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没空

许星然一边给她擦眼泪, 一边安慰说：“阿姨，这件事真的不怪你。就算今天你回来给安澜做饭了，坏人也总能找到机会带走他。要说不对, 我们仨个跟他一起去超市还能把他给弄丢了，我们更加没脸见您。”

“你们……都是好孩子……不关你们的事……”

而顾砺羽一直很沉默, 他闭着眼睛, 半仰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忽然，他起身走向了阳台, 看起来像是要吹吹风, 但是肖宸却看出来他可能想到了什么, 于是说了句“我去透透气”就跟着顾砺羽去了阳台。

阳台上还挂着昨天安澜换洗下来的衣服，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着，隐隐还能闻到一丝属于安澜的味道。

顾砺羽靠着阳台, 看着远处，肖宸来到他的身边开口问：“你在想什么？”

“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收到赎金请求，而这件事如果是肖韫策划的, 他也差不多该找你了。所以从时间上来说……”

“伊甸园带走了安澜，已经有七八成把握了。”肖宸说。

“但是安澜的身体情况, 伊甸园是如何得知的呢？”顾砺羽提出了一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的问题。

肖宸愣了一下, 立刻明白了：“你是指医院？安澜好像一直都在同一家医院就诊……”

顾砺羽点了点头说：“是的。”

“所以，查医院？”

“那就不能查得太明显了。”许星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砺羽和肖宸一起回过头来。

许星然走到他们的身边, 双手搭在阳台边，回头看着他们俩。

顾砺羽点了点头说：“是的。”

然后他们三个很安静地待在阳台上。

夜风徐来，顾砺羽抬起头，看见安澜白色的宽大T恤轻轻扬起。

那个少年曾经就是这样把那件T恤穿在蓝白色的校服里, 它贴着他的肌肤，享受着他的体温。

顾砺羽抬起手, 指尖轻轻在T恤的下摆上碰了一下。

许星然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低声说：“在超市里带走安澜的人已经找到了。走吧，去看看是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他们来到了警局，队长抽着烟一副很头疼的样子，一看到许星然来了，才勉强笑了一下。

“那两个家伙把车开出超市之后，就一路开到了一个货运仓库。然后在货运仓库有接头人前来，把安澜带走了。”

“这两人是不是死都不肯说接头人是谁？”许星然问。

“是的。我们又不能揍他们一顿。他们应该是下定了决心什么都不说了，想跟我们耗时间。”

许星然低头笑了一下：“他们是beta吗？”

“不是。是两个alpha。安澜好歹并不弱小，两个beta还未必能制服他。”

“那好，您继续问他们问题，我们就在外面等您。”

“还问？他们咬死了不肯说。”

许星然把自己的校服袖口往上捋了捋，说了句：“我们来了，他们就得说实话了。”

听到这里，队长眯起眼睛听明白了其中的暗示。

这两个帮助“伊甸园”绑走安澜的家伙，一个叫赵达，一个叫黄翔，据说两人都是同事，在公司里殴打了主管之后被辞退，因为有暴力历史，所以到哪儿都找不到工作。

后来就被“伊甸园”给雇佣了，两人专门帮“伊甸园”掳走目标供“伊甸园”做实验，为此还赚了不少钱，在市区都买上房子了。

但他们两人也很清楚，一旦透露了“伊甸园”都任何消息，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没钱，而是没命。

正因为此，他们就是被打断了骨头，也只会自己咽下。

赵达一看见队长，就露出吊儿郎当的表情：“二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如果有大案子要破，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恐怕不大好吧？”

队长无所谓地说：“浪不浪费时间，不是你说了算。我再一次问你，你把安澜带到仓库之后，是什么人来跟你对接的？他们叫什么名字？都有什么特征？”

赵达痞笑了笑，把自己之前说过的废话又说了一遍。

“你确定没有什么想补充的？”队长问。

“没……”

赵达刚想要回答“没有”，不知何时房间里弥漫起一股很特别的味道。

就像木材剧烈燃烧之后的味道，无数火星在他的神经上迸裂开，他的呼吸被遏制，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巨大的恐惧感涌上了心头。

这是alpha的信息素……

难道是对面的队长？但如果是队长释放的信息素，为什么他身边的警员没有任何反应？

赵达冷汗直流，双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赵达？”队长抬了抬眼皮问。

他的五感被这股信息素强势入侵，他闻不到任何味道，身体甚至无法感应到温度，他的手指抓紧了椅子的扶手却无法感觉到椅子的存在，五脏六腑就像是被搅和在了一起，他张开口想要呼吸，但是空气根本就进不来。

他的身体宛如被拖进了另一个空间，就连视线也在逐渐黑暗。

看不见的压力让他承受不了，他低着头，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这是一种比死亡更恐怖的感觉，每多承受一秒，身体的细胞就像被风吹走的沙粒一样，他就快要被分解了！

“我说……我说……”

瞬间，静止的空气流动了起来，仿佛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回来，赵达生怕自己说得慢了，又要体会一遍被封闭五感的恐惧。

那种感觉，仿佛人明明活着，身体却死了。

“伊甸园”这个组织非常严密，赵达几乎和组织内部的人没有实质性的接触。每一次他们上交一个beta，就会根据指示到指定地点去交货，他们把车停下，收货的人把货接走，把现金留下。

他们没有任何的接触。

队长并没有因此感到绝望，而是详细询问了所有交货的地点和时间。

当赵达被带出审讯室的时候，全身发软，背上都湿透了，两条腿都走不动路，全靠两个警员撑着他。

黄翔被送进审讯室之前，和赵达擦身而过，看着他这副样子，吓得一个踉跄。

赵达看起来没人对他动过手，但就是一副快死过去的表情。

黄翔进去之后没一分钟也都招供了，说的跟赵达差不多，但是补充了许多交货的细节。

队长对身边的警员说：“根据他们招供的时间地点，重点排查监控录像，我就不信这些人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身边做笔录的警员万分不解，忍不住问：“老大，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之前这两人死都不肯松口，现在什么都说？”

队长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世上总有些人或者事，比死更可怕。”

他们俩收拾东西，离开了审讯室，路过审讯室边一个小房间，年轻警员看到有三个学生坐在里面。

“老大，比死更可怕的是什么？”

队长回了一句：“被alpha的信息素碾压。”

“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感受到啊。”小警员露出万分不解的表情。

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会。感受不到是一种幸运。”

因为赵达他们俩和“伊甸园”的交易很多都已经超过半年，监控录像调取不到，最近的半年也只有三次交易，而这三次录像几乎没有拍到前来接货的人。

不得不说“伊甸园”的严谨程度让人乍舌，这样的组织任由他们继续发展下去，整个社会结构都会被他们颠覆。

就那么一两个小时的录像带，大家来回地看就是希望能发现线索，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队长眯起了眼睛，画面中一辆远远驾来，正好照亮了橱窗，而“伊甸园”的那辆车影像一闪而过。

“停下，倒退！倒退！对对对！就是这里！把橱窗放大！”

虽然不是很清楚，车子里的人不是戴着帽子就是戴着口罩，但是副驾驶座位上有一个男人一只手垂在窗外，他的手背上有一个纹身。

经过修复，那个纹身是一条蛇。

这个结果并没有让所有人欢呼雀跃，他们不清楚这个纹身什么时候纹的，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在本市纹的，有相同纹身的人又有多少？

这仍旧是大海捞针。

队长还是把纹身的图片交给了许星然。

“我知道以许家的能耐，也许真的能找到这个人。”

“谢谢。”许星然眯起眼睛来看着照片，“这是潜入伊甸园里的那条蛇。看看，它的嘴里还叼着苹果。”

许星然拿了照片，就去和顾砺羽还有肖宸商量。

对学校，他们还暂时隐瞒了安澜失踪的消息，为了不给学校的同学造成恐慌。

但是距离现在，安澜已经被带走超过四十八小时了。

“一开始，我以为伊甸园会按耐不住主动联系我们，现在看来……我好像想错了。”许星然皱紧了眉头。

“伊甸园会给我们线索，让我们主动去找他们。”顾砺羽回答。

肖宸摸了摸下巴：“那我们就各自试一试，看看谁能先找到伊甸园？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讨厌捉迷藏的游戏。”

这时候，肖宸的手机颤了一下，他摸出来看了一眼，眉梢一挑。

“怎么了？”许星然问。

“我的线索来了。”肖宸把手机转过来给他们几个看。

上面是一个陌生手机号发的短信：[如果想要他活着，在今晚22点前前往乐宁路23号的后巷。过时不候。]

许星然饶有趣味地摸了摸下巴：“伊甸园的人明明知道我们几个在一起，都懒得在短信里让你别通知我们，看来他是有恃无恐，巴不得我们三个一起去。”

顾砺羽淡淡地说了一句：“正好试一试肖韫跟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我打爆他的头。”肖宸咬牙切齿。

“那我去追我的线索了。”许星然抬起手来，扬了扬那张照片。

“我也有要调查的方向。”顾砺羽站起身来。

“嘿。”肖宸喊了一声，其他两个人回过头来看着他。

“我们的目的是要他回来，无论他是alpha还是omega，无论我们对他是有好感还是非标记不可……他是我们的同学，是难得的朋友……以后可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朋友了。”肖宸的目光很认真。

“废话。”许星然转身走了。

“有消息我会告诉你。”顾砺羽也离开了。

肖宸呼出一口气来，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距离约定的晚上22点，还有两三个小时。

他进了个网吧，在最角落的地方开了个机，手指迅速在键盘上敲动，然后点击了“发送”。

此刻的肖韫正靠在床头，抱着一个平板电脑查阅邮件信息。

因为心脏不好，他订阅了好几份心脏方面的电子期刊。

刚准备要去休息一下，就发现未读的电子期刊里出现一篇论文，论文内容就是《论eve’s apple对心脏造成的不可逆损伤》。论文里各种临床数据和现实案例，得出的结论就是市面上新出现的‘金苹果’的原理是大量提取alpha信息素内的aplus成分，但是这个提纯过程会对alpha的心脏产生损伤，影响心肌功能，甚至造成心肌坏死，最坏的结果就是当场猝死。

肖韫的手颤了一下，立刻打开网页，不断搜索，这篇论文好像是今天才发表的，不少权威医疗网站都进行了转发。

肖韫的手捏着床单，越来越紧。

他慌乱地摸过了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母亲：“妈！得跟他们说停下，跟他们说不要碰肖宸！”

“你怎么了？这都几点了忽然跟我说不要碰肖宸？”

这时候，房间门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丝绸睡衣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刚走到肖韫的床边，就被肖韫一把拽住了：“妈，伊甸园的人想要的是肖宸信息素内的aplus！而且不是少量的，是大量的！这种大量摄取会对肖宸的心脏造成极大的损伤！就算伊甸园的人答应了事后会把肖宸的心脏给我们送来，一个坏掉的心脏有什么用？”

“不可能吧？”肖韫的母亲名叫韩丽，是某上市公司的财务总监，同时韩家也是地产界有名的大亨。

“是真的。”肖韫把那些新闻报道全部打开来给韩丽看，“妈，我们本来是想借用伊甸园来除掉肖宸，拿到他的心脏。但是照这些研究来看……如果伊甸园大量提纯肖宸的aplus，就会让他的心脏报废啊！”

韩丽的神色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韩家虽然从事的是地产业，但是暗地里也有许多见不得光的生意，其中有一部分就是为伊甸园引荐客源，这些客人们到伊甸园花重金“订制”omega，也因此韩丽能够有一些方法联系到伊甸园的人。

在顾云逸的画展之后，肖韫就对安澜进行了一番调查，也发现了他曾经被三倍注射过eve’s apple。

他们将安澜的事情反馈给了伊甸园，引起了伊甸园的注意，于是有了后面的交易。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会毁掉肖宸的心脏。

除了肖宸，肖韫恐怕等不到下一个和自己匹配的心脏了。

“妈，你赶紧联系他们，不要碰肖宸……”

韩丽摇了摇头：“不……你不懂‘伊甸园’的作风，只有他们想怎么做，没有我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那就只有把肖宸看管起来，绝对不能让他被伊甸园给带走。等到安澜的事情过去了，再想办法。”

“只能这样了。”

韩丽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半了，她先打了个电话给肖宸的妹妹肖乐。

“乐乐，我是韩阿姨，你哥哥回家了吗？”

肖乐很冷淡地回答：“我已经两三天没见过我哥了。有事情您直接找他。”

说完，肖乐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韩丽一听那句“两三天没见过我哥”，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也顾不上自己和肖宸的关系早就降到了冰点，韩丽立刻拨打肖宸的电话。

肖宸的手机是开机的，这算是一种安慰。

但是五、六个电话打过去，始终不肯接，韩丽立刻发了条短信：肖宸，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马上接电话。

此时的肖宸正在路边摊吃着面，对面的巷子就是他和“伊甸园”约定好的见面地址。

肖宸看了一眼韩丽的短信，直接回了一句：没空。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就把手机背了过去，他才刚发了那些论文出去，韩丽就迫不及待打电话来了，看来安澜的事情跟他们绝对有关系。

肖宸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胸腔里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着。

他的嘴角勾了起来，目光却冰冷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