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泥人

“您好, 请问是白廷先生吗？”

认证器接通，白廷看着画面里的人。

来人是一矮胖的中年男子, 五官相当富态, 架着副玳瑁材质的眼镜，笑得不见眉眼。

挺亲切, 不油腻。

白廷内心评价道。

“是的。”

“您好您好，我是骆岛导演，是《陌生人的浪浪浪浪旅行》导演。”

白廷听着两个导四个浪，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是口吃。“您好, 我是白廷，华夏星负责人。”

骆岛将自己的来意禀明，白廷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对方是个火爆综艺, 来华夏星取景可以吸引不少游客, 节目播出再吸一波，如果节目爆红，那自己简直跟抓了只能生金鸡蛋的母鸡一般, 赚大发了。

而且对方还愿意支付极为丰厚的占用费和场地费。

双方相谈甚欢。

白廷看重节目组的影响力和带动性, 节目组看重华夏星风景和第一次综艺出镜。很快两人一拍即合。

“哦对, 不知道白老板对我们的嘉宾阵容有何提议吗？”

“那个……”

白廷来到这世界后, 倒是看了不少时事新闻, 恶补了星际历史和联邦历史名人，如今倒也能知晓些联邦历史人物的生平事迹，能将联邦总统之流的名字和样貌对上号。

至于娱乐圈相关，他穿越前就不甚兴趣, 除了欣赏的歌手演员，其余当红流量或小鲜肉之流，他关注甚少，更莫说来到联邦了。过于沉迷华夏山河建设，他连热剧都不曾完整看过一部。

能叫得出名的娱乐圈明星，他似乎只知道一位。

“卡良。”

“哈哈哈，卡良当然好啊，就是难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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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岛结束和白廷的通讯后，联系了卡良。

卡良并不在节目组最初的邀请大名单中，连初步洽谈征询函都未发过。

倒不是说卡良不好，恰恰相反，因为太好，节目组反而未考虑。

卡良红得天怒人怨，观众缘极好，奖项拿到手软，偏偏行事低调，鲜少在影视剧外其他场合露面，颁奖只去有分量的奖项，公众社交平台只发剧目宣传。一个大红流量，活得像个德高望重的艺术家。

卡良出道十年，还未接过一档综艺，卡良的粉丝翘首以盼，许多有野心的星际台节目组也以邀请卡良作为噱头，最后结果就是溜粉。

行业都默认，卡良是不参加综艺节目的，重金请不动，情义劝不服。

画面接通，骆岛看着当红流量。

“卡弟，我是骆岛，你还记得不。”

“当然记得啦骆导，下次到TTR一定亲自拜访。”

卡良当年有多部剧连着在TTR星际台上映，卡良在台里录制过不少宣传短片，负责人就是骆岛，也算有点交情。

骆岛看着画面中谦逊有礼的影帝，感叹一声不愧是名校毕业的娱乐圈清流。

“TTR最近打算做新一季综艺，就是去年浪浪浪浪旅行的第二季。”

“骆岛是想我帮忙做个宣传？”

“其实，我想邀请您做嘉宾。”

“骆导是开玩笑吗？我的原则你又不是不知道。”

骆岛耸肩，带动脸颊上两坨肉抖了抖。“哎，我就知道。说来不怕您笑话，我就是刚才谈节目录制地很顺利，对方唯一提到的明星就是您，想着说不定今日运势好，能把大神也请动了。”

卡良：“哦，那怕我是要终结您的运势了。”

骆岛早有所料，本就不做多大期待。

卡良心底已想结束这次通讯，不过因为拒绝对方，不好太不给面子，只能随意扯了些话题：“骆岛除了我，都打算邀请谁做节目？”

“谁能比得上卡弟的号召力，你若来了，其他娱乐圈明星我们都不考虑了。”

“哦，看来嘉宾阵容很综合，还有其他圈的名人？”

“对啊，考虑到观众审美疲劳，我们是打算请非娱乐圈的名人，比如楼景明元帅，还有他弟弟楼开墨呀。”

卡良：……

骆岛若更专注些，大概能注意到他说出两个名字后，卡良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卡良笑得僵硬，呵，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对方并不知晓自己和楼家兄弟的恩怨情仇，他也不会迁怒。

“呵，骆导确实挺有想法。”

卡良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索性转移话题：“刚才你说在谈节目录制地，都打算去哪里录制呀。”

骆岛：“目前定下是华夏星了，这星球还未在综艺节目里露过脸，风景也好，符合我们节目定位。”

“华夏星？”卡良心底呵了一声，还真是无巧不成书。“那骆导见过白廷？”

“咦，卡弟认识？”

“嗯，也算不上认识。”

请楼开墨再到华夏星，这剧情有点精彩，卡良都想看这综艺了。

“骆导，请务必要请到楼开墨。”

“咦？为何？”

卡良自然不能说自己想看好戏，心下小算盘一打，道：“我这部剧拍完恰好有一个月的空档期，若骆导能同时请到白廷和楼开墨，不妨也给我留个席位。”

骆导愣神，被幸运之神忽然眷顾，原来是这般感受。“卡弟要来？我的天，我都看到收视率曲线腾腾往上升了。”骆导淹没在巨大的喜悦中，片刻后忽然惊觉，“等下，请到白廷？”

请楼开墨原本就在他们计划中，但请白廷是咋回事？

“嗯，对。”卡良道，没有多做解释。

骆导仔细回忆之前和白廷的对话，长相不错，清秀不俗，不输艺人。言谈举止彬彬有礼，但和综艺感之类毫不相关。骆岛对节目嘉宾的定位，是名气大，有影响力，有吸引力，有特色，能爆梗，很显然，白廷和这些描述毫无关系。”

“楼开墨我们肯定争取，但白老板出现在屏幕后，观众会纳闷‘这人谁？’”骆岛道，脸上写满了“能否换个人选？”

卡良肯定无法告知实情，于是扯了个看似合理的理由，“白老板可是之前联邦创新大赛的第一名。”

“可毕竟不是公众人物？”

卡良：“我就是这么一提啦，您若请齐了我就去凑个数。”

言下之意，反正请到了他就去，不然免谈。

骆岛心下一盘算，这请个白廷换个卡良，还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只是不知卡良为何如此执念？莫非，卡良暗恋白老板？

骆岛自认为发现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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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圣楼集团。

楼开墨看完上个月的财报，为自己倒了杯清水。

秘书部的内线电话接了进来：“楼总，有位名叫骆岛的节目制作人邀请您参加TTR星际台新一季的综艺《陌生人的浪浪浪浪旅行》，节目相关资料我已发送至内部邮箱。”

楼开墨：“不用，推拒掉，就说时间冲突。”

“好的。”

楼开墨放下水杯，视线落到了办公桌中间的小工艺品上。

那是一个粗制滥造的泥塑，轮廓上能看出是一个泥人。这是前两日楼开墨清理储物手镯时发现的，与手镯内其他物品格格不入，粗糙简陋。

整理出泥塑那晚，他的脑海中闪过一段有些模糊的对话。

“小白，做什么呢？”

“捏泥人呀。”

“捏泥人干嘛？”

“造人呀。当年女娲就是这样捏出最原始的生命。”

“那女娲不是很累，要捏多少人？”

“对呀，所以后来女娲捏累了，就用树枝沾泥水甩出人，产生了芸芸众人。像我，就是甩出来的。而小黑你，就是女娲最初精心捏的泥人，所以特别好看。”

楼开墨打量着手中工艺粗糙，面容身材都略显滑稽的泥人。

若放往日，有人跟他说，这泥人是根据他捏出来的，他怕会直接将其捏碎成尘。然而鬼使神差，他只是将其放置在办公桌面。唯恐保洁人员以为这是垃圾，他还从书架上找了件宝石工艺品，将上方的宝石饰品摘除，将泥人放在底座上。

自从上次创新大赛结束后，楼开墨总会陆陆续续回忆起一些往昔的片段。那些片段中的自己，和古冠玉口中的小黑重叠了。他从不认为那个小黑是自己，可事实上，他渐渐开始拥有小黑的记忆。人总要学会接受自己。

楼开墨点开认证器中的储存文件，调出了里面一段视频。那是上次创新大赛的全程录屏。

他将进度条拉到最后，看着荧幕中白廷一闪而过的脸。茫然的，麻木的，似乎不该是一个刚拿了金奖的获奖者该有的表情。

楼开墨回想起那日，他和白廷抽到了极为尴尬的任务。

他的第一想法是，“换个任务吧。”他是这样想，也是这样说。并不是对眼前人有何意见，而是非常纯粹的，他讨厌肌肤相亲。能用视线问好，就绝不握手。能用碰拳代替，就绝不拥抱。

当无法拒绝任务时，那一刻，他的心底有几分厌恶，纯粹因为任务本身。

而当双唇碰触时，他发现，他并没有产生任何不适。

任务结束后，他对白廷说——“不要多想。”因为他能察觉到，在任务过程中，白廷陷入进一种情绪。

比起陶醉，更准确的说，是留恋。

他也清楚，对方留恋的那人，是小黑。

然而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给白廷所说的“不要多想”，是纯粹警告对方不要再在他身上寻找小黑的影子，还是因为，自己心中隐约而生的奇怪情绪。

那情绪过于复杂，他无法分辨。

在那之后，他忍不住关注白廷的一举一动。

在他把白廷的茶叶礼盒送予副司令时，他分明看到，对方明亮清澈的眼睛瞬间暗了下来，就像日暮西沉，倦鸟南飞。

那一刻，他想解释，他平日并不喜清水外的其他饮料。

然而最后，他只是说，他和华夏星有合作，买茶叶很容易，而副司令显然是个茶痴，不如好物赠予有缘人。

秘书部的内线电话再次响起，打断了楼开墨的回忆。

“楼总，之前预约过的SODA台财经频道的节目制作人来了，您要现在接受采访吗？”

“嗯，来我办公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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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SODA台的财经人物访谈如约播出。

这种听成功人士放屁的节目，向来收视惨淡，但这期却异常火爆，因为采访对象是楼开墨，全联邦公认的美男子，守候在星际台前的颜狗不计其数。

火爆的访谈自然也带动商机，不少人关注到了楼开墨办公室的装潢。

楼总办公室的装潢饰品多是定制，且造价昂贵，普通人就是想仿造个A货也颇有困难。而其桌上最显著位置的泥塑引起了关注。

天际论坛-【八卦闲聊】板块

《有人来讨论下楼开墨办公桌上那个泥制工艺品吗？》

楼主：=

那个位置太瞩目了，一看就是楼总的心头好，有人知道是哪里出品的吗？

1L=

桌上那件泥塑也太丑了吧，和满屋优雅有格调的工艺品大相径庭。

2L=

切，楼上一看就没受过艺术的熏陶，能在楼总办公桌C位的摆件，肯定是大师级作品。

3L=

大师的世界我不懂，欣赏不来抽象艺术。

4L=

那个底座很好看。

5L=

废话，那个底座我一眼就看出，是用树人国切尔科特铭宝石制作的。

6L=

楼上行家吖，那可以辨别一下，上面那泥塑是用什么珍惜材料制作的吗？

7L=

如果我三十八年的工艺品鉴定水平没出问题，那真的就是普通泥巴捏成的泥塑。

8L=

我去艺术品市场搜罗了一圈，没有搜罗到同款。

9L=

果然楼总用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丑得不能欣赏。

9L没有我不敢仿的

楼总桌面C位摆件同款——网页直接点链接，店铺【没有我不敢仿的】

10L=

卧槽，联邦第一A货店也太快了吧。

11L=

9L在这里打广告，马上要被版主封了。

12L=

卖得贵不贵，不贵我也买一件，以后我就是和楼总同样品味的人了。

13L=

这种品味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吗？

14L=

我觉得这泥塑中一定有奥秘，说不定以后会真香。可能只是乍眼看觉得丑，若你投身商场，经过商场的起起伏伏后，方能体会其中充满人生波澜的美。

15L=

果然只要对方有钱又帅，做什么都能有人帮忙挽尊。

16L=

我去那A货店看了，一尊只要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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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好贵。

18L=

艹，好便宜。

19L=

楼上和楼上上要不打一架？

20L=

不矛盾，这么丑的东西12.8我都嫌贵，但是是楼开墨摆放的艺术品，128万也算便宜！

21L=

我去下单了，拥有楼总同款，我感觉自己又高贵了两分。

22L=

我也去了，必须要拥有老公同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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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播出后翌日。

楼开墨若往常般下班，忽然在秘书处门口停留了一下。

整个部门的人在楼开墨的注视下噤若寒蝉。

“楼总，有什么要指导的吗？”最后还是秘书长见过世面，问道。

楼开墨凝视着靠门桌上的摆件。

那个泥塑，和他桌上一模一样。

众人注意到大BOSS的目光。

泥塑拥有者，新秘书小苏一脸慌张。她只是出于有趣，才在网上买了总裁同款，看来是犯了忌讳。

“哪儿买的？”楼开墨道，声音如往常般毫无波澜，听不出情绪。

小苏老实道：“网……店。”

楼开墨一言不发，就在众人以为小苏要收到辞职信时，楼开墨大步流星返回办公室。

回到屋内，楼开墨点开网页，搜索了泥塑人同款，看着网店两百多万的销量，心情莫名的抑郁。

他也说不清为何不开心。

他绝不是追求独一无二的人，平日里穿着打扮、吃穿用度，并不像身边其他人必须定制。

别人对他的模仿跟风，他也从不在意。

他不开心的，或许是那丑丑的泥塑并不为自己所独有？

想到这可能，楼开墨惊了一下，将泥塑往储物手镯中一丢。半晌，又觉过于欲盖弥彰，小心翼翼取出，重新放回桌上。

大概是最近开始恢复记忆，所以情绪上也有些混乱？楼开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