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纪遥本来以为自己入住皇宫的第一晚会失眠，毕竟这里和他以往住过的所有地方都大大不一样，但事实上他多虑了。

屋里的智能感应空调把室温和湿度调节得非常舒适，床褥被单极其亲肤柔软，索菲娅还点上了安神的薰香，他躺上床没过五分钟就睡着了。

和在上将府里不同，第二天没有闹钟，也无人叫早，纪遥一觉直接睡到大天亮。

起来吃过营养丰富的早餐后，纪遥忍不住问索菲娅：“陛下对我没有什么吩咐吗？”

索菲娅回答：“没有，陛下请您自便，在皇宫范围内做什么都行。”

划重点，“皇宫范围内”。纪遥想出去转转，转念一想又算了，肯定会被宫里人用各色眼神打量，于是又接着问道：“可以帮我找两本书来看看吗？历史地理小说诗歌什么的都行。”

用手环也能上国家图书馆网站看书，但看久了眼睛会不舒服，他还是更喜欢翻阅传统纸质书的感觉。

索菲娅说：“当然可以，我一会儿就去找几本来给您。其实陛下书房里的藏书量就十分可观，您可以直接去找陛下借来看。”

纪遥有些犹豫，“这样不大方便吧？”

索菲娅笑道：“陛下是很慷慨大方的，对您尤其如此，您不妨试试。”

“是吗，那我下次问问。”纪遥说着又有点好奇，“陛下平时都做些什么？”

索菲娅娓娓道来：“陛下每天早上七点起床，起来后一般晨炼一个小时，用过早餐后去书房批阅头天晚上送到案头的公文，然后和相关部门的大臣开会商讨某些大的议题。下午和晚上则是根据时差具体解决各区的问题，通常要到凌晨一两点才会结束一天的工作回房间休息。”

纪遥霎时肃然起敬，听起来简直像个输入了自动程序的机器人一样，以往的新闻媒体总是会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一国政要的政务有多么繁忙，如今可算是领教到了。

阿尔法星球的人口有四十亿，要管理这么多百姓，让整个国家有序地运转，没有强大的魄力、过人的精力和严格的自我约束力肯定办不到，至少他就做不到。

不是都说没见过路易大帝的原形吗，而且一直单身了两百年没结婚，搞不好真的是个生化机器人呢！

就是不知道前天他亲口承受的配偶又是什么样的人……

此时，正在书房批阅文件的皇帝陛下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这种情况可是极其罕见的，布兰登不由道：“陛下，您是不是被伊文斯先生传染了？”

路易不但不担心，唇角反而微微上扬，“没关系，这说明我和阿遥之间的联系更紧密了。”

布兰登：“……”

陛下，我早餐吃得很饱，用不着再加狗粮了。

您体质强悍，区区感冒病毒是奈何不了您，但伊文斯先生现在还没答应您呢，您得加把劲才行！

回到纪遥这边，索菲娅接着说：“对了，宫里最近在做集体体检，今天要做四维彩超，您也不例外，等下康拉德医生就会来给您检查。”

纪遥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昨天下午采血的时候没有一起做，但也没多想，点头答应了。

稍顷，康拉德推着一台小型彩超仪进了卧室，对纪遥说：“请您躺到床上，将腹部露出来。”

纪遥依言躺上床，将上衣稍稍拉高。

康拉德不敢多看，在纪遥的腹部上涂了一层耦合剂，将超声探头贴上去轻轻移动。

显示屏上立即出现了纪遥腹部内器官和组织的动态影像，康拉德瞧了一眼手上就一个哆嗦。

纪遥察觉到异常，不禁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康拉德急忙扯了个由头：“没有，我刚才只是间歇性抽风了一下。”

纪遥：“……”

康拉德又道：“那什么，伊文斯先生，除了感冒以外，最近您有没有觉得别的地方不舒服？比如腹痛腰酸之类的。”

纪遥说：“那倒没有。”

“嗯嗯，没有就好。”康拉德又仔细地查看了两分钟，然后收起了超声探头，“检查完成了，您可以起来了。”

“麻烦您了。”纪遥把耦合剂擦干净，从床上下来。

康拉德把仪器收好，没顾得上再说什么，朝纪遥行了礼就匆匆离开了。

正好索菲娅拿了几本书过来，纪遥就兴致勃勃地坐到窗前看起来。

康拉德一阵风般进了书房，路易正在里面来回踱步，看到他回来立即上前问：“怎么样？”

“发现症结所在了，伊文斯先生的身体的确出了些问题，不过情况不算很糟糕，尚在可控范围内，陛下您不用太紧张。”康拉德先谨慎地来了个语言上的安抚剂，以免皇帝情绪波动太大不好收拾。

路易做了个深呼吸，极力镇定下来，“行，你说。”

无论阿遥生了什么病，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倾其所有也要换取他的健康平安。

康拉德就打开彩超仪，指着屏幕上一处大约鸭蛋大小模模糊糊的暗影说：“陛下，伊文斯先生的身体构造与一般男性似乎不同，腹部里面长了个异物，压迫了部分神经，这应该就是导致他的激素指标出现异常的原因。这个异物不是肿瘤，有点像结石，但成分似乎不一样，而且忽隐忽现的，彩超无法清晰地捉摸到，也不能隔着身体组织进行准确地判断。

不过伊文斯先生现在并没有什么疼痛感觉，体内没有发现其他严重的病灶，给他做彩超的时候他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体内有异物的存在。以我的经验来判断，短时间内这个异物除了会造成某些激素异常，不会引发大的危害性，所以这段时间可以先让伊文斯先生把身体调养好，适当增加体重，保持心情愉快，不要太劳累，再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做个小手术，把异物取出来化验分析，就知道究竟是什么了。”

路易稍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比他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多了，但是一想到阿遥要做手术，还是会止不住的心疼。

康拉德又道：“陛下，我建议先不把检查结果告诉伊文斯先生，因为遇到这种情况会紧张是人之常情，这样会对人体造成不利的影响。等决定手术前再说比较好，这段时间尽量放松心情。”

路易缓缓点头，“有道理，这件事暂且保密，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亲自告诉阿遥。”

……

夜七点，皇宫的空中花园里支起了一张双人位的小圆桌，桌上铺着蓝白格子的桌布，一只简约大方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玲珑雅致的白色铃兰花，看上去清爽而又惬意，就像普通居民家的餐桌一样。

纪遥原本还以为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自己和路易分别坐在布置着华丽枝形烛台与大捧插花、可供数十人同时进餐的长桌两侧，吃饭的时候像在进行商务会谈一样。等在索菲娅的引领下来到花园里时，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他今天过得十分悠闲，看看书，睡睡觉，刷刷超a网，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天。

穿越前到穿越后，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就盼着早点吃晚饭，早点把宠物乐园的事敲定，以免夜长梦多生出什么变故。

脚步声响，路易大帝从花园另一侧漫步而来。

男人穿着一套亚麻质地的浅色休闲装，半长的银发松松系在脑后，随手拂开身旁垂落的花枝，步履闲适地走到纪遥面前，一开口声音无比温和，甚至称得上温柔，“晚上好。”

“……晚上好。”

纪遥头皮一麻，小心脏不争气地扑腾了两下。

但一般对人的长相并不敏感，但这个男人长得实在出类拔萃，几个月前只是看网上的照片就给人不小的冲击，近距离和他面对面地坐着，更让人深刻地领悟到什么叫“盛世美颜”，无怪乎阿尔法星球上到一百九下到刚会走都是皇帝陛下的粉丝。

用某个网友开玩笑的说法，假如现在对着皇帝拍几张照片，然后拿到网上拍卖，估计也能赚不少钱吧？

路易盯着纪遥的脸贪婪地看了三秒钟，接着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落到他的腹部上。

纪遥：“……”

怎么了？自己长了小肚子，姿态不够雅观，被皇帝发现了？

羞赧之下他赶紧吸了一口气，把肚子往回缩了缩，挺胸抬头笔直得像旁边的一根灯柱。

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路易的眼睛，他急忙转移目光，重新看着纪遥的脸，以免对方发现自己身体有异而导致情绪低落。

他亲自拉开一把椅子，风度翩翩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绅士仪态无可挑剔，“请坐。”

“谢谢。”纪遥像个机器人一样，手脚有点不听使唤地坐了下来。

路易在对面坐下来，口吻轻松地说：“索菲娅说你喜欢看纸质书，我书房里有很多，我已经开通了你的权限，无论是书房还是皇宫里别的地方，你都能畅通无阻，不用向其他人报备，包括我在内。”

纪遥心里一喜，面上还是客气地回应：“好的，谢谢陛下。”

侍女过来上菜，路易用一把银匙舀了一朵蘸了金色鱼子酱的菌子放在纪遥面前的盘子里，菌子色泽鲜红，形如鹅掌，在盘子里滴溜溜地打了个转。

纪遥十分惊讶，“咦，红掌菌？不是早就过季了吗？”

“没错，不过我让人保鲜冷藏了一些，但愿味道不会比新鲜的差太多。”路易微微一笑，“尝尝看？”

纪遥用叉子叉起那朵红掌菌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虽然是冷藏的，却和新鲜的口感相差无几。何况还佐以鲜美的鱼子酱，烘托得红掌菌的清甜味道更突出，层次感更加丰富。

不过他还是很怀念自己曾经和阿龙在山谷里分吃一篮红掌菌的时光，哪怕什么都不放，滋味也让人难忘。

“味道如何？”路易凝视着对面的少年，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纪遥礼貌地回答：“谢谢您，很美味。”

“喜欢你就多吃一点。”路易直接将盛着红掌菌的盘子推到纪遥面前，声音柔和得让旁边侍立的索菲娅都有点头皮发麻，“另外，你可以不用敬词来称呼我，把我当成一个普通朋友就好。”

您啊您的听上去太疏远了。

尽管他们俩已经做过了最亲密的事，他却只能从最基本的关系开始，个中心酸谁能体会？

纪遥小声嘀咕：“这样不大好吧？即便不论身份，您都已经两百岁了，那也是我的长辈。”

比爱玛奶奶还大五岁呢。

跟一个位于阿尔法星球的权力巅峰、年龄足足是自己十倍的男人做普通朋友，这还真是挺考验一个人的神经的。

路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