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火车上没信号, 谢懿白买的是卧铺，他家比较远，一个十八线的小城, 没有通高铁，坐火车就要一夜, 不过谢懿白此刻是开心的。

因为他现在是自由身。

明早就可以见到爷爷，火车上灯光比较暗, 谢懿白看了一会儿书就合上了，卧铺也不干净，谢懿白不是很在意, 他心情很好的坐在下铺, 听着歌，唇上的笑意一直没下去过。

对面床铺是个小孩子从上火车就很闹腾, 他妈自己都烦，敷衍的训斥了几句去餐厅透气了, 那小孩没人搭理开始消停了，坐在对面歪着头瞅谢懿白。

谢懿白抬头和他对视, 朝他温和的笑笑。

小男孩：“哥哥，你怎么这么开心？”

谢懿白摘掉耳机，笑着说：“是啊。”

小男孩：“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谢懿白眼睛弯弯：“谢谢。”

小男孩又问：“哥哥你谈对象了吗？”

谢懿白好脾气的回答：“没有哎。”

小男孩“哦”了一声，等他妈妈回来, 发现孩子不闹了, 奖励了小孩一包干脆面，小孩边吃边看谢懿白, 只觉得小哥哥长的真好看。

相比谢懿白的开心。

陆渊那边就不是这样了。

陆渊下午给谢懿白发微信不见回复, 下班回来, 发现屋里没人，转了一圈最后才看到餐桌上放的合约和便签。

便签上谢懿白的字体潇洒又漂亮，上面写着——

陆渊，晚饭放在保温箱里，再见，祝好。

落款是谢。

陆渊把便签上那几个字翻来翻去的看，一脸懵逼。

谢懿白什么意思？

他疑惑的扫了一旁的文件，拿起来一看。

操，他都忘了还有合约这事。

林旸也懵逼了，陆渊三言两语说完，他不可思议的说：“所以今天是合约到期的日子，哥，你的意思是你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今天到期你也没提后续事，嫂子就伤心了，以为你不想继续，所以就离开了。”

陆渊是这么认为的。

他阴沉着脸，继续给谢懿白拿电话，打了好几次，一直打不通，显示无服务，陆渊急躁的朝着墙面砸了一拳，“我他妈忘了，他就不能提醒我一声？”

“都是我惯的，还玩离家出走。”

段健央知道陆渊话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很着急，刚刚电话里那火急火燎的语气，他头一次见。

看的出陆渊很在意谢懿白。

“陆渊，你也别太急，他一个大人还能丢不成，又不是小孩。”

林旸也很赞同这句话：“是啊，嫂子那么爱你，等明天电话打通，你和他讲清楚就好了，很好哄的。”

陆渊沉默的坐回了椅子上，拿起带出来的合约又看了一遍，这个合约他让人给拟订的，他当初压根就没仔细看，他就只要求三点，要乖要听话不要有非分之想。

林旸跟着他一起看，嘴角抽抽。

要乖听话不能作，不要痴心妄想，且甲方有享用乙方身／体的权利，合约期间，不限次数，乙方对此不能拒绝……

这什么鬼？？？

“哥，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是打算和他续约？还是？”

“谁他妈要续约！老子要和他谈恋爱！”

他早就忘了合约的事，他分明是一直在谈恋爱，谢懿白是傻逼吗？

不喜欢，他能让谢懿白和他住一起？

不喜欢，他能亲谢懿白？

不喜欢，他能为谢懿白学习技巧吗？

陆渊气的把合约给撕了，这上面写的都什么玩意。

“好好好，谈恋爱，谈恋爱，你们不是一直都在谈恋爱吗，嫂子这么爱你，暗自伤心，还不忘给你准备好晚饭，对你多好，明天找到他后，好好哄哄，再说他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肯定不是离家出走啊，这不是合约到期了，他没有理由继续住了。”

林旸有理有据。

陆渊闻言表情稍微缓和。

段健央说：“他不是本地人，会去哪？是不是回学校了？”

陆渊一听，立刻拿着车钥匙冲了出去。

段健央下面一句话还没说完：“——学校暑假能住吗？过几天才开学报到吧？”

林旸无语：“……你说话能别大喘气吗？”

陆渊直接开车去了C大，门卫见他一副要吃人的狠厉神情，头发那么短表情那么凶看起来就不好惹，凶神恶煞的，立刻喊了警卫把他拦住，要学生证。

非本校学生禁止入内。

陆渊懒得冲突，冷着脸最后绕到偏墙，干脆利落的一翻直接进去了。

最后他发现，他好像并不知道谢懿白的学的什么，哪个班，宿舍在哪？

站在C大校园的陆渊：“……”

校园里空荡荡的，别说人影连鬼影也没看法。

陆渊脸都冷的掉渣子了，给谢懿白又打了个电话还是打不通，他只能灰溜溜回去了。

保温箱里谢懿白临走给他准备的三个菜，土豆炖牛腩，莴笋炒鸡蛋，地三鲜，还都冒着热气。

陆渊把三个菜端出来，放到桌子上，平常都是谢懿白坐在他身旁和他一起吃饭，现在谢懿白不在，他觉得空落落的，很不习惯，虽然平时谢懿白话也很少。

陆渊又开始生气。

他吃完去了谢懿白的房间，床铺被叠的很整洁，柜子里是空的，桌面的整整齐齐的摆着陆渊最近一段时间送他的东西包括之前那张卡，最上面是今早送给他的小猫钥匙扣。

这些东西谢懿白都没带走，他只拿了自己的衣服。

谢懿白肯定是伤心了。

陆渊最后躺在了谢懿白的床上，鼻息之间还有谢懿白残留的沐浴露的淡香。

从一开始的生气逐渐又平静下来。

陆渊想等明天谢懿白气消了，就会回来，他那么爱自己，肯定不舍得生自己的气。

到时候他要和谢懿白说清楚，和他不是合约关系，是恋爱关系。

他喜欢谢懿白，比点点喜欢要多很多。

谢懿白的手机本身就不怎么好，加上火车要过隧道又一直没有信号，除了听下载过的歌，什么都干不了，谢懿白根本不知道陆渊给他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微信。

他在火车上也没怎么睡，主要环境太嘈杂了，各种声音让他根本就睡不安稳，等早上六点火车到站，外面天也已经大亮，谢懿白立刻提着行李箱出了火车站。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谢懿白从兜里拿出来，上面备注显示的是老板，他都忘记改了。

谢懿白迟疑了一下，最后到底是没接，因为合约已经到期，他并不想和陆渊有过多的牵扯。

页面上有很多条未读的微信消息，他打开翻看，全是陆渊的。

昨天中午十二点。

【LY：［图片］终于是个爱心煎蛋了】

【LY：［／亲亲］】

昨天下午两点。

【LY：谢懿白，你在干嘛？】

昨天下午两点半。

【LY：真烦，这几个老头每天都要开会，话怎么那么多，磨磨唧唧的，听他们说话还不如在家听你说话。】

昨天下午四点。

【LY：谢懿白，你又睡着了？你最近是被猪附身了吗？［／猪头］】

昨天下午五点半。

【LY：晚饭吃什么？】

【LY：饿了。】

昨天下午六点半。

【LY：你人呢？怎么不在家？】

昨天夜晚十一点。

【LY：谢懿白，我很生气。】

今天凌晨。

【LY：谢懿白，生日快乐。】

谢懿白昨天一天没打开微信，所以消息有延迟，加上坐火车没信号，现在才看到。

他轻轻蹙眉，不知道陆渊生气什么？

最后谢懿白想了想，回了陆渊给他发的生日快乐：谢谢。

他刚把消息发送出去，陆渊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没接直接给掐断了。

现在合约已经到期了，他现在只想要回家，他并不想被人打扰。

很快手机微信提醒开始响。

【LY：？？？】

【LY：谢懿白，你竟然挂我电话？】

【LY：你在哪？】

谢懿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合约到期了，陆渊还要和他联系？难不成真的想续约，这么一想，谢懿白直接把陆渊的微信消息给免打扰了，把手机重新揣回口袋，提着行李箱，上了火车站旁边的公交车。

谢懿白家住的比较偏，下了公交车，七转八拐的进了个小巷子，谢懿白最后停在了一家他经常吃的早点铺子。

“老板，我要一根油条，甜辣酱的鸡蛋饼，豆腐脑要咸的，谢谢。”

“好嘞。”

谢懿白坐在门口的简易桌子上，等早餐一上，立刻开动，从昨晚上都没吃饭，这会儿挺饿的。

如果陆渊在一旁肯定都惊讶了，谢懿白早饭能吃这么多？

平常明明就是小猫胃口。

谢懿白吃完别提多心满意足，久违的味道，比每天吃的养生餐好吃多了。

今天天气不错，艳阳天，阳光争相恐后的落在谢懿白一直扬起的唇角上。

陆渊第一次被谢懿白掐断电话，此刻都懵了，愣愣坐在车里。

谢懿白就回了两个字，谢谢，然后又消失了，不管他发什么消息都得不到回应。

最气人的是，明明刚刚还是晴天，这会儿忽然起风了，乌云密布，很快雨点子噼里啪啦的开始砸向车前的挡风玻璃，更加令他心烦。

段健央一大早又被陆渊叫醒，都想拿头撞枕头了，听到陆渊在电话那头用那种很震惊以及不敢置信的语气说：“谢懿白竟然挂我电话。”

多正常？这么一大早，要不是他不敢，他也想挂，不仅想挂还想拉黑陆渊。

陆渊显然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不就被主动掐了电话，多大点事。

段健央一大早还在睡梦中就听陆渊在那边，震惊，还是震惊，最后深吸了一口气，认命的劝导说：“人没事就好，可能是还在生气，等他气消了就好，你还怕人跑了不成，他过几天不就开学了，到时候你再去学校找他，哄哄就好，他那么爱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陆渊才平静下来。

对，谢懿白那么爱他。

大半年没回来，谢懿白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前的时候，都有点恍然隔世，大门是敞开的，老城区的房子都是又矮又旧，带着年代感的平房，院子里被谢平青种上了蔬菜，谢懿白小时候在院子里乘凉，很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摘番茄吃，一点也不嫌酸。

谢懿白拉着行李箱，进了院子，“爷爷，我回来了。”

从里屋传来一声咳嗽，紧接着带着惊喜，“小白回来了？”

谢平青很快就出来了，这大半年被疾病折磨的哪里还有谢懿白记忆里的样子，谢懿白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跑过去抱住谢平青。

谢懿白被谢平青从小养大，爷俩相依为命，在谢懿白的记忆里他爷爷年轻的时候就高大魁梧，声音洪亮，没病之前六十多岁身子骨很健朗，如今大病一场，生气都没了，看着足足老了二十岁。

谢平青无奈的拍了拍谢懿白的背，“都是小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

谢懿白觉得很难过，鼻子发酸，谢平青年纪大了，他却不能尽孝心，之前谢平青就生病了，怕他在学校担心一直瞒着他，要不是这次瞒不住了，邻居给他打电话急需钱，他才知道。

“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不是不让你回来吗？”

谢懿白眼睛红红，止住哭，说：“我想你了。”

谢平青闻言也眼睛湿润，温和碰了碰他的脑袋，“坐车坐累了吧？回屋歇着，今天回来也不说，家里都没买肉，想吃什么？”

“您别忙活了，我不饿，我在门口吃了早餐。”

最后谢平青还是去了厨房，给谢懿白做了碗长寿面在底下卧了个鸡蛋，谢懿白每年过生日，谢平青都会给他煮长寿面。

谢懿白的口味之所以那么重油重盐，是因为谢平青，从小到大，都是他爷爷做饭，一个大老爷们做饭也不精细，爷俩填饱肚子就行，调料经常放多。

谢懿白虽然吃饱了，还是把谢平青做的长寿面给吃完了，汤也没剩下。

最疼爱的孙子回来了，谢平青在家闲不住，非要去菜场，要给谢懿白中午做好吃的，谢懿白拗不过，就跟着他一起。

谢懿白落了几步，走在后面看着谢平青那不在板正的肩膀，鼻子又有些酸，他快步走了上去。

林旸撑着下巴看陆渊，不禁感慨，瞧瞧这还是他之前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表哥吗？

陆渊眼睛一直不眨的盯着手机，看着和谢懿白的聊天页面，他发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

林旸：“嫂子还没理你吗？”

陆渊把手机啪的一下反扣在桌子上。

陆渊愤愤的说：“谢懿白就是个小心眼！”

林旸有些不信，这个他真没看出来。

“你吃点饭吧，等过两天嫂子开学，我陪你去学校找他。”

陆渊嫌弃的说：“这菜做的太难吃了，没有谢懿白做的好吃。”

“……嫂子还会做饭啊？好厉害。”

“你以为谁都像你？五谷不分，四体不勤。”

林旸不愿意搭理陆渊了，陆渊的情绪感染了他，导致他这会儿也忍不住伤春悲秋了。

狗逼赵与年，太狠心了！

陆渊烦躁：“段健央不是在查谢懿白在哪？他人呢？还没查到？”

林旸不说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伤感着。

陆渊：“……”

谢平青去了一趟菜场，买了几斤排骨，又买了一条大草鱼，最后还买了两包鸡爪和虾，还玩再买，被谢懿白制止了，说够吃了，就他两个人。

在谢懿白的记忆力，只有过年和他过生日这两天谢平青特别铺张，会做一桌子菜庆祝。

可谢懿白不想让他累着，想让他去歇着，自己来做饭，还被谢平青笑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最后还是谢平青做的，他不让谢懿白动手，说他每天上学那么辛苦，暑假还要上班都累瘦了，要给他做好吃补补身体。

谢懿白心里很暖，从小到大只有谢平青这么疼他这么爱他。

谢平青手不如之前那么麻利，他在厨房忙碌着，谢懿白就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谢平青做的都是谢懿白喜欢吃的，麻辣的鸡爪煮的绵软很入味，番茄酸菜鱼让谢懿白食欲大开，还有蒜香排骨和香辣虾都让谢懿白满足。

爷爷的厨艺，是家的味道。

谢懿白最后都吃撑了，放在筷子，“还是最爱爷爷做的饭菜，在外面都吃不到。”

谢平青闻言笑得皱纹加深，说：“这几天在家，想吃什么和爷爷说，爷爷都给你做。”

谢懿白轻轻笑了起来。

段健央这两天都被陆渊给折磨死了，“市里的酒店都查过了，谢懿白并没有入住。”

林旸：“那他会不会住在朋友家了？”

一句话让陆渊脸黑了个彻底。

谢懿白还有朋友？男的女的？什么朋友能住一起！！！

眼瞅着陆渊要暴走了，段健央按了按额角：“没有，谢懿白老家是不是冧县？查到他前两天坐火车去了这个地方。”

林旸看向陆渊：“嫂子老家是这个地方吗？”

陆渊：“……”

死一般的寂静后。

林旸瞪大了眼睛：“不会吧？哥，这你都不知道啊？”

这谈的什么恋爱？

陆渊：“……”

陆渊这才发现他对谢懿白了解很少，只知道他是C大学生，连他学的什么专业都不知道，老家住哪？家里有几口人都不知道。

这些谢懿白也没主动说过。

不过好在他记着谢懿白的爱好，喜欢做饭，收拾屋子，喜欢看电视，喜欢吃甜食，和他一样清淡口味。

现在还知道了谢懿白酒精过敏，恐高。

陆渊有些底气不足：“这些都不重要，等见到了他，问他不就清楚了。”

林旸：“明天C大开学报到，我陪你去找他，嫂子学什么专业来着？”

段健央：“计算机。”

陆渊：“……”

谢懿白在家待了几天，要去上学了，他想让谢平青和他一起去C市，可以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他就近照顾谢平青，谢平青一个人在老家，他不放心，到时候他可以利用课余时间继续打工挣钱，学校在郊区，租房子并没有想象中的贵，他还有奖学金，够他和爷爷生活。

可是他怎么劝都没用，谢平青就是不愿意，他只好作罢，说国庆放假回来。

直到站在学校门口，谢懿白还是心情低落的，他不放心谢平青一个人在家，可是谢平青脾气倔，他要是不想，怎么都没用。

谢懿白轻轻叹了口气，拉住行李箱正打算进校门，肩膀被拍了一下。

程旭远很阳光看着谢懿白笑着打招呼：“小学弟，这么巧在门口碰见。”

程旭远小心的试探：“暑假很忙吗？上次给你发消息……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谢懿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摇了摇头，刚想说要是没什么事他就先进校了。

就听到身后一声气急败坏的暴呵：“谢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