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泰山

中央星, 难杂症研究治疗协会。

通讯器显示接通状态。

唐升已经形成神经反射般脱口而出：“您好, 是华夏星的白总吗？”

白廷听着相当陌生的男音，迟疑片刻道：“是，请问您是？”

唐升说出早已背得分瓜烂熟的台词：“您好, 我是联邦疑难杂症研究治疗协会的小唐，之前给您发送过场地征求的邮件, 很荣幸收到了您的回复。”

通讯器对面, 白廷的眼睛一亮，脸上洋溢着热情, 只是声音还是如寻常时候，没有明显的起伏。

似乎无论任何情绪，白廷的声音都维持在波澜不惊的状态。

“是的，真的非常希望能有机会和协会合作。”白廷嘴上说着，心里偷偷道，如果能提供个千八百的疑难杂症患者给华佗, 那真的感激不尽。

通讯器那头。

唐升看了眼饱含期待的小花，一脸无奈。

每一次通讯的转折点都在这，当对方表示无比荣幸、迫不及待想要和协会合作, 而他也被吹捧得轻飘飘，说出实际情况后，友善热情的对话就会急转直下。

转得婉转一点的, 对方会客气的表示：“可能当下还不是很适合合作。”

转得直白一点的，对方会直接的表示：“你们这大会现在哪有啥名声，还想空手套白狼？”

转得激进一点的, 对方会先冷嘲热讽一顿，最后反问道：“能不能有点B数？”

唐升说出了那段会让对话氛围骤变的话语。

“白总，既然要合作，有些情况我也要先坦诚，免得到了签合同阶段发生误解。因为赞助有限，我们的经费可能主要用于补贴参会医生和患者的交通，在住宿、饮食和会议场所中的支出较为有限。协会大概只能支付十分之一的门市价。不过我们会尽最大可能宣传您的星球。”

唐升索性一股脑说完，等着这次急转直下是婉转、直白还是激进。

未料选择题忽然多了一个选项。

“没问题呀！”白廷道。

在白廷的印象里，我大华夏举行盛会，邀请各国贵宾前来，从来都是包吃包住的。有时候为了展现华夏人民的热情好客，重大盛会前，举办城市的人民都要速补英语，上至八十老妪下至八岁稚童，谁都能信手拈来几句“耐斯兔密友”。当然，有时候担心华夏人太好客堵塞交通，还要把人往周边城市引一引。

唐升未料到这答案，半晌都没回过神，还是小花兴奋的推了他一下，提醒他继续。

未发展过该条剧情线的唐升有些拘谨，半晌才道：“您真确定这个价格能接受？”

白廷：“当然。”

简洁，没有丝毫拖沓。

唐升补充道：“我们大会比较特殊，需要每名患者有单独的房间，且住宿地的周边需要足够安静，对卫生环境和绿化也有一定要求。”

换而言之，不能拿环境脏乱差，无人愿意住宿的滞销酒店来搪塞。

唐升说这话时面红耳赤，只付对方一成价格也罢，条件却提得像财大气粗的贵宾客户。

未料对方道：“理解理解，病人嘛。”

唐升对如此顺利的进展倍感怀疑，习惯了走陡峭如壁的崎岖之路，道路尽头还是怪石嶙峋，死路一条，忽然出现一条平坦宽阔还鸟语花香的大道，任谁都会惶惶不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对方也是商人，没理由真做慈善。

唐升于是确认道：“白老板，那你对组委会这边有什么要求呢？如果有，都需要写到合同里，不能临时变更或擅作主张。”

白廷赶忙道：“有！有！有一不情之请，我们华夏星当地有一名医，也想成为大会的邀请医生，可否？”

唐升有些迟疑，这倒也不算要求：“可有相关执业资格和证件？”

良久，白廷：“没。”

唐升噎了一下。不过再一想，一名医生而已，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唐升：“还有其他要求吗？”

白廷：“应该没了。”

就这样谈成了？

唐升万般不可置信，狐疑的看向小花，寄期望于对方能够找出破绽，识破骗局。

然而，向来乐观的小花只是在题板上写了几个字，唐升一看——“白老板真人美心善，赶紧帮我确认一下是否单身？”

唐升：……

他怎么忘了 ，这家伙的网名叫“恨嫁少女。”

求人不如求己，唐升思索了往届出现的矛盾，强调道：“白老板，我们活动的性质和许多活动不一样，参与人有近一半是重症病患，患者和家属的情绪并不稳定，容易摩擦出矛盾，对服务业较为挑剔，且对于当地的消费带动也极其有限。”

总而言之，就是旅游星球老板不喜欢的类型。

白廷：“重症病患啊？人数多吗？”

唐升不想失去这次合作，但也不想欺瞒：“很多，包括家属，会有将近二十万人左右。”

白廷：“那太好了 ！”

唐升：？？？

==

无论唐升在一头雾水，“疑难杂症研讨大会”的举办地最终归属华夏星——毕竟也找不到第二个冤大头了。

白廷倒没觉得当了冤大头。

一来穿越前的思想还根深蒂固，能承办大会是无尚荣光。想当年北京申请奥运主办地成功，国人挥泪振臂的场面，依然如发生在昨日，历历在目。

二来白廷本就打算帮华佗寻求“重症患者”，还有哪的重症患者，能比大会的质量更好吗？

虽然对方只能支付门市价的十分之一，也足够承担景点的自动运维费用。

只是大会需要相对独立的场所，华夏星当前的景点都已投入运营，贸然选择关闭或者暂停，会打乱许多游客的计划。

白廷也当了多年游客，自然明白此中心酸。

解决方式并不困难，再开辟一个新景点并暂时封锁即可。

白廷点开山东地图，思量许久，最终将泰山和崂山列为备选。

钱财还算充足，白廷先选择解锁了【泰山】。

泰山，五岳之首。先后有十三任帝王在泰山祭山封禅，向上苍乞求国泰民安，因此有“泰山安，四海皆安”的说法。

穿越前，白廷就很喜欢攀爬泰山，登于泰山顶，俯视云海，油然而生孔夫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情怀，同样也会不由自主吟出杜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

春日的泰山热烈活泼，夏季的泰山风云变幻，秋日的泰山如同色彩绚丽的油画，冬日的泰山端庄中又不失秀美。白廷曾在泰山赶过庙会，迎过日出，碾过银杏叶，踏过山顶雪，因而此刻再行，轻车熟路。

白廷拉着小黑，打算从最经典的泰山中路上行。

中路第一站是岱庙。

岱庙位于泰山南，和故宫、承德避暑山庄外八庙以及曲阜孔庙，并称为中国四大古建筑。是历代帝王举行封禅大典和祭拜泰山山神之地。

当白廷在岱庙内看到NPC武则天，倒也不意外。

唐高宗时期，武则天去泰山封禅前，就让下属以皇帝和皇后的名义在岱岳观修佛，并建立了双石碑，寓意皇帝和皇后共治天地。而到了天授元年，武则天登基，改唐为周时，先后七次派人到泰山祈祷大周江山，并在双石碑上刻文。

对于这位中国历史上最有存在感的女人，白廷说不上崇拜欣赏，但至少是尊敬的。这位在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能够成为九五之尊的女人，心胸和魄力自不是常人可比。就像她自己立的无字碑，功过是非任凭后人评说。

白廷还记得他读大一时，某当红女星就饰演过武则天，将其演绎得和个弱智玛丽苏一般无二。有直男癌的大学语文教授就痛批该剧，结果批着批着，就从批判戏剧胡编乱造演技烂，变成了批判武则天本人，从心肠毒辣，到淫乱不堪。

白廷说不上武则天的推崇者，却也看不惯这般发言。于是反驳道，“教授您前几节课还盛赞‘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爱情，可曾想杨玉环还是李隆基的儿媳？怎么到了武则天和李治这，就成了‘淫乱不堪’？”

教授未料有人与其呛声，反驳道：“这武媚娘还有冯小宝、薛怀义、张昌宗、张易之一堆男人。”

白廷：“自古帝王哪个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宾妃，寻常人家都还有个三妻四妾，一个女帝，才这么几个男人，不该说用情至深吗”

教授憋了半天，最终没有开口。后来大一语文课，白廷拿了个不尽理想的分数。

对于这位自己曾为其争辩过的女子，白廷自是不怠慢。

身前的武则天容貌佚丽，妆容正常，身着红裙，并没有采取某剧酥胸半露的造型。

白廷正思考该称对方女皇，还是该直呼大名时，对方却先开口了。

武则天：“可是神州系统的新宿主？”

白廷：“正是。您叫我白廷即可，黑白的白，宫廷的廷。”

武则天上下打量白廷，不怒自威。然而话说出口：“呵，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白廷：？？？

小黑：！！！

武则天理了理袖子和裙角，道：“叫我武曌即可。你是想攀爬泰山吧，我给你带路。”

白廷看了眼身后明显抗拒的小黑。小黑不知为何和各路NPC都不太对付，白廷还是决定将任何可能的火花遏制在开始时。

白廷：“谢谢武曌，不用麻烦您了。”

武则天脸色忽然一冷，随之嘴角挂上一邪魅的笑容：“呵，我还从来没有尝过被拒绝的滋味呢，很好，男人，你已经成功地引起我的注意了。”

白廷：？？？

小黑：！！！

白廷耐心解释道：“这上山之路虽说不难，但来回也要数个小时，我是怕您累着。”

武则天面无表情：“男人，不要轻易挑战我。”

白廷深感鸡同鸭讲的痛苦，硬着头皮继续：“您若想一同攀爬，我当然也乐意。”

武则天哼了一声，用极富侵略性的眼光看着白廷：“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白廷：……

白廷再看不出这武则天不对劲，他就真是傻蛋了。

白廷问系统：“这武媚娘怎么了？”

神州系统：“可能媚娘在系统内的日子太无聊，看了不少霸道总裁打发时间。”

白廷：“正常女孩就算看那玩意，不该代入清纯无害善良的女主吗？代入霸道总裁是怎么回事？”

神州系统：“武则天那能是一般的女孩吗？”

好像很有道理——

个屁！

大概是白廷和神州系统对话太久，外人只觉他在发呆，武则天不满道：“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白廷：“这NPC我能退回去吗？”

神州系统：“退回是肯定不行了，不过可以给你安排个任务。”

叮叮。

【任务：唤醒武则天。使其从霸道总裁的角色扮演中清醒过来。

任务奖励：武则天升级至LV30】

白廷吃一堑长一智，确认道：“这LV30就是正常状态的武则天吧？可别给我来个鬼蓄版之类，脆弱的小心脏无法承受。”

神州系统：“您放心！奖励绝对丰厚！要知道NPC升一级是景区升级的三倍难度。不过这个任务被评为五星，武媚娘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你定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白廷看向武则天。

如何将一人从沉迷状态中唤醒，召唤杨永信的方法肯定行不通，那便只能以毒制毒。

白廷看向武则天：“武曌啊，你现的梦想是什么？”

武则天晲了他一眼。

白廷在对方可能回答“呵，男人，你又挑起我的兴趣”前，先反将一军。

白廷：“武曌是从哪里毕业的呀？”

武则天生在唐初，民风开化，还未盛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可笑想法，但多也就习得几本《三字经》《列女传》之流。何况武则天十三入宫，怕也是没有正经上过学。

白廷：“你看这书里的霸道总裁，多是哈佛剑桥毕业，最次的也是什么艾利斯顿商学院不是？”

武则天抿嘴不言。

白廷继续：“武曌啊，您是哪里人？”

武则天的祖籍是并州文水县，也就是今天山西省文水县，她平生最多的岁月是在洛阳度过。

白廷：“你看书中这些霸道总裁，是不是都活跃于北上广？最次最古早的也是台北？”

武则天思索许久，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白廷：“你看，无论你祖籍山西文水，还是长居的河南洛阳，亦或现在掌管的山东泰山，是不是都不符合霸道总裁的发展环境？”

白廷大学时同个社团的女副部，一个东北人，就曾和白廷讨论过为何霸道总裁没有东北人的学术性问题。

最后两人得出结论，若霸道总裁是东北人，那么他的台词可能是“唉呀妈呀，你个老娘们，爱我肯定是给不起了，这是五百张貂，拿去吧。”

武则天想了想，发现成为霸道总裁的先天条件确实有些不足。

白廷趁胜追击：“况且这霸道总裁也分很多种，有Chairman（董事长），President（总裁），Chief Executive Officer（首席执行官）。除此之外还有COO（首席运营官），CTO（首席技术官），CFO（首席财务官）等，你确定自己的身份吗？”

武则天被白廷一串英文飚晕了，她目前还只能区分CEO和UFO。

在结束这一串“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的”灵魂质问后，白廷再接再厉：“有成为霸道总裁的梦想是好的，但这条路艰难而坎坷。霸道总裁标配，首先你要有家族资产，毕竟你现在不是女皇了。要当霸道总裁至少有个十亿不过分吧？其次我们现在去不了哈佛牛津，上个联邦高等院校也是需要的吧？”

白廷说着，掏出之前自学下载的电子书：“来，这是联邦基础课程，你看下。”

武则天翻了数页，看着上方云里雾里的“机甲”“粒子”之类词汇，默默将电子书塞回给白廷。

武则天：“算了，我还是当女皇吧。”

神州系统：“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唤醒武则天】。武则天升级至LV30。”

白廷查看了系统页面，LV30的武则天可让山东省及周边辐射土地内所有农业产值提升50%。

这个技能相当实用，自从能用天坛的NPC雷公电母改良土地后，白廷就花费重金引进了数台高端自动农业化设备。不过也不知联邦的土壤天生是不是和华夏的种子不契合，产量一直不可观，仅能维持三分之一的游客消耗，其余消耗仍要从神州系统购进。

现如今，如果自产产量能够提升，无异于减轻了一项极大的支出。

白廷和小黑最终登上了泰山的玉皇顶，武则天因为霸道总裁的梦碎，正在疗伤，没有陪同。

白廷看着茫茫云海，不由感叹道：“天凉了，是该开发下山东省的农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