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克利夫一时老脸挂不住，只得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嘁，没意思，老子英俊潇洒，魅力无穷，不知道多少美人向我投怀送抱，你这种清汤寡水的我还嫌不够味呢。”

纪遥反唇相讥：“那最好了，你的原形也不是我中意的类型，我喜欢的是有鳞四足类的大型动物。”

“……”克利夫嘴角直抽，“巨蜥吗？那你还真是重口味。”

话不投机半句多，克利夫扔下一句“等着吧，回头再来收拾你”，随后就臭着脸出了房间。

在房门合拢之前，纪遥敏锐地看到外面一左一右有两名彪形大汉把守，其中一个就是原形为野狗的杰森，另外一人长着浓密的络腮胡。

现在要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了，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哪怕路易再爱他，也不可能割让半个星球给克利夫，身为帝国的皇帝，肩负着重大的职责，纪遥不能让他为难，必须进行自救。

可要怎么救呢？光门口两个膀大腰圆的守卫纪遥就根本对付不了，他可以安抚发了狂躁症的人，但不会催眠，对方在清醒状态下时自己的超能力就毫无用武之地了。

正琢磨时，肚子里忽然咕噜一下动了动。

纪遥正在集中精神想办法，就没怎么在意，拿起一瓶水喝了两口，结果肚子又连续咕噜咕噜几下。

这动静和前两天有所不同，幅度要大一些，与此同时纪遥的整个腹部也瞬间紧缩了一下，微微有些疼痛，让他想要忽视也难。

纪遥一下子愣住，自己是不是肠胃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眼下没有医生，无从判断，他就靠在沙发上休息，还好很快那阵痛就感过去了，脑子里不由灵光一现，不妨就利用这个机会先离开这间囚室一样的屋子，然后想办法跑到外面去找人求救好了。

纪遥起身来到门边，一边拍打合金门一边说：“我头好疼，谁来帮帮我？”

那名长着络腮胡的守卫骂骂咧咧道：“帮你个鬼，疼也给老子忍着！”

“真的好痛，脑袋像要裂开了一样……这里太可怕了，我可能犯了幽闭恐惧症，快要喘不上气了。”纪遥惊恐地述说着，声音断断续续，隔着门听得不怎么清楚，“杰森，你能不能把门打开，让我透透气？”

门外的杰森犹豫了片刻，实在无法置之不理，就把合金门打开，只见纪遥抱着脑袋靠在墙上，看不大清楚表情，就道：“什么幽闭恐惧症，没这么夸张吧，刚才我们头儿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纪遥正担心自己演得不像，肚子里突然抽搐了一下，痛得他差点站不住，不得不捂着腹部蹲了下来，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这种痛苦状态是很难装出来的，杰森顿时吃了一惊，“喂，你没事吧？”

纪遥极力表现出虚弱难忍的模样，艰难地答道：“杰森，你、你能不能带我出去看医生？我真的好难受……”

络腮胡马上凶巴巴地抢着说：“不行！出去了不就暴露了！头儿让我们把人看紧了，要是出了什么差子咱们就要吃枪子儿了！”

纪遥靠坐在墙边，撑过一波疼痛后说：“要是我死了，打乱了克利夫的计划，你们也一样无法交差。”

两名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拿不定主意。杰森就道：“你等着，我去找头儿请示一下！”

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脚步声在外面狭小密闭的通道里沉闷地回响着，纪遥有些心慌，此刻腹部的绞痛是他以前从未经历过的，难道是阑尾炎发作吗？

他现在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把腹部出现的异常状况告诉康拉德，说不定可以提前检查出来是什么毛病，现在就不至于担惊受怕了。

他忍着痛向络腮胡哀求道：“我要喘不上气了，你能不能先带我出去？”

这名守卫不像杰森那样好说话，正准备呵斥他，外面突然传来异常的响动，隐约能听到打斗和惨号声。

络腮胡脸色一变，从腰里拔出一把枪，警惕地猫在门背后，稍稍探头朝外面张望了一下。

“呯！”

一颗子弹飞来，精准无误地射入络腮胡的额头，络腮胡吭都没吭一声，直接倒下来翻了白眼。

纪遥吓了一跳，这是有人来营救他了，还是叛军发生内讧自己打起来了？

他扶着墙站起来，刚想到旁边躲一下，一名身上带着硝烟与煞气的男人手持一把银色的手、枪，如同一尊杀神般大步闯了进来，“阿遥！”

纪遥浑身一震，又惊又喜，“路、路易，你怎么来了？”

“我感受到龙鳞的气息，一路追过来的！”路易把枪插入后腰，冲过来将纪遥抱住，焦虑地上下打量他，“宝贝，你还好吗？”

纪遥刚要回答，腹部忽然抽搐了一下，令他一下子倒在路易怀中。

路易扶着他急道：“阿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纪遥咬紧牙关，声音微微发着颤：“我、我肚子疼。”

糟糕，肯定是阿遥腹腔里长的异物发生病变了！该死的，康拉德不是说短期内不会有事的吗？！路易霎时着了慌，揽着纪遥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出了房间后经过一条阴暗狭窄散发着霉气的地下通道，来到一个开阔的中厅，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地下防空洞，厅里乱糟糟地堆着成箱的枪支弹药，几名叛军满身是血，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杰森也歪倒在地上，同样被一枪爆头，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坑洼不平的天花板。

纪遥闭了闭眼睛，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战争的残酷性。

“乖，别看！”路易稍稍侧过身，挡住纪遥的视线。

十米开外处，一根柱子后的阴影里鬼鬼祟祟地探出来一截连发机关枪的黑色枪管，路易看都没看，就像长了后眼睛一样，一抬手甩出一把薄薄的军刀。

一声锐响，军刀势如破竹地将枪管从中间一分为二，然后切开了那名叛军的喉咙，鲜血四溅。

纪遥心头震荡，这个男人冷酷起来时就像无情收割生命的地狱使者，可他却把无尽的温柔都给了自己。

路易片刻不停，快步走上一条向上的石阶。

越接近地面，打斗声和枪战声就越发鲜明，震耳欲聋。

路易将纪遥紧紧护在怀里，从通道里一跃而出，在枪林弹雨中左闪右避，速度快得无与伦比，仿佛连子弹都追不上。

黎明将至，天边泛起淡淡的晨曦。

这里是距离帝都市区数百公里以外的一处荒山野岭，防空洞的入口修在山坳里，十分隐蔽。

很快，山坳里的枪声稀疏下来，战局似乎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纪遥忍着腹痛透过路易臂弯的间隙看出去，只见亚尔曼带领一群身着黑色制服的皇家警卫队员，还有一部分穿着橄榄色军装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将几百名服色各异的杂牌叛军团团围困在山坳中间。

一名高级军官从士兵中越众而出，赫然正是上将安东尼奥，怒吼一声：“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叛军被这一声狮吼镇慑住了，纷纷丢下刀枪双手抱头，亚尔曼立即带着手下上前收缴清点俘虏，片刻后发现不对劲，“克利夫呢？刚才不是被一枪击毙了吗？”

警卫队员和士兵们面面相觑，谁都答不上来。

“该死的，让他给跑了！”安东尼奥骂了一句脏话，转头吩咐手下：“通知外围部队严密搜查，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只阴沟老鼠挖出来！”

“是！”

下腹传来一阵坠胀的感觉，纪遥疼得一个痉挛，抓着路易的手臂艰难地说：“肚子好痛，放、放我下来。”

路易急得眼睛都红了，赶紧将他放到一顶军用担架上，握着他冰凉的手指道：“宝贝，坚持一下，我马上让医生过来！”

山坳外往上百余米的半山腰上，有人带着满头鲜血突然从一片灌木后站起身，按下臂发式导弹的开关，疯狂地叫道：“你们都给老子陪葬吧哈哈哈哈！”

一声尖锐的音波在冰冷的空气中爆开，一枚微型导弹从炮管中穿膛而出，在半空中旋转着，朝着山坳中间呼啸而来。

山坳里的叛军一片哀号，帝国士兵要撤退却也几乎来不及。

这个时候纪遥来不及感受害怕，心里反倒十分安慰，还好路易及时赶来了，能和他死在一起，自己也算是死而无撼了。

然而在这个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路易却松开了他的手，顷刻间伴随着一声震彻天地的龙吟，一头巨大的黑龙在晨光中冲天而起，一双浸着血光的暗金色龙瞳仿佛燃烧着地狱的烈焰，伸展开一双遮天蔽日的巨翼，朝着激射而来的导弹用力一扇。

纪遥心神激荡，眼睛里一阵潮热，“阿龙，你回来了。”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心头剧震，看着眼前只在传说中才发生过的奇迹。

山坳上空骤然刮起一阵猛烈的飓风，卷得地上的积雪和树叶漫天乱飞，长在岩缝里的几棵树喀啦啦响着拔地而起。

士兵们禁不住这撼天动地的龙威，全都趴下来匍匐在地上。

导弹被黑龙扇得偏离轨道，斜斜飞了出去，落入一里外的深山中，轰然炸开。

紧接着黑龙振翼飞上山腰，去抓看傻了眼的克利夫。

克利夫心惊胆战之下赶紧化形，变成一只哈斯特巨鹰，体型比寻常鹰隼大了数倍，但和黑龙相比仍然不够看。

巨鹰极力拍打翅膀想要逃跑，速度却仍然慢了一拍，眨眼间就被黑龙追上，不得不仓惶迎战。

两只空中霸主在山林上空展开搏杀，地面上的人一时间看得眼花缭乱，只见黑灰色的鹰羽如雪片般纷纷坠落，不时能听到巨鹰发出的惨鸣和黑龙低沉的龙吟。

这场战斗毫无悬念，很快就分出胜负。

巨鹰的羽毛掉得七零八落，被黑龙用两只前爪牢牢抓住，根本挣脱不得，于是在半空中又变成人形，狼狈不已地嘶声嚎叫：“救命！路易大帝求求你饶我一命，我再也不犯上作乱了！”

黑龙在山坳上空盘旋了一圈，随即松开爪子，把克利夫从上十米的高处扔了下来。

一声闷响，克利夫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摔在雪地上，嘴里喷出一股血后一动不动，昏死过去。

山风吹过，山坳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三秒钟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在山林中久久回荡。

叛军则被彻底吓破了胆，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纪遥痴痴地望着天空，心中无比骄傲自豪，这头黑龙是所有人的英雄，却是他一个人的阿龙啊。

黑龙直直降落在担架旁边，重新变回人形抱住纪遥，抑制不住激动地说：“阿遥，我已经完全康复了，可以自由化龙了！”

纪遥笑得眉眼弯弯，不遗余力地夸赞道：“我看到了！阿龙，你是天底下最帅的，最棒的，我为你感到骄傲！”

阿龙回来了，他终于可以将这个名字再次宣之于口了！

没等路易高兴得翘起无形的尾巴，纪遥的腹部就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不由惊慌失措地说：“路易，我肚子里好像有、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路易只觉手上一热，纪遥身下涌出一股血水来，顿时骇然失色，大声喊道：“医生呢，医生还没来吗？！”

“来了！”

一身白大褂的尤金提着药箱从人群外围跑过来，一阵风般奔到近前。

路易脸色一沉，“你来干什么？”

“陛下，我担心伊文斯的安危啊！除了研究基因，我也是有着一级行医执照的医生！”尤金一边回答一边打开药箱，转头见纪遥身下流出一滩血水，不由神情严肃地问：“你腹部受伤了？”

安东尼奥跟着跑上前来，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边干看着。

纪遥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路易无比心疼又悔恨自责，替他回答：“不，几天前御医给阿遥做了个彩超，发现他的腹腔里长了个类似结石的异物，本来打算过一阵子等他把身体养好一些再动手术取出来，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发生病变了！”

尤金吃了一惊，“是吗，这太奇怪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难道伊文斯今天受惊过度，异物现在要自己排出来了？”

纪遥也被吓到了，小腹又是猛然一个收缩，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破体而出，不由“啊”的大叫一声。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心头又是一记震颤，感受到一股异乎寻常的能量波动从纪遥身上散发出来。

安东尼奥和尤金齐齐变色，几名实力较差的士兵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只有路易感觉到这股能量十分熟悉，和纪遥身上的龙鳞一样，似乎和自己同宗同源，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异物一旦排出，纪遥的腹痛马上就大为减轻。借着外套的遮掩，他抖着手从裤子里摸出来一个沾着血的椭圆形物体，大小介于鸭蛋和鹅蛋之间。

自己肚子里居然长了这么大一个结石吗？他居然一直都不知道，真是太可怕了！

路易的心脏没来由一阵狂跳，从纪遥手中接过那个黑乎乎圆溜溜的东西，用自己的衣襟擦掉上面沾的血，喃喃道：“这是什么？”

血迹一去，露出底下纯黑色的光滑外壳，在初升的日光星照耀下如同玉石般闪烁着一层淡淡的光华。

山林里的动物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飞鸟鸣叫，走兽长嗥，为这个不同凡响的新生命诞生齐齐唱响一曲敬畏膜拜的赞歌。

尤金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结石，而是一颗蛋。”

安东尼奥一时没转过弯来，疑惑道：“什么蛋？”

尤金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缓缓吐出一个惊世骇俗的词：“龙、蛋。”

所有人：“……”

纪遥：“………………”

路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