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故事新编18

时间是个沉重的词语。

因为它永远都是单项选择。它只会催着人不停的往前走，不会给人后悔的机会。昨天永远是昨天, 发生过的事情永远会被刻在时间长河里。

叶离一直被时间推着往前走。世界上所有人的孩子最后都会长大, 所有的大人曾经都是孩子，成长是必经之路。

对于没有人宠爱、保护的孩子, 时间便苛刻了些, 总是催得很急。叶离刚开始接受不了，最后却也习惯了。

他曾想过未来的他会是什么样子的，却从来没想过, 有一天，他会遇见自己的过去。

时间竟然更改了方向。他看着窗户里的小男孩, 一时间, 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是如此怪诞, 荒谬, 让人难以接受。

突然, 身后似乎有人在呼唤小男孩的名字, 小男孩回头看了一下, 再次转过头的时候, 蓝眸里多了一道悲伤。

铁隔板从窗户顶上慢慢降落，他的小手扒着窗台，看着铁隔板慢慢将窗外的风景慢慢遮住, 清澈眼瞳的光跟着一点一点熄灭。

最后一眼，小男孩的目光无意间撞上了叶离的视线，他像什么都没发现，落寞的垂眸, 铁隔板落到底，将小男孩的视线也囚禁在屋子里。

叶离的瞳孔一颤，几乎保持不住面容的平静。他知道，他知道为什么小男孩的眼神会如此落寞。

作为一个实验品，研究院绝对不允许实验品接触外界，许多实验品住的房间，根本没有按装窗户。不过，也并不是所有的房间都没有窗户，实验品分三六九等，有价值的实验品才可以住有窗户的房间。这个窗户还不是常年打开的，每隔三个月才会开半小时。

这次结束，下次需要隔三个月了。而三个月后……小男孩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活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窗户再次打开，所以他的眼神才会如此落寞。

被尘封的记忆，因为小叶离的出现，重新破土而出，叶离根本压制不住。

然后呢？然后他怎么样了？

痛苦的事情跟美好的事情都会让人难以忘怀，两者只是留下印记的方式不同。后者温暖了心，被心藏在心窝里，每每想起，便会感觉心头温暖；前者则是简单粗暴地在心口处划了一道口子，就算伤口重新长好了，也会留下伤疤，想起一次，便痛一次。

叶离不愿承受这样的痛苦，便早早地将记忆封存。可是如今，就算伤口长好留下了疤，他也要忍着痛将伤口重新挑开。

被关在窗户里的小男孩，是小时候的他，小九。

这是他的故事世界。如果连他自己都不救自己，谁还能救他呢？

不会有神灵来拯救他。

除非，他自己做自己的神灵。

叶离用手捂着脑袋，大脑飞速转动，开始拼命翻找以前的记忆。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遇见了几岁的自己？！

突然，叶离眼神一凌，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迈大步子，朝楼梯口奔去。在温柔日光地照射下，他的背影好像翩翩飞舞的蝴蝶。

“主人！你去哪里？！等我！等等我！”鹦鹉一头雾水，它眼睛小，能看见的范围也小。叶离不说话，它顺着叶离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看不清楚，根本不知道叶离在看什么。

眼下，它只好慌忙扑闪翅膀，一边说一边追了上去。

叶离一路扶着楼梯飞奔，鹦鹉飞速地煽动翅膀，飞行的速度赶不上叶离跑的速度，等飞到大门口，鹦鹉实在累得够呛，大口喘气，小声嘀咕说不行了，在垃圾桶旁边落地，想缓一缓急促的呼吸。

飞太快了，羽毛都凌乱了。鹦鹉喘了几口气，低头用尖嘴梳理脖子下面的羽毛。然而当它不经意歪了头，却被吓得怪叫一声，整只鸟跳了起来！

垃圾桶跟前，居然不知道何时站了一只黑猫！

黑猫弓着身子，身子向前倾，爪子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想扑上来咬它。

“傻猫！傻了吧！爷有翅膀！爷会飞！”反应过来自己被猫吓了一跳，鹦鹉恼怒至极，挑衅的朝黑猫吐了口水，扑闪翅膀扭头继续去追叶离。

黑猫灰色的猫瞳定定地望着鹦鹉飞的歪歪扭扭的身影，身后的尾巴轻轻摇了摇。

跑在前面的叶离根本没意识他这次跑得特别快，他的心神全被“小叶离”吸引，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体。

他只想跑快点，再快点……最好是立即奔跑到小叶离身边，将他从那间封闭的屋子里抱出来！

他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在研究院，只见过几次窗户被打开的场景，每次都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他还是待选择的优秀实验品苗子，当天晚上，他跟之前走掉的实验品一样，被研究院人员哄着进入实验室，注入培养“九狐”最关键的基因改造药剂X4。这个改造药剂弄死了许多跟他同批的优秀实验品苗子，最后只有他活了下来，所以他才会成为“九狐！”

如果他将自己从研究院救出来，没有让研究院的人把X4试剂注入进他的身体里，他的故事会不会按照另一条轨迹发展？

不可能出现的过去都出现了，那他为什么不拼一拼？！

叶离的胸口剧烈的浮动，他抬头看着他最憎恨的研究院，蓝眸里布满寒冷的冰霜。既然这里是他的故事世界，故事的发展应该由他这个主人公说的算吧？

“主人！呼呼！我来了！这是哪里？”鹦鹉累得满头大汗，终究还是赶了上来。

叶离回神瞥了鹦鹉一眼，冷声吐出三个字：“研究院。 ”

“研究院？！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解释研究院是做什么的，恐怕要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去解释清楚。或许解释了，鹦鹉也听不懂。

人类的悲喜不是互通的，更何况是跟动物？

叶离眼睫毛轻颤一下，换了一种比较简单的说法。“这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狱。”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称呼自己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为地狱？

鹦鹉愣住了，脑袋空白了一秒，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的话时，它接着听见叶离轻声说：“走，进去。我带你参观这个令人恶心的地方。”

虽然眼前的研究院让叶离恨得牙痒痒，他却没有丧失理智，知道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研究院”。

过去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现在他看到的一切。应该都是“故事世界”搞的鬼，侵占了他的记忆，又将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当做故事，在他眼前展现出来。

仔细想，作家大会做的事情立意好像并没有错……他本人不就是作家笔下的一个反派人物吗？！

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原本就是作家撰写的故事，用来给别人观看，消遣时间。这个事实，在叶离知道他是一本中的反派时，全部都想到了。

然而就算都明白，叶离还会觉得非常愤怒。愤怒之下，还藏着委屈。

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

研究院的大门对叶离来说，宛如虚设。他能看见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研究员却看不到他。回到这里，他重新变成一只幽灵，叶离沉着眸看着一位研究员拿着资料脚步匆匆的靠近，等研究员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伸出了胳膊，挡在他前面。

研究员似乎根本看不到叶离，直接穿透了他的胳膊，表情如常。

“啊！鬼！他是鬼！”鹦鹉瞪大眼睛，懵逼地看了看叶离，又看了看研究员的背影，伸出翅膀，翅膀尖笔直指着研究员，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超级大声喊出声。

鹦鹉一惊一乍，有点吵。

结果在意料之中，叶离并没有很惊讶。他收回胳膊，视线沉沉地落在鹦鹉身上。

鹦鹉喊完才晓得害怕，缩了缩脖子，往叶离身边凑近了一些，脸颊上的肉上下抖动，嘴里嘀咕着鬼别半夜来吓他，会吓死鸟啊！

叶离看着鹦鹉，若有所思。几秒钟后，他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明白那些大道理，却还是很生气的原因了。

鹦鹉属于低级动物，会说话的鹦鹉却好像不属于低级动物的范畴。他会说话，有了思想，就不再是低级动物，而是高级动物……智慧生物。

他跟鹦鹉一样。

当他有了思维，他就不再是供人取乐的书中反派，他变成了智慧生物。

没有一个智慧生物能容忍自己的灵魂被囚禁，欲望被赤裸裸拿在台面上供人们讨论，评判。

从此以后，应该没有一支笔能支配他的人生！！！

他的人生他自己做主！他的故事，不容别人插手！只要他活着，他就会维持他做人的尊严与骄傲！

叶离越靠近年幼的自己，越感觉到命运的笔触藏在黑暗里，蠢蠢欲动，随时可能挥笔，给他写一段黑暗的结局。

怕吗？

叶离在心中这样问自己，他伸手摸着心脏。

砰……砰……砰……

他的心脏在缓慢有规率的跳动。平静，他似乎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平静过。

他什么都不怕了。

以前他总是不知道真正的自由是什么，到底怎么样才是自由的。

此刻，他突然顿悟了。

自由，就是自己掌握自己的故事。命运的笔是他通往自由的阻碍，他无需害怕。为什么要害怕呢？

只要折断命运的笔，他就能看见自由。

他自己的故事，自己来守护。

叶离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房间里的小叶离。

小叶离长的跟洋娃娃一样可爱，头顶的一束呆毛翘了起来。

他捂着眼睛，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道：“开门……芝麻开门！”

说完，小心翼翼地移开手指，眼神望向被封上的窗户。

窗户并没有打开。

小叶离失望地眨了眨眼睛，过两秒，又振作起来，鼓起腮帮子：“今天我肯定会穿墙术了！”

他瞎嘀咕几句咒语，然后拿圆润的小脑袋往墙上撞。

“啊！”小叶离被墙弹回来，摔了个屁股蹲。他捂着脑袋，蓝眸里迅速挤满了泪水，看样子马上就要掉金豆豆了。“骗人，还是不行……屁股好痛痛。”

叶离的斗志突然熄灭：“……”

这个蠢娃娃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