿宥, 你是陛下侍读, 对此事又是如何想的?”

赵昭在射场日日去找陆唯时, 并不知晓齐宥已和雍炽交好一事, 魏九朝闻言, 轻轻挑眉,好整以暇的看向齐宥。

齐宥不闪不避,很认真肃然的对赵昭道:“陛下虽有些战场上遗留的习性,但也并非昏庸之辈, 荡平蒙古,收复燕北, 陛下所为,也算得上是少年雄主。”

他不理会赵昭不以为然的模样,淡声道:“这几年地方吏治清明, 官员清廉,已经被百姓传为美谈,而且陛下并不是嗜杀之人,你看看咱们的同窗,之前还不愿入朝呢,现在也都在认真备考。”

赵昭用陌生又同情的眼神看向齐宥,半晌摇头道:“阿宥,自从你当上侍读,心思就变了,你莫要被人蒙蔽双目,愈陷愈深。”

齐宥:“???”

齐宥跳下台阶,立刻不甘示弱的回道:“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自从你和那唯时哥哥交往甚密后,心思早就不在科举上了,赵昭,萧家有爵位陆家是首辅,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和他们一起为所欲为?”

陆家是宰相世家,萧家更是根基深厚,在原书里,这两个人一个是新朝皇帝,一个是新朝宰相,都是最后的胜者,至于赵昭,原书里甚至都没有浪费笔墨交代他的结局。

赵昭声音里有一丝愠怒:“他们怎么了?我看都比你眼巴巴贴着陛下强,射场宴席时你费尽心思给陛下敬酒,同窗都瞧见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议论你的么?阿宥,前几日宫中来人气势汹汹,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有人责难你,你真以为当天子近臣很威风么?”

“你他妈闭嘴!”不待齐宥开口,魏九朝已经挡在他身前:“明年才春闱,你们两个有必要现在就互相伤害?还有你赵昭,别事儿都没弄明白就乱说,你到底是哪儿头的?”

魏九朝个高腿长,身形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飞扬挺拔,虽然语气还有些幼稚,但字里行间毫不遮掩的袒护却让齐宥心里好受很多。

赵昭迅速低下头,抿抿唇不再说什么。

此时课室的钟声响起,三人别别扭扭的一起进了门。

齐宥面上冷静,心下却是砰砰直跳,射场劝酒,本是为了逃跑,但落在同窗眼里,自然是自己百般讨好,前几日雍炽的人闯进课室,事后大家谁都不提,但背地定是议论纷纷,觉得他惹怒了陛下。

这些都可以按下不提,最让他心潮波动的,是赵昭对他说萧朗吟要退学的消息。

在原书里,萧朗吟也是差不多此时从国子监退学,原因不是什么镇远侯府不许他读书,而是因为帮助齐宥逃跑被抓,事发后,齐宥被锁进深宫,雍炽看在镇远候的面子上,下旨把萧朗吟囚在府内严加管束。

结果萧家暗度陈仓,萧朗吟名为圈禁,却在家中近水楼台,和父亲一起暗暗策划谋反,到了后期,镇远候还曾偷偷把萧朗吟送到赵王封地。操练兵马了几月。

现在逃跑事情有变,萧朗吟本可以继续安稳读书,却自己退学了?

寒意缓缓渗入,齐宥越想越不安稳,原书萧朗吟继位后,直接立陆唯时为宰相,赵昭今日又说陆唯时不愿科举,想要别的出路……

齐宥当时看文时,似乎有不少人在小说评论区留言说“这本书细思极恐”,但齐宥向来都觉得这是网友的加戏,没当成一回事儿,此刻却忍不住一条一条,逐步回忆当时细思极恐的留言。

“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大家都骂暴君,但是齐宥和暴君在一起那么久毫发无伤,怎么这个深爱他的萧朗吟一继位,就直接一杯毒酒嗝屁凉凉?”

“这点真的细思极恐,这个萧朗吟,每次出现都没好事儿啊,带齐宥出逃被抓,他借此机会退学被关到侯府,结果关起门来和自己爹商量造反,打入宫中还说是为了救齐宥,结果呢,他一继位后齐宥就喝了毒酒,萧朗吟还非说毒酒是几个官员联名送的?”

“哈哈哈哈哈联名送毒酒可还行……给男宠一杯毒酒还要众筹么?这分明是借此事铲除异己吧?”

“更过分可笑的,他登基之后还让齐宥写回忆录声讨前朝暴君呢,你说他若是真喜欢齐宥,巴不得他永远忘掉伤疤,怎么可能再旧事重提………”

“是啊,我还是喜欢九朝,可可爱爱没有脑袋,唉,就是有点傻,根本护不住自己。”

“我就是觉得小暴君好,上战场前还写了封血诏偷偷藏在衣襟里,看势头不妙就把血诏给亲近侍卫,让他们立刻回京把齐宥救出来。呜呜呜这还不是爱吗?”

此言一出,评论区立刻骂声一片:“???暴君还能洗白?”

“救出来之后还不是继续当玩物虐待?暴君这是明摆着没玩够吧?楼主三观真够歪的……”

无数评价在眼前飞来绕去,齐宥后脑勺愈发沉重,他按按眉心,正想要理清思路。

“齐宥!”正在讲课的学正忽然冷冷开口:“我看你在课堂上时而长吁短叹,时而眉心紧皱?怎么?我讲的课就这么难以入耳?”

齐宥想的入神,此刻听到先生开口,才收了心思。

课室内登时传来窃窃笑声。

学正从讲台上走下来,很是不满,直言:“你的字本就是最不能入眼的,只有文章还能看,现在课也不听,昨日的文章也写得七零八落,你说说你,还有何长处?”

齐宥面不改色的继续沉默。

“你平时练的字也没有丝毫进益。”学正长叹口气:“你能不能多参考参考崔銮的字?自己学艺不精,就要虚心求教,只叹气字也不能自己变好啊!”

“先生你多虑了。”崔銮掀掀眼皮,得意笑道:“我觉得齐宥叹气不是在担心字写不好。”

“哦?”学正皱眉道:“那所谓何事?”

崔銮笑嘻嘻道:“应该是担心从此失宠,再也无缘得见天颜吧。”

齐侍读失宠是班上心照不宣的事儿,学正一时尴尬,又不愿在背后议论暴君,登时沉默,摆摆手让齐宥坐下。

齐宥回去就发起了烧。请假后好几日没去上学。

小公公立刻把此事报到了雍炽处。

雍炽垂眸注视着茶盏,沉默半晌后忽然道:“原来是发烧了,罢了……”

他赌气这两日,早已按耐不住想要见齐宥的心思,只是齐宥毫无动静,他也只能不肯服输般强撑,听到齐宥发烧,雍炽的倔强和倨傲登时瓦解。

他自嘲的叹口气,他家阿宥怎么可能冷淡他 ?还不是因为发烧,这几日才没了消息。

还有那情书,也许……也许是发烧之前困乏疲惫,才偷了懒。

一定是这样。

小公公说出“发烧”两个字,雍炽已经为齐宥找到了无数借口,也为自己找到了苦寻多日的台阶,心头蓦然一软,随即释然,之后涌上的,是难以言说的挂念。

雍炽微带薄茧的手指拂过茶盏,声音清冷道:“怎么发烧了?”

“听说是被国子监的师傅当堂训斥,回去就发烧请假了。”

“当堂训斥?”雍炽皱眉,冷哼道:“国子监还能有什么大事值得这样?”

他记得阿宥在国子监很是乖巧,也很得那帮老夫子欢心,怎么忽然当堂训斥了?

“对陛下您不是大事,对国子监却是大事。”小公公道:“听说是小公子字写得不合规矩,才被责骂了,师傅还说让小公子参考另一位同窗的字,那同窗在小公子面前,很是得意呢。”

“阿宥的字不好?”雍炽皱眉,语气中的维护之意极为明显:“朕看他的字很是不错,再说字如其人,阿宥人如璞玉,字又怎会差?”

小公公冷汗潸然而下,抖着声音继续道:“这……奴才也不知,还有一桩事有关加恩分,陛下也知道,小公子侍奉您多日,结果呢,却连个加恩分都没讨到,他们自然开始议论小公子失宠。”

雍炽神色终于晦暗下来,他咬牙道:“可恶至极!可笑至极!”

阿宥说了很多次,学业上的事儿,不要他帮衬。

结果这落在国子监那些人眼里,就成了不得志?

之前闹别扭,他也是一时情急才传旨到了国子监,没曾想那些人开始拿捏齐宥。

还有什么失宠?他正盘算着怎么不着痕迹的求和,请齐宥去夜市散心呢?

又是失宠又是再不来往,这不是摆明了断他后路么?

“可不是笑话?”小公公苦着脸:“可是那些不知道陛下心意的人,自然就信以为真。”

雍炽抬脸思索半晌,忽然冷冷道:“他那个同窗,字很好?”

“那人曾经写过国子监的匾额。”小公公擦着头上的冷汗:“能写匾额,那自然是可以。”

“写过国子监的匾额就是好字?”雍炽不屑的轻嗤:“朕去过国子监,看那匾额,明明和阿宥的字差得远!”

小公公见雍炽眸中闪出怒意,不知道如何搭话。

“这……”冯公公忙上前解围,他本来想品评齐宥的字,但实在找不到可夸之处,只得陪笑道:“奴才也看不出字的好坏,只是陛下您也知道,那帮子文人自诩清高,又华为不实,谁写了有名的匾额题词,那自然算是好字,一传十十传百,名声也就起来了……”

“你立刻带上药材去齐家。”雍炽心中已有打算,沉声吩咐道:“再去叫几个声名远扬的书画大家过来!”

“……是!”

雍炽沉吟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报给朕,听清楚了?”

小公公觉得好难做人:“……是,奴才明白。”

齐府,齐宥头脑昏沉,刚沉沉睡去,忽听窗外噼里啪啦响起炮仗声,忙坐起身道:“外头怎么了?”

“是陛下送来了赏赐。”宝桐喜气洋洋道:“老爷和大少爷都去接旨领赏了,您是不是也该起身去见见人。”

齐宥眉心微皱,眸中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他瞅瞅窗外,拉过被子迅速躺下,背过身哼道:“又没说非要我露面,就说我病重,起不了身……”

他已经打定决心,雍炽给的罚都恭敬的领,赏赐示好一概不软不硬的回绝。

话音未落,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陛下就是知道小公子起不了身,才特意送来赏赐,这不?还遣太医看了您的脉象,连药都熬好送来了。”

齐宥看着熟悉的小公公,心中涌起难言的酸涩,却又蓦然有几分安定。

只是他已经打定主意认真备考,雍炽为何又要来招惹?

他尽量让自己的拒绝不带情绪:“臣谢过陛下,只是臣方才刚用过药,这药也没让我家郎中看过,怕用过相冲,还是先不服了。”

“放肆!君有赐,臣不敢辞!”齐鸣泰万万没想到儿子不但没出来领旨谢恩,还当着公公说出这种话,气得口不择言立刻道:“别说是相冲的药,就是毒酒,你也要接下。”

在齐鸣泰心里,儿子只不过是一个侍读,陛下亲自点派人过来,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药的,他连屋门都不出,一直冷着个脸……

这不是嫌他齐家命长吗?

父亲的话让齐宥登时想起他做的梦,冷冷道:“那就等陛下赐毒酒给我,我再谢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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