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被小小撬动的世界

计扬的焦虑除了他自己以外没知道, 从楼瑾角度更是看不懂计扬究竟在想什么, 见他面色古怪，楼瑾困惑问道：“怎么了？有问题吗？”

计扬扬眉：“没问题吗？”

“？”

“就你这语气, 我怀疑毛铭宇现在已经在叫人了。”

“……”

“还有, 为什么要见面？有些事情不是在微信里说的更清楚吗？你把你想说的说出来, 把你的态度拿出来, 他听见了, 他会自己去思考去判断，就算他不接受, 你的立场已经很明确, 如果这样他还不领情，还要堵你我无话可说，你尽管反击。”

“哦。”

“哦？”计扬激动地拖来凳子, 坐下的同时，将手机往楼瑾的里塞, “要不要试一下？把你想说的话一股脑地发给他？”

楼瑾一动不动，没有接过手机的意思。

计扬想了想, 又把手机往前送了一点, 说：“不想说也没关系，至少你要阻止他叫人吧？你发过去的那句话我都觉得很有歧义，换成我一定会这么想。”

楼瑾这次倒是把手机接了过去，但却没有打开的意思, 他用手指在手机壳上缓缓地摩挲, 然后抬头看向计扬, 说：“计扬，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为什么？”

计扬不明所以：“什么为什么？”

楼瑾眼眸微眯，深深地看着计扬，问道：“为什么这么关心我解决问题的方式？我以为你会更有分寸，怎么解决这件事，已经是我的私事了，不是吗？”

计扬愣了一下，继而脸上绯红密布，讷讷：“对，对不起。”

楼瑾没有说话，脸上清楚呈现出被人过度逼迫时的不悦感。

计扬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决定以退为进，站起身来：“对不起，是我过了。”

……

从计扬又羞又怒地转身跑开后，整整一个下午，楼瑾都没有再看见计扬，计扬把自己锁在卧室里许久，然后又在某个时间急冲冲地跑出门去。

这一离开，就一直都没再回来。

等到了六点过，徐天朗发来微信消息说，【表哥接着我们回家了，今天晚上好像要住在那边，晚饭你要自己解决了。】

楼瑾看过一眼手机，就放在一旁，心无旁骛的继续敲打着键盘。

脑海里的画面统统变成了一个个字符，在他的手指间如同流水般的流淌出来，电脑屏幕的画卷在翻卷，代码落在他的眼眸深处，倒映出绿色的幽光。

直至某个时刻，楼瑾突然惊醒过来。

屋里一片漆黑。

夜幕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只有星点的灯火照进幽暗的房间里，安静到了极致的屋子里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可以听见，简直就是楼瑾梦寐以求的工作环境。

但他却坐不住了。

腹中的饥饿在提醒他该吃晚餐。

从卧室一路走出去，在黑暗里摸索着，最后打开客厅的灯光。

在光亮闪烁的刹那，他的眼前好像浮现满桌子的饭菜，香味扑鼻，大男孩们围在餐桌上大快朵颐，坐在家长位的男人露出满足笑容的画面。

再一眨眼，眼前空空如也，就连那饭菜的香味都在脑海里彻底消散，彻底想不起来。

楼瑾的身体有刹那间的停顿，就像是正在播放的视频卡顿了一瞬，或许仅仅只有0.1秒的时间，却依旧能够被人类的肉眼察觉。

随后他面无表情地换鞋，关灯，开门，离开了这个漆黑冷寂的房间。

他坐着电梯一路往下，然后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想要看看今天的新闻，但是他的视线最终聚焦的地方却是微信的图标。

犹豫了一下，他选择将微信图标打开，找到了不久前才通过的账号，毛铭宇。

电梯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一楼，在停止的瞬间，莫名的有些摇晃，让电梯里的人有种世界好像也跟着摇晃的错觉。

然后电梯门打开，楼瑾走出来的时候对着手机说道：“我觉得我们没有敌对的必要，我只想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你……”

你什么呢？

楼瑾没再说，当手指抬起来的时候，一段语音信息变化成最简单的信号，在那不断旋转的光轮中，被发送了出去。

迅捷的网络在短短一秒内，被发送到了信号的另外一端，另外一部手机里。

“叮咚”一声。

响了。

……

“诚诚，你哥在干什么呢？一个人回屋这么久都没出来。”徐芝兰洗好水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顺口问了一句。

“啊，我哥啊，说是要整理他的梳妆台，神秘兮兮的还锁了门，谁都不让进，我刚刚听见里面传出奇怪的声音，哼哼，什么整理梳妆台，他肯定又开电脑了，当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嘿嘿。”

徐芝兰瞬间就明白了计丞诚指的是什么，她的脸有些红，第一时间将尴尬变成了行动，在计丞诚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想什么呢，吃东西。”

但也同时放弃了寻找计扬的念头，专心地陪着孩子们看电视。

徐芝兰有追剧的兴趣，但不是很爱看年轻人看的那些仙侠偶像剧，更偏爱一些写实向的现代剧，说一些婆媳关系，二胎矛盾，还有房奴这类的话题。

但今天“神兽”放风，电视被孩子们占领，遥控器在他们手上换来换去，计丞诚要看篮球比赛，计雯雯却只想看自家偶像新拍的仙侠大剧，怎么也轮不到徐芝兰的手里。

她也只能随意找个地方坐下，视线在孩子们的身上乱转。

“计雯雯，把遥控器给我，比赛要开始了。”

“自己拿手机看。”

“不行，我要用电视看！”

“走开啦！你再抢我挠你了！”

“给我！”

“不给！”

“啊啊啊啊啊！你真挠我！信不信我揍你！”

“你来啊！你来啊！”

“哎呀呀，你还咬我！你以为我真不敢揍你是不是！计雯雯你个男人婆！这辈子都没男人喜欢你！你永远嫁不出去！”

两个孩子的争执从口舌争斗变成了全武行，你争我抢，发出尖利的叫声。

徐芝兰习以为常，并不阻止两个孩子从小到大的“游戏”，将身体偏斜离得两个孩子远一点。远离“战场”后，她的视线移回来时，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安静的过分的，另外一个孩子身上。

是徐天朗。

从踏进这个家门开始，存在感就稀薄的可怕，安静地吃饭，安静的在饭后拖地，然后坐在最不被人关注的角落里，做着自己的事情，好像身处在一个不同的空间里。

徐芝兰好奇地盯着徐天朗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视线落在他捧在手里的书，问道：“朗朗，你在看书吗？”

徐天朗抬头，然后点头。

“高考复习题？”徐芝兰有些惊喜，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徐天朗却表情微微变化，然后将书举了起来。展露在徐芝兰面前的是一个她都认识的国际明星，像是自传一样的杂书。

徐芝兰的眉心瞬间就蹙紧了，染上了几分不悦。

徐天朗将书缓缓放下，紧张让他抿紧了嘴角，然后一副做错了的模样，低着头等待徐芝兰歇斯底里的教训。

只是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眼底露出几分不以为然的神色，以及藏不住的不耐烦。

徐芝兰张嘴，正要说话，这时卧室的房门被打开，计扬从屋里走了出来。

徐芝兰的视线转移了过去。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大儿子看起来一切如常，就连脸色都没有变化半分，穿着宽松的衣服，头发整整齐齐，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

但徐芝兰还是从他的眼底看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水色，润润的，透着一点媚。

徐芝兰想到什么，只能装成故作不知的将目光移到了他处。

计扬从房间里一走出来，龙凤胎就不吵了，鸡窝头一样的计丞诚盯着计扬挤眉弄眼地笑，计雯雯则终于可以安心地看电视。

计扬却选择坐在了徐天朗身边的沙发扶手上，手臂搭着靠背，低头去看徐天朗手里的书，然后眉梢一扬，笑道：“哟，这本书看完了给我看看呗，我正想买呢，这下省钱了。”

正全心全意等待大姑“狂风暴雨”的徐天朗表情有瞬间的错愕，他看着计扬脸上的笑，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问道：“这书，我可以看吗？”

“你不是都拿出来看了吗？为什么不能看？”

徐天朗皱了鼻子，没办解释自己故意挑衅的行为，以及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对这个家抗议的小算盘。

计扬揉揉徐天朗的脑袋，说：“我一直觉得阅读这种东西，不是说仅限于教学书，一些名人自传是很有阅读价值的，有助于增加我们的阅历和打开思路，你愿意在平时增加阅读，我觉得是大大的好事啊，总比那两只只会盯着电视看的好。”

徐天朗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再次被夸奖，明明只是为了气这一家子人的啊……

出乎意料的发展让他咬住了嘴唇，脸一点点地红了。

计雯雯不乐意了：“哥，你不要夸一个贬低两个啊！”

一针见血。

计丞诚嘟囔：“我又没看，遥控器又没在我手里，这爱来爱去打来打去有什么好看的，白给我都不要。”

计雯雯：“咬你哦！”

计扬看着再次爆发小火苗的两个人，眉梢一扬，脸上的笑容淡去：“不对吗？吵的我连觉都睡不着，说你们两句都不爱听，没揍你们就不错了。”

计雯雯嘟嘴，说：才八点钟，又不是睡觉的时间，吵闹也不怪我们。

计丞诚脸色微变，用他的感知小触角感受了一下哥哥的情绪，然后面露古怪……为什么觉得他哥并不是真生气，还有点小开心呢？

就在这时，计扬敛了笑容的脸又再次绽放开来，说：“我叫了烧烤送上来，别闹我了啊，不然统统没有烧烤！”

“哇！烧烤！”

“吃烧烤！吃烧烤！”

“哥哥，我爱你！”

在一片欢呼声中，计扬摆摆手，乐呵呵地掏出了手机。

他打开微信，看着新的回复，心情更好了。

更早前的内容：

【计扬：楼瑾用我微信联系你，你收到了吗？】

【毛铭宇：收到了。】

【计扬：怎么说？】

【毛铭宇：虽然之前的事是我理亏，但是他要是报复的话，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很抱歉，学长，我和他的事恐怕不会像你期待的那样和平解决。】

【计扬：……】

【计扬：…………………………】

【计扬：……………………………………】

【毛铭宇：？】

【计扬：请让我继续无语下去，无语无语无语无语无语无语……】

【毛铭宇：……】

以上是晚上八点以前的消息。

计扬用“省略号”刷了满满三页才放过毛铭宇。

八点以后。

正在沙发上摆弄手机的计扬忽然浑身一颤，在【ooc惩罚】降临前的最后一刻成功躲进房间里，经历了一次说来就来任性无比的酸爽之旅。

在被电的头发都炸开的过程里，计扬用着所剩不多的理智得出了结论。

剧情发生变化了。

而且和自己有关系。

所以气急败坏的【ooc惩罚】降临，逮着他就是一阵猛电，虽然来势汹汹，但也让计扬品出了几分它的外强中干。

等着好不容易熬过【ooc惩罚】，毛铭宇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带着几分困惑地问他，“楼瑾究竟想要干什么？”

前后一结合，答案呼之欲出。

楼瑾真的听自己的话再次联系上了毛铭宇。

虽然不确定在他们解决矛盾的时候还会不会横生枝节，但这至少说明两点。

第一点是楼瑾在关键冲突点上，并没有降智的情况发生，他可以自己思考，自己选择，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这一点从楼瑾选择利用自己躲在他家里，也差不多得到了证实，楼瑾作为书中的“纸片人”，自由度还是比较高的。

有了前面一点的论证，第二点清清楚楚……自己作为穿进来的“BUG”，是真的可以小小地干涉剧情的。至于能够干涉到什么程度……计扬在跃跃欲试的下一秒就放弃了，就像计丞诚能够摸到他的底线一样，他俨然已经摸到了【ooc惩罚】的底线，冥冥中知道，他要是敢去动楼瑾的最终目标，这个世界就算是毁灭，都会托着他一起下葬。

啧。

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谁要去管楼瑾的事啊。

要不是自己一家子人都挂着“炮灰”的铭牌，自己又阴差阳错的和楼瑾纠缠的越来越深，他早就遁出前千万里远了。

计扬交叠着腿坐在沙发扶手上，想了想，在手机上敲道：【学弟，来吃烧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