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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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从东宫出来,直接回太学去。近日他忙于太学改制和格物学院的诸般事务, 一直吃住在太学里, 几乎完全不着他的皇子府。

岂料到了太学,门房来报, 说是有两人在他的书房内候着。

“四殿下,那两位坚持不透露姓名, 但都说是您的熟人。”太学的门房说起来都有点气鼓鼓的, 显然是曾经起过一点争执,却又拗不过对方。

四皇子简单问了一下对方的形貌,登时加快了脚步,赶到自己的日常用来起居, 处理公务的书房里。

“子衡,子放!”四皇子见到室内两人,没有多说半个字, 只赞了一声:“好!”说着伸出双手, 一手一个,握住了贾放与水宪的手, 用力摇了摇,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说话虽然不多,但这已经足够表达他此刻的激动心情。

水宪扭头瞅了瞅贾放, 那眼神似乎在说:瞧我说的吧?

贾放与四皇子的交情没有水宪那样深厚,他与这个“四哥”,在上次太子的丧仪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此刻见到四皇子待他亲近, 颇有些羞涩地微微缩了缩手。

谁知这时四皇子的眼光在两人面上溜了一转,顿时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依旧言简意赅,只有力地说了两个字:“恭喜!”

明眼人都看得出贾放与水宪异乎寻常的“亲厚”,再加上四皇子一直与水宪是至交好友,对水宪知之甚深。这“恭喜”二字,蕴含了四皇子对好友与兄弟的真诚祝福。

水宪对此泰然处之,贾放则脸上红了红,赶紧切换话题,问:“四殿下刚才是去东宫了?”

四皇子点点头,请他们两位在自己书房里坐下,又命人送了茶上来,才将刚才他在东宫时与三皇子之间的一番交谈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两人。

水宪与贾放对视一眼,都觉得颇为意外。如此伎俩把戏,对方把手都伸进了东宫里,三皇子当真毫无觉察?

水宪随之便问:“你觉得之后京中会如何?”

四皇子随手从自己书桌上的笔海里取出两支笔,笔尖朝上,左右手各扶一枝,让两支笔立在桌面上。

他一扬其中一枝,道:“三哥!”又挥动另一只手,道:“对手。”

四皇子因为口吃的缘故,近年来不喜多费口舌,又在贾放的指点下,喜欢说短句,因此他一旦想要解释复杂的情形,便喜欢拿一些“道具”在手边。

水宪与贾放点点头表示明白。但四皇子在这里只说了“对手”,而不是“凶手”,看起来他并未完全排除三皇子是谋害太子二哥元凶罪魁的可能。

四皇子伸手扬了扬代表三皇子的那支笔,道:“查明真相,洗脱嫌疑!”他同时就将另一支笔放倒在桌面上,示意如果三皇子能够以事实说话,并将太子一案的真凶绳之以法,那么对方不攻自破,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四皇子又扬了扬“三皇子”,继续说:“真相不明,嫌疑暂去。”三皇子虽然不能找到太子一案的凶手,但是能拿出切实的证据说明自己没有嫌疑,至少能驳回阮云晴的诉讼。四皇子手里的另一支笔就绕到了桌子的另一端,斜斜倒下,示意暂时蛰伏,等待时机。

最后,四皇子看了看手中的“三皇子”,道:“拖着——”他另一只手的竹笔突然一下打击在“三皇子”上,“三皇子”登时“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这是……一旦三皇子处置不慎,便会遭遇致命一击吗?

桌边坐着的三个人,同时望着这支笔发怔,大家都呆了半日,贾放方笑道:“怪我,怪我……是我先挑起这个话题的。”

水宪瞥了他一眼,道:“确实不该,你忘了咱们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贾放顿时微笑,望着四皇子道:“是想看看在四殿下治下的太学。”

这句话说到了四皇子的心坎儿上,只见他满脸笑意,丢开那两支竹笔不管,起身拉上两人,就往太学里走。

一行人来到了太学里。贾放都还未来过这座京中最高级别的教育学府,一路上尽顾着看新鲜。

却只见整座太学的建筑规制与他在武元县中征用的那座“文庙”相差仿佛,头一进是一座“大成殿”用以供奉孔圣。而太学这里规模更大,房舍更多,可容纳的太学生也更多。

但贾放对太学生们的印象并不佳——他穿来这个时空不久的时候就在晚晴楼上见识过太学生们的那张嘴,能吐出象牙的几率应该不太高。

四皇子却说,先带他们去看旧制太学,再带他们去看新成立的格物学院。

贾放:旧制太学难道还能生出什么变化不成?

一行人跟随四皇子,接近大成殿后的一座敞厅,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开口说话,讨论的正是官员与胥吏一并发俸,也就是南方武元县率先试行的“高薪养廉”之策。

只听那人道:“……胥吏与官员如何能够一视同仁?官员乃是经过十年寒窗苦读,孔孟之道烂熟于心。胥吏如何能比?”

“这议题没有说将胥吏与官员一视同仁,只是说都发薪俸。发言者请不要偏题。”另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那人的发言,将这如脱了缰的野马似的跑题大王给拉了回来。

贾放在旁一听:“这是……会议主持人吗?”

四皇子含笑点头。

敞厅里刚刚被人打断了发言的太学生继续道:“不偏题便不偏题。假设胥吏与官员一样,从朝中领取薪俸,这并不能杜绝胥吏刁难索贿、徇私舞弊、操纵司法、盘剥平民之种种陋习……”

这时贾放与水宪已经随着四皇子进入敞厅里。只见这太学生话还未说完,敞厅中一片举手示意要发言的。

台上则坐着一名年纪轻轻,二十三四岁上下的年轻太学生,看起来就是资历尚浅,刚进太学没多久的。但是坐在那位置上,年轻人板着一张面孔,努力做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样貌——这位想必就是刚才出言纠正的会议主持人。

主持人身边,还有两名太学生在奋笔疾书,显然是在记录刚才的发言。

谁知这时忽然有人大声插嘴:“高吾献你家世代在地方上做官,你这么说不过就是想维护官员在朝中的超然地位,若是与胥吏一起领取薪俸,那还玷辱了谁!”

主持人听见,登时睁大了眼睛,高声喊停,道:“高学士的话还未说完,插嘴者,发黄牌一张!”

贾放一听觉得更有趣了:发黄牌?

四皇子在他耳边小声解释道:“黄牌……禁言一炷香。”

还能这样?在这样激烈的辩论之中被禁言?贾放不由得为这个被发了黄牌的家伙默默点蜡。

谁知没完,主持人继续说:“议事厅里严谨质疑动机。高学士的发言不应与他的家世背景挂钩,质疑动机者,再发黄牌一张。两黄变一红,向学士今日完全禁言。”

——还有两黄变一红?!

贾放的表情更精彩了。谁知四皇子在他身边增加了一句解释:“蹴鞠……我也很喜欢!”

——原来是这样。四皇子因为喜欢蹴鞠这种运动,结果把红黄牌制度引入了议事规则之中。

领到了“红牌”的太学生此刻一脸的悻悻然,从敞厅之中他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坐到一旁的“旁听席”上,流露着一副很不服气却又舍不得走的表情。但没办法,规则在此,他自己犯了轨,现在就只能离开座位旁听。

将这名“向学士”被逐出议事敞厅之后,主持人朗声道:“虽然我并不同意高学士的观点,但是按照规则,高学士有权说完他所有想说的而不受打扰。”

“高学士,请你继续。”主持人重新将说话的权力交还给高吾献。高吾献呆了一呆,很明显还未习惯这种辩论的方式,愣怔之后才继续往下说,但言辞之间很明显趋于谨慎,着重言语前后的逻辑关系,同时也开始努力举些例证。

贾放又细听了一回敞厅之中的辩论,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问四皇子:“这是,罗……议事规则?”

四皇子点头:“是的,是罗氏议事规则。是从,你上次借我的书中,找到的。”

贾放一拍头,似乎觉得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这竟然是罗伯特议事规则?而潇湘馆里的神秘藏书室竟然让记载这议事规则的书本也入乡随俗,把名字也改成了“罗氏”议事规则?

难怪这太学中开会讨论国家新法的利与弊,竟然也用上了会议主持人,由主持人来控制发言者的发言内容不致跑题,以及倾听者能够做到不打断、不质疑动机。

“这罗氏议事规则……甚是有帮助。”四皇子即便说得简要,但也一副倾诉欲满满,非常想说的模样。

果然如此,贾放不禁也在心中感慨。

这《罗氏议事规则》说白了就是一本专门规定怎么开会,怎么讨论事情的特定规则。这项规则在后世几乎被应用在所有的领域里,大到联合国开大会,小到企业或社团的议事章程,都可能应用到罗氏规则。

水宪这时候也插了一嘴:“罗氏……规则?这是什么?”

贾放便絮絮叨叨地给水宪介绍:首先这开会议事的过程中,必须要有一个完全中立的会议主持人,基本职责就是维持会议的秩序,保证各人的发言在符合规则的前提下进行。

其次,发言者与其他旁听之人都需要满足一系列发言的规则,比如不得打断旁人的发言,不得质疑旁人发言的动机,不得人身攻击,发言以会议限定的议题为限等等。

整个规则的目的,在于保护每个人发表意见的权力之时,同时维持会议的有效与周密,以此真正做到广开言路,凝聚共识。

听了贾放的介绍,水宪登时感慨:“仅仅那不得质疑动机一项,就能一举扭转国人议事的千年旧习。”

贾放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

千年以降,国人议事的传统是对人不对事,动辄指责对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具体事务的讨论可以随时随地上升到道德高地,随时演变成为人身攻击。

因此朝堂之上,政见的不同随时可以转化为对人品的不认同,朝臣们可以花很多时间去琢磨政见不同者的个人道德与品行,而不愿将精力都放在亟待解决的问题上。各时代都上演着愈演愈烈的党争,而引起党争的不同政见本身,却往往在复杂而残酷的斗争之中被渐渐遗忘了。

四皇子在太学之中,尝试推行“罗氏”议事规则,就是为了能让参与议事的人能够领会那“专门对事,绝不对人”的议事精神,让持不同观点的对立双方,能够抛除成见,全力关注所议的核心政事。

唯有如此,唯有将这样的议事规则推而广之,待到这一批太学生成长起来,走上各自所在的要职之时,才能将各自的精力都集中于“解决事”而不是“攻击人”上。

贾放留心那位领了“红牌”被“禁言”的向学士,只见他坐在旁听席上,刚开始兀自显得愤愤,但过得一阵,便完全沉浸在双方精彩的辩论之中。当听见有人无端打断,或是无端攻击发言者的时候,他和会议主持人,以及其他的旁听者一样,出声想要阻止,随即脸一红,应当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言行确实是有偏颇之处,被罚的不冤……

离开太学议事敞厅的时候,水宪连连点头,将四皇子赞了又赞。

相较于来自现代的贾放,这种议事规则对水宪来说是全新的,因此水宪更能感受到这种新“规则”的推行给这里的人们所带来的变化。

四皇子被朋友夸得略显赧然,赶紧指指贾放,那意思是:你该夸他。

水宪便横了贾放一眼,似乎在说:偏你藏私,这么好的东西,不肯拿出来。

贾放登时想要叫撞天屈:“我冤那……”

他从不参与朝堂之争,对文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政压根儿不感兴趣。成天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工匠们则都是以事实为准绳,用实力说话的。大家从来不斗嘴皮子,新物件、新发明,能够实现的就是硬道理,所以贾放从来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上层知识群体的思想动态上。

四皇子弥补了他所遗漏的重要领域。

贾放突然觉得很庆幸。

这时四皇子哈哈笑着引他们两人离开:“去看格物学院!”

格物学院与传统太学又完全是另一副光景——这里的学生大多和四皇子一样,少说话,多做事。

贾放见这格物学院与他在桃源寨的潇湘书院好生相像。每间屋子最前头都挂着一块漆成黑色的大黑板,黑板上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公式与计算。屋里除了摆放着浑天仪之类的传统观测仪器之外,也引进了不少新型的实验器材——小园出产的各种玻璃器皿就在其中,还有各式各样的大型天平、杠杆、滑轮组。

贾放偶尔眼一花,会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后世的实验室里。

一回头,格物学院正门内立着一碑,碑上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致知格物”。

四皇子伸手捅捅贾放,道:“是令祖的手书。”

贾放稍微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向奉壹的手书,赶紧过去,在碑前拜了拜,心道:庆王老人家,您努力的方向是没错的,如今又后继有人,您老人家在天有灵,应当可以安息了。

四皇子与水宪,都在一旁安静地等贾放拜过,才陪同他一起往格物学院的后一进过去。

“咱们去看看……那件,那件东西!”

四皇子心里一激动,说话时语声发颤,但是却并不违和,听起来不太像是结巴。

他领着贾放两人,进入格物学院的后进。一入门,贾放便觉四下里一片安静:此处应当相当隐秘,若非事先得到允许,旁人应当没法儿进来。

四皇子带着两人进入一间暗室,请两人坐下,自己去开那保险柜的柜门。那保险柜似乎还颇为复杂,四皇子喀喀地开了好久,终于打开柜门,将两只长长的木匣取了出来。

贾放与水宪,都眼睁睁地看着四皇子打开两只木匣。

只见其中一只匣子里的火铳被钢锉从中锯开,剖成了两个剖面。另一只匣子里的火铳却是完好的。显然四皇子已经就这一对火铳进行了研究

贾放仔细瞧过那只被剖成一半的火铳,点着头道:“果然没错,滑膛的。”

水宪则问:“从工艺上能追踪来历吗?”

四皇子微微摇头:“正在查,尚无头绪。”

果然,想要通过这支火铳的铸造工艺上追查来源,确实困难了一点儿。但很显然四皇子没有放弃希望,依旧在命人追查。

这时四皇子抬起头反过来问水宪:“能仿制出来吗?”

水宪无声地点点头。四皇子终于舒了一口气:“太……太好了。”

“不止是仿制……”水宪又补了一句。

四皇子登时睁大了眼:这样威力巨大的恐怖武器,连这都还不止?

水宪点点头。四皇子沉思了片刻,道:“先,先别告诉三哥。”

四皇子提点水宪与贾放二人的,是不要急于将他们研制出比滑膛火铳更加先进的武器一事告知三皇子。

主政者绝不愿意知晓有人掌握着比已知武器都更要厉害的东西,更何况是三皇子,正深陷与火铳有关的纠纷之中。即便是对亲兄弟,主政的三皇子也绝对会生出疑心。

这点简单的道理水宪和贾放都懂得,两人都是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四皇子方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展颜微笑,道:“这感情好。咱们先离开这儿,谈点轻松的。”

三个人总算离开了储藏这两枚火铳的暗室,回到了光明之中的格物学院,一起去了四皇子的书房。一坐下,四皇子就开口:“人的事,两位可愿帮忙?”

四皇子一早就给水宪和贾放分别去了信,想请他们帮忙,给格物学院招揽一些人手。

水宪推荐了老童等几个小园的骨干,而贾放推荐的人选则是桂遐学。

在所有的人选之中,桂遐学是条件最符合的一位。他原本也是走的正途科举,半途转行进了潇湘书院的理学院,开始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研究的。他既熟悉传统书院中的那一套,又足以将“致知格物”中的那一套“理学”体系,带入格物学院里来。

这时贾放讪笑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四皇子:“那小子听说了京里的格物学院,却也没显出多大的兴趣,反而列了这么一道清单,说是四殿下若能完全满足他,他就愿来。只要有一条不同意,这事儿就作罢了。”

四皇子连忙接了清单过来,一目十行地扫下去,越看越是眉飞色舞,拍着桌道:“好!”

这份清单贾放之前看过,知道桂遐学不想进京,因此在这清单里提出了很多相当苛刻的要求,比如即便是格物学院的山长,也不得干涉研究人员的研究方向啦,不得因研究人员的进度缓慢就克扣科研经费啦……总之贾放心里很是惴惴,不晓得四皇子肯不肯接受。

却没想到这一位不仅接受,而且觉得该当如此。

“山长只管理事务,具体研究,自然要看研究员……若是研究员,连要研究啥,都要听从山长的,那,那,那岂不本末倒置?”

但是四皇子看到最后一条,终于苦了脸表示不想同意。

“为啥他要,半年住在桃源寨,半年在京里呀?”

水宪登时笑道:“巧了。我这边的人,也是这么说的。半年在京中,半年在小园。”

原来老童他们虽然接受了四皇子托水宪转达的请求,但还也提出了与桂遐学一样的要求,希望能花半年的时间在小园继续他们的事业。

四皇子听说,愈发愁眉苦脸,似乎满脸都写着疑问:为啥在京里的我这么不受待见。

贾放和水宪却都非常清楚他们手下的人都在想些什么,贾放顿时笑着说了一句足可以在向奉壹那四个字相媲美的话:

“科学研究,也要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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