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故事新编9

男人缓缓抬头, 叶离好像在看被放慢N倍的电影画面。

他浑身发冷，嘴唇颤抖。

“……小文哥哥？”

同样的话, 第二遍说, 意思完全变了。没有第一次的惊讶，只有冰冷彻骨的寒意。

刚才死在他面前的人, 现在, 若无其事重新站在他面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小文哥哥？”男人疑惑走了过来，同样的情节在叶离眼前发生第二遍，他听到跟上次一模一样的回答:“他是谁？”

叶离:“……”

他看着男人, 半晌，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声音沙哑地问了一个问题:“……你是谁？”

眼前的漂亮少年坐在地上, 眼眶微红, 表现有些奇怪。男人淡棕色的眼眸闪了闪，起了警惕之心。

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我是被请来参加作者大会的作家……”

叶离低眸:“我也是作家，破坏规则后, 被关进了这里。”

男人恍然大悟, 减少了对叶离的戒备。

“我就知道，没忍住破坏规则的作家, 肯定不止我一个。”

他说完，朝地上叶离伸出手，关心道:“你怎么坐在地上？”

叶离看着温千年细瘦的胳膊，脑海里突然闪过刚才手办说的话“吃腻了都是骨头没有肉”……

他紧绷着下巴, 搭上温千年的手，编了个理由:“……刚才不小心崴到脚，摔倒了。”

走廊的路很平坦，平地摔这个理由不可信。男人却没发觉不对劲，把叶离扶起来后，还关心地问他脚踝扭得严重不严重。

“没事，谢谢。”叶离站直，抬眸看着温千年，轻声道:“我叫叶离，你叫什么？”

男人微笑:“温千年。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初次见面……已经不是初次见面了。

叶离其实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缓过神来，精神状态不稳定，情绪面临崩溃。然而，贪玩的手办并不会顾忌他的精神状态，直接开启新的循环。

他只能强行压住崩溃的情绪，在温千年视线盲区，用力掐自己一下，冷静，必须要冷静，只有冷静，才知道马上应该怎么做。

温千年就是小文哥哥……蜘蛛怪将他的小文哥哥从他的记忆中偷了出来。

小文哥哥不能死了，心里藏着的光如果再一次被别人肆意虐待，生吞咀嚼，他会疯的。

温千年察觉到叶离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脸上，伸手摸了着脸颊，歪着头笑着问:“你怎么一直看我……刚才你称呼我小文哥哥，莫非我长得很像你的朋友吗？”

叶离一字一句说:“……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真的吗？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人跟我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感觉有些奇妙。”温千年说:“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跟你的朋友见一面。”

又是听过一遍的话。

叶离沉默一瞬，没有选择像上次那样回答，“好，等我们从这里出去，我带你去见我的朋友。”

温千年点头。他环视一周，问叶离是什么时候进入惩罚世界的。这些话，叶离已经说过了一遍，这次都不用思考，脱口而出。

弄清楚情况后，温千年望着前面的走廊，扭头对叶离建议道:“我们往前面走，看看吧。没准前面会有出口。”

叶离眼眸颤了颤，低声说:“好。”

接下来，是一模一样的发展。

叶离每往前走一步，头皮就越发麻。他在温千年身后，眼眸一直盯着温千年头顶的天花板，每一秒中都在确定那里有没有出现蜘蛛怪物。

他不敢眨眼，因为承受不住眨眼的代价。

很快，温千年停步说累了。

“那就休息一会。”叶离口中说休息，却浑身紧绷，精神高度紧张，没有一点放松休息的样子。

因为他的视线过分明显，温千年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疑惑的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天花板，什么也没发现。

“叶离你在看什么？”他不解问。

“蜘蛛。我总觉得天花板上趴在蜘蛛怪物。”

温千年不解:“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这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叶离蓝眸沉了沉，道:“这里毕竟惩罚世界，说不准有丑陋又恶心的怪物一直在暗处盯着我们，也许是蜘蛛，也许是别的……还是小心为好。”

温千年想了想，点头:“你说的对，还是小心为妙。”

他们慢慢接近温千年上次的死亡地点。

叶离的呼吸变急促了。

温千年死亡跟手办狰狞笑的画面在他眼前来回闪现。

对策，他必须想出一个对策。

手办跟他玩捉迷藏，只要他找出来它，它就会把温千年吃了。它还说吃腻了……这说明，它不是第一次吃掉温千年了。可在他的记忆中，没有循环，刚才是温千年第一次死。

是他的记忆被篡改了，其实他已经经历了几次循环？还是……手办在骗他？

叶离无法去验证事实真相。他只能不去想之前的事，把精力都放在当下，确定一件事情，绝对不能让眼前的温千年死去！

他要保护他。

走到温千年死去的地方，叶离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没发现怪物。他瞥了一眼玻璃格里的手办，这次什么也没说。

温千年累得不行，又一次喊停，怀疑人生:“这条路究竟有多长？不会无穷无尽，没有尽头吧？”

叶离沉默一瞬，说出来上次温千年说出来的话:“或许再往前走，就能看见出口。”

温千年猜测了几种可能，问叶离的意见时，叶离话很少，只道:“我不知道。”

温千年叹了口气:“那再往前走一段路看看吧。”

叶离沉默地点头，抿了一下干裂的唇瓣。

他找出手办藏身之处，它就要杀小文哥哥。那最简单有效的解决办法，就是他什么也不说，让手办一直藏下去。

又过了一会，连观众都看出叶离的意图了。

(草这个惩罚世界好不要脸，离崽如果一直故意不去找手办，离崽不就被困在这里了吗？！)

(啊啊啊啊怎么办啊！)

(杀人诛心。)

温千年第三次累的停下来休息，已经不想往前走了。

“呼……这条路肯定没有尽头……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喘了几口气，视线落在玻璃上，若有所思:“或许，我们弄错方向了。这里是惩罚世界，一定不会放那么多无用玩具。难道，出去的关键在玩具身上？”

叶离心一咯噔，他不想找手办，也不想让小文哥哥找手办！

“前面闪过一个东西。”他突然提高声音，手指着前方。

“什么东西？！”温千年被吸引了注意力，眯着眼睛仔细望了望，问叶离:“是跑走了吗？我没看见。”

“一闪而过，我也没看清。”叶离抬脚往前走:“追上去看看。”

温千年跟了上去。

他们又走了十几分钟。

温千年喘着气，停住脚步怀疑地问叶离:“你确定刚才看见东西了？”

“嗯。”叶离心想，撒谎总比让小文哥哥陷入危险中好。

温千年眼神变微妙了。他慢慢眯起眼，突然弯着眼睛，温声对叶离说:“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如果我的猜想可能成立，没准我们能出去。”

他说着对叶离招了招手，“你过来点听，我没力气，不能大声说话。”

叶离已经保持住对蜘蛛怪物的警惕，他眼睛余光观察四周，抬脚朝温千年走去。

温千年说:“我认为关键还是在那些人形玩具上……”

叶离听到温千年说手办，神情微变。小文哥哥还没死心，他要怎么让小文哥哥死心？

“小心！”

温千年说着说着突然扑倒叶离，叶离对温千年没有防备，一下被温千年扑倒。他愣了一下，以为是蜘蛛怪物耐不住寂寞跑出来，蓝眸一颤，正要用力翻身将温千年护在身下，一把冰冷的匕首突然贴上了他的白皙的脖颈。

叶离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看见了握着匕首的男人——是温千年。

“……为什么？”叶离瞪大眼睛。

温千年淡棕色的温柔眼眸此刻看他的眼神却没了温柔，只剩冰冷。

“你一直引导我往前走，不让我去看玩具。……你不是作家，是怪物变成作家想骗我吧？”

叶离一时无言。他没想到，他阻止温千年看手办，会让他误会。

“我不是怪物，我的手上有作家印记——”

“你是怪物，变出一个假印记一定也不难吧。”温千年打断他的话，根本不信。“说，出口到底在哪？”

上次小文哥哥给他手帕，温柔的跟他说话，这次，他却从兜里掏出匕首，要杀他。

多可笑，多荒谬啊！

叶离根本不能接受保护他的小文哥哥要杀他！

他忍不住，准备把一切都告诉温千年。

“我让你往前走，不让你去看手办，是因为我不想让你——”

叶离开口，话刚说一半，温千年的瞳孔突然皱缩，手里握的匕首掉落在地上，张口喷了一大口鲜血在叶离的脸上

血是热的，叶离的心却冷了。

“真讨厌，居然拿匕首要杀小可爱？你把小可爱杀了，谁跟我玩捉迷藏？”

漂亮的女孩手办飘在空中，露出一嘴尖牙，她漫不经心的一抬手，砰一声，温千年被插入后背的几千根乳白色蛛丝提起来，重重地摔在天花板上。

温千年瞪大双眼，就这样半死不活的被吊在天花板上。

叶离伸手想抓住小文哥哥的手，却连温千年的指尖都没碰到。

“小可爱，你居然还要救他？他可是要杀你，是我救了你。”女孩手办飘到叶离面前，露出尖牙微笑:“我现在变成你的救命恩人，要对我说谢谢哦。”

叶离捡起了温千年的匕首，慢慢爬起来，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对手办说:“放他下来。”

“小可爱，我救了你，你还对我这么凶，不合适吧？”

叶离握紧匕首，眼睛发红，他盯着手办，想直接上去捅手办一刀。但是他又害怕轻举妄动，会惹怒手办直接杀了小文哥哥。

他愤怒地重复一遍:“放！了！他！”

“小九……小九……”温千年突然出声，用微弱声音说道:“我都想起来了……我不叫温千年……我是小文……小九……我好痛啊……”

他艰难地伸出一只手，眼眸期望地看着叶离:“小九……救我……救救我……”

“真舌燥。”漂亮手办抬头望着温千年，烦躁道:“身体都稀巴烂了，还要挑拨我跟小可爱的关系，果然，我还是应该一口把你生吞……小可爱，你不要瞪我，我才是你的好朋友，这个舌燥的人，我替你解决。”

手办微微一笑，手指突然往下降，温千年发出痛苦得尖叫，身体被蛛丝分成小块尸块。

“——小九！”

尸块一块一块砸到地上，发出沉闷粘稠的声响，摔成了稀巴烂。最后掉下的，是温千年的头颅。

他眼珠瞪得要爆出来，瞳孔旁边全部都是红血丝，直勾勾地望着叶离，死不瞑目。

叶离静静的跟温千年对视，眼睛一眨不眨，整个人似乎变成一座雕塑。

“好了，碍事的人终于解决了。小可爱，我们继续玩捉迷藏啊。”

漂亮手办扯着裙子开心地转了一圈，突然想起什么，对叶离说:“对了，不能消极怠工，故意不找我哦。虽然一直在循环，但每次因为你说的话不同，会产生不同的蝴蝶效应。只是想一想，你消极怠工产生的结局，大概只有他对你痛下杀手吧。”

“来，我们接着玩！死蜘蛛，敲玻璃。”

待在玻璃格里，缩小了十倍的蜘蛛怪兽，用粗黑的蜘蛛腿敲了敲玻璃。

开门声再次响起，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这次，叶离比上一次冷静，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在节目外观看的粉丝都担心他是受刺激过度，精神崩溃了。

(呜呜呜虽然不知道小文哥哥是谁，但能让离崽那么失态，他一定是离崽很重要的人。现在他在离崽面前死了两次，是谁谁也承受不住啊！)

(还来？不要啊啊啊啊啊)

(死亡循环真的太恐怖了，刚才温的死相那么惨，我都看吐了。)

第三次。

叶离突然张口道:“你是温千年。”

温千年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仅知道你的这个名字，还知道你的真名叫什么。”叶离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说:“你其实叫小文，是我记忆中的人。”

温千年皱眉:“你在说什么？”

“你已经在我眼前死两次了。”叶离表情麻木的用简洁的话将两次的经历快速讲给温千年说。

两分钟后。

温千年知道了事情真相，蹲下，抱起了头了。

“我的头好痛……”

突然，他猛然抬起了头 “小九，我都想起来了。”

叶离表情一喜，“小文哥哥，你都想起来了？”他上前一步，伸手想扶小文哥哥起来，小文哥哥却冷酷地打断了他的手，自己站起来，摇头往后退了几步。

他表情愤怒的质问:“小九，刚才你为什么不救我？你知道不知道死亡有多痛苦？”

叶离无措:“我……我没反应……”小文哥哥一死，他的大脑就停机了。

“那我死后，你为什么不替找怪物报仇？！”

小文哥哥语气失望极了。

“这么多年，小九，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说:“我替你死在那个夏天，把活的机会留给你，这么多年，你怎么长成了一个废物？当年你救不了我，现在你还救不了我，我的生存的意义就是无数次为你死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叶离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他小心翼翼地问小文哥哥:“……那我怎么做……小文哥哥你才能原谅我？”

小文:“当然是替我报仇，杀了蜘蛛怪物。如果你做不到——”

小文掏出兜里的匕首扔到叶离面前，冷声道:“那就亲手杀了我。”

“我累了，不想保护你了。”

——小文哥哥要抛弃他？

叶离低眸看着地上的匕首，清澈的蓝眸满是浓浓的悲伤，他站在原地，像一个被丢弃无家可归的孩子。

最终，他上前将匕首捡起来，握紧，跟小文哥哥保证:“我会杀死它。”

叶离别无选择。如果小文哥哥抛弃了他，他还有未来吗？

他想不到他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他会死于孤独的。

“蜘蛛，你在哪里？我不想跟你玩捉迷藏，直接出来吧。”

“嘻。”手办发出了声音。

叶离伸手护住小文哥哥，警惕的盯着四周，“出来吧。”

手办蜷着腿，坐在正对叶离视线的玻璃格里，托着脸颊，幽声道:“捉迷藏不好玩吗？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啊，人家是好学生，不想跟别人打架。”

叶离看着她，不说话。

手办觉得委屈，撇了撇嘴抱怨道：“至于吗？反正他只是你记忆中的人，早就死了。我吃不吃，有什么区别吗？”

“他死了，不是你侮辱他的理由。”

叶离冷声对手办说:“你想吃人，冲我来。”

手办突然不开心，沉默了。

半晌，她轻声说：“我真是嫉妒那个失败的作品啊。为什么，我没有好运气遇见你这样的作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