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纪凡说要试试，没人把他的话当真，许多同学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偷偷往黑板上瞟。

物理老师退开几步，示意他抓紧时间。

纪凡深吸一口气，举起粉笔书写，乍看过去，公式简约流畅，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首先简化滑轮，再分析小滑块的斜坡受力图，随后是弹簧作用力解析，以及能量守恒公式……

一步又一步，竟然真的被他列出了与未知量等同数目的公式。也就是说，只要能抽丝剥茧解得未知量，这道题便宣告破解。

——也许不是最聪明最快的办法，但的的确确算是做出了一半。

列完公式，纪凡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余光瞥向身侧，物理老师面色阴晴不定，嘴巴半张着，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纪凡的视线只停留短短一瞬，便重新把精力集中在题目上。

他解题速度不算快，写到最后几个步骤时，台下不少专攻物理的学霸们已经得出了答案。他们抬起头，开始围观黑板上的解题过程。

按部就班，中规中矩。虽是笨办法，但理论基础扎实，即使赵安那样挑剔的目光，也挑不出明显的错处。

纪凡向来认真，很少犯计算错误，眼看着这题是难不倒他了。

“行了，思路差不多，下去吧。”物理老师黑着脸，挥挥手，“剩下的不必写了。”

脑中并没有响起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纪凡手指一顿，断了半截粉笔——所谓解题，不是单单有思路就行的，只有得出正确答案，才能真正证明他没错，才能向全班证明，他也可以！

他握紧粉笔，小声道：“不，我……”

“什么？”

纪凡扭头看他，紧张却清楚地说：“不，我想把它解完。”

他很少在班级里公开发表意见，更别提反驳别人。不只是老师，底下的学生们也都愣住了，教室里一时安静得过分。

物理老师抿唇看他，活像看着一个怪胎。纪凡站着没动，沉默地坚持着。

半晌，老师不耐道：“那你赶紧。”

“嗯。”纪凡点头，继续在旁边的空地打草稿，求解最终结果。

只有他自己知道，经过刚那一遭，他掌心里全是细密的汗，连指尖都微微发颤。

但他不后悔——奖励足足有400豆，怎么能因为老师的一句话而功亏一篑？

纪凡满脑子想着奖励值，没有注意到底下渐渐响起的窃窃私语。

“噗，乌龟凡今天吃错药了？”

“我去，你看他好像真做出来了，真的假的？”

“步骤貌似没什么问题啊……等一个大佬验证。”

“等大佬 1。光顾着看戏我自己都没动笔。”

“我解的答案是……等他算完再对吧。”

写完最后的“答”，纪凡后退一步。台下忽地鸦雀无声——答案正确无误，分毫不差。

叮！奖励到账的提示音响起，纪凡精神缓和，忍不住带出一丝笑意。

他向来活得像个影子，给人的印象总是内向而阴郁的，而此时，却仿佛忽然从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

阳光映照下，他唇边酒窝若隐若现，轮廓柔软的桃花眼微微弯起，倒提醒了曾经忽视他的人们，这也是一个俊秀明亮的少年。

周遭的女生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赵安看在眼里，鼻子都快气歪了。

纪凡后知后觉地有些窘迫，快步走回座位，只听徐海帆兴奋道：“哎哎，看见‘秃子’脸色没？哈哈哈我特么头都笑掉。”

物理老师干咳一声：“其实嘛，这种解法是最基础的，做错的同学可以对一下步骤。下面让我们看看进阶解法——”言谈间便将话题从纪凡身上移了开去。

徐海帆凑过去跟纪凡咬耳朵，说那老秃子就是拉不下面子来夸人，毕竟这脸都打得啪啪响了。

讲课过程中，前排不时有人扭头张望，像是头一回认识他似的。

纪凡的心思其实早就不在教室里了。他满心盘算着，该用从天而降的400豆换些什么才好。

然而，整整一天，纪凡都没再接到傅明渊的呼叫。

屏幕上的小人安静乖巧，倒叫纪凡有些好奇，傅先生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当然，除了那锅碳化物。

晚上回到空间，纪凡翻看历史消息，里面一片静悄悄，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触摸互动。

傅先生……似乎没有找他的小乌龟玩呢。他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倒是先前支线任务赠送的“神秘道具”已经发放到背包，图标黑乎乎一坨，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纪凡好奇地点击图标，只听砰的一声，一个大箱子凭空掉下，正砸在房间中央。

他拆开外包，发现这竟是一组大型水族培养箱。

培养箱分为好几层，可以分别模拟出不同的压力状态，覆盖有遮光膜，完美实现浅海到深海的任意状态。

这是……要饲养什么动物吗？

提示音突然响起。

【触发任务：养虾大户（一级）】

【备注：救助濒临灭绝的南极大磷虾，是一名生物爱好者当仁不让的责任！】

【任务奖励：虾虾的宠爱（节肢动物好感度 max）】

南极大磷虾？等等，这奇怪的奖励又是什么？

下一秒，培养箱“浅海区”的水闸骤然开启，无数橙色半透明的虾子欢快游出，脑袋上顶着点点荧光，吓了纪凡一大跳。

全自动分层培养箱处于封闭状态，没有任何联通外界的通道，也不知这些磷虾都是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

后退两步，纪凡慢慢冷静下来。

南极大磷虾，顾名思义，生活在低温的“冰缘区域”，是南极生态圈不可或缺的部分，负责将浮游植物的能量转化为可供鱼类取食的生物蛋白。

它们的模样也非常漂亮。周身环节呈现浅橙色，透过晶莹剔透的外壳，可以看见小脑袋上荧光绿的食道，色泽对比鲜明。

最关键的一点，它们特别美味。极磷虾肉质甘甜鲜美，只因为捕捞成本较高，且不易保存，才没有成为人类餐桌上的主流海鲜。

纪凡对海洋生物学很感兴趣，特地了解过这些神奇的虾子。

磷虾体内蛋白质含量奇高，且繁殖极快，适应能力强，最大生存密度甚至可达每立方米三万只。

有人做过统计，南极磷虾的总质量，甚至可能比地球上所有人类的质量总和还要大，大约超过5亿吨。

可是，纪凡微皱眉头，像这样基数庞大的生物，怎么可能濒临灭绝呢？

难道是系统出错了？

培养箱顶上搁着一本简易饲养手册。

上面写明，三月属于磷虾产卵期。饲养员的任务，就是每天手动打开内部水闸，让受精虾卵下沉到最底下的深海模拟区。

这也是在模拟南极磷虾的习性，它们常在深海海域上方产卵，虾卵一路下沉，直到抵达2000-3000米深度，才会开始发育——温暖稳定的深海环境为脆弱的小生命提供了最佳保护。

手册上，诸如此类的小知识还备注了不少。只是，纪凡翻遍整本书，也没搞懂系统为什么说南极磷虾濒临灭绝——能生、能苟、好养活，讲道理，就算人类全灭绝也轮不到它们啊！

除非整个南冰洋都消失了。

纪凡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将“神秘道具”推到角落，转头去查看商城。

400豆商城货柜解锁，摆放着对应的食物、服饰和能源。

纪凡粗略扫了一眼。滑雪护目镜、防水冲锋衣和液化煤气罐等不知道有什么用，倒是新增的食物栏看起来有点意思。

——糖水黄桃、糖水橘子，葡桃罐头，或许很适合拿来哄不开心的傅先生。

只是，他完全可以靠下厨哄人，原材料又十分便宜，实在没必要挥霍勤学豆来购买这些奢侈品啊。

商城丰富了很多，却有点华而不实的意思。

纪凡略有些失望。

思索片刻，他谨慎地购买了一袋土豆和价值300豆的脱水蔬菜，花光了刚到手的400奖励点。

——既然傅先生没有怀疑，纪凡决定故技重施，趁半夜偷偷做一碗真正的咖喱。

从经验上看，美食是稳定心情值的法宝。不过，只有罐头玉米和香肠的咖喱实在太不像话，咖喱的灵魂，当然要属土豆块了！

一回生二回熟。当晚，电子小人头上飘起Zzz的图标，象征傅明渊已经睡熟，纪凡屏息等待片刻，悄悄变回了人型。

幸好昨晚藏好的衣服还在，纪凡套上保暖内衣，决定速战速决——特殊时间只剩下40分钟了，可经不起浪费。

灶台被傅明渊清理得干干净净，连同昨晚用剩的碗碟，倒是省了纪凡不少功夫。

饭菜很快煮熟，加入了蔬菜土豆等食材，杂烩咖喱比昨晚的更加鲜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偷尝了一小碗。

剩余五分钟。关火，溜回起居室，脱掉衣服藏好，啪唧变回乌龟。

叮，时间归零，一切刚刚好。

纪凡趴着，悄悄吐了个泡泡，心跳还有些加速。

或许明天，对方会勾起薄薄的唇，笑着夸一句“好吃”。

黑暗里，他不自觉地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