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Choker

打火机悬停在两人之中, 红色的涂料加上异能力的光泽，犹如危险信号一般刺入杰森的双眸。

杰森仿佛突然失去了语言系统，心底的真心话也在此刻埋在了最深处。

‘说点什么啊，别像那个大家伙一样……去跟他坦白一切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中也, 我——”

包裹着打火机的红光突然黯淡至消失, 接着它回归了地球引力的束缚, 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没想要隐瞒你……’

中原中也伸手接住了它。

“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 ”中原中也摩挲着打火机上的纹路, 钴蓝色的眼眸划过锐利的光芒, “比如——你就是红头罩这回事？还是说, 你想否认吗？”

杰森放在口袋里的手, 猛地捏紧了什么。

“你想的没错，我就是红头罩，”杰森几乎做了最坏的打算, 破罐子破摔道，“我很抱歉, 中也……无论之后你想做什么，我都能接受并——”

“呵呵呵……”中原中也手捂着脸短促地发出了莫名的笑声, 低斜的帽檐遮挡住了他的表情, 紧接着就是——“哈……哈哈……哈哈哈——”

凝滞紧张的氛围瞬间被爽朗的笑声冲散。

杰森愣住了, 一脸不明所以的蒙圈样子，怔怔地看着笑得直不起腰的中也。

“噗——咳咳咳……”刚缓过来的中原中也抬起头, 看到杰森的这副样子, 没忍住又喷笑出来。

“……中也？”杰森不由得放松了捏紧东西的手指。

“吓到了吗？”中原中也绕过桌子, 翘起一根手指将帽檐顶上去，露出一双充满笑意的蓝眸。

杰森目不转睛地跟随着来到眼前的中也, 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扯平了。”

“……扯平了？”

“你刚刚的表情，价值就已经抵得上我这场演出的票价了，”中原中也将手中的打火机在手中旋转了一圈，然后抛丢向杰森那边，“东西收好了，没想到‘那个红头罩’竟然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暴露。”

杰森连忙从口袋里抽.出手接住打火机，回过神来后终于是将上下文联系起来，他不禁哑然失笑道：“是啊……真是败给你了，中也。”

“不过……”中原中也定定地看向杰森，“再有下次，我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你。”

“在这里我向你承诺，不会再有下次了，”杰森用认真的眼神看向中也，虽然他没有刻意欺骗中也，也没想隐瞒中也这么久，但错过这么多次机会的是他自己，没有主动化解误会的也是他自己，所以他语气真诚道，“中也，一切都是我的不——”

“啧，你这家伙，啰嗦的话就不用再说了。”中原中也直接出声打断，制止了杰森接下来的自我检讨。

其实当他想明白所有、得知真相时，也不难发现杰森在秘密身份这方面，并没有对特别针对他设置高度警惕的保密措施。

虽然有这家伙不坦诚的缘故，但更多的……咳，是他自己想太多。

一想到更成熟的Jason身上，那些令人无法忽视的“功勋章”，甚至在接近胸.口的位置，都有一个木仓伤留下的愈合后的疤痕。

罗宾和红头罩无疑是强大的。

无论是罗宾时期夜夜不断的守护横滨，还是红头罩时期亲自下场肃清里世界的秩序，甚至是摘掉面具时期作为跨国财阀牵动着很多地方的经济命运的董事长……

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更何况还有他亲眼所见的法外者时期，对方偶尔在全世界貌似为了金钱接那些佣兵任务，实际上那些任务却和能引发波及甚广的紧急事件有或多或少的关联……

这里有哪一样是简单的，光是一种身份就能耗光一个人的所有精力，而每一个身份所面临的都是不同的、来自方方面面的、或明或暗的危机。

但是——杰森他只是个会受伤的、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啊……

稍有不慎，杰森就会跌落万丈悬崖，而无论哪个身份都会面对不同类型的敌人，所以到时他只会面临仅认识他其中一面的人们的不解。

随之而来的恐怕就是众人的落井下石，并断掉悬崖边能让他爬回来的藤蔓……

维持不同的身份，杰森一定早已筋疲力尽了，却还要分出心神假装轻松地面对一无所知的他。

难以想象，明明就可以躺着什么都不做、挥霍享受、游戏人生的富家少爷，是沐浴在木仓林弹雨中的佣兵，同时还是那个一直奔波在救赎别人路上的罗宾……

繁多的面具让中原中也几乎看花了眼，似乎埋葬了中也认知中的友人的印象。

不过看着此刻仿佛卸下包袱，露出安适放松微笑的杰森，中原中也又觉得——杰森还是那个杰森。

无论杰森的外表再如何改变，中也总能不自觉地被对方吸引，最重要的就是对方永远无法被面具所磨灭的——不屈的意志和美好的灵魂。

再则……曾经因为鲜明的阵营问题，他所无法结识交好的最初的罗宾，现如今他也算是阴差阳错地早就与对方有了交集。

大红和杰森是同一人，让他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身份带来的血腥和暴力，会牵连到为身为“普通人”的友人。

罗宾、红头罩和杰森是同一个人，那么相当于他不止不会失去任何一个朋友，还差不多相当于又多了一个朋友。

所以，他能在日常中继续与友人相交，还能在硝烟与友人并肩作战、相互倚靠，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棒的吗？

那么，作为杰森唯一的朋友——青花鱼那种只会给人添麻烦的家伙不算——他理所应当成为杰森坚实的后盾，让杰森有一处可以不用戴面具、暂时卸下重担的休息地。

反正，他很擅长于做“安全装置”，多一个普通人又何妨？

“杰……一直以来，辛苦了，”中原中也握拳轻锤上杰森的肩膀，弯起略带张扬的笑意道，“以后，你可以——”

“唔哈——真无聊，”太宰治一手插兜一手挡着哈欠，懒洋洋地倚靠在门框上意兴阑珊道，“嘁~还以为能多玩弄一会小矮子。”

太宰治看似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实际上他在休息室里根本没睡着，他怎么会错过收集信息的绝佳时机呢。

虽然Jason和杰森同为一个人，但又不能真的算作同一个人。

他没有跟大只的Jason相处过，不好把握对方各方面细节上与杰森的细微差异，万一弄巧成拙了就糟糕了，还不如让中也这个单细胞的家伙，充当他获取线索的前哨信息接收台。

如果中也莽撞地触碰到了Jason的底线，那也不关他的事，他还是很乐意见到中也的倒霉相。

后来杰森和中也的冲突也是太宰可以预见的，只不过本来他是打算救场——当然是解救杰森啦，小矮子什么的就自生自灭吧——但没想到中也连意思意思打一架的征兆都没有。

真是白期待这么久了，不过……以中也的性格来说，这也不算多意外就是了。

这些都不是太宰治最关注的，他现在只在意一点——名字以“Ro”开头的家伙是谁？

‘R·o……Robin？还是……’

真是的……蛞蝓那个笨蛋，连重点都不会抓，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获取更多情报的机会。

“果然你是这混蛋在捣鬼！”中原中也面色不善地看向太宰治，若不是这里是大红的办公室，他早就掀桌子攻击过去了。

“话不能这么说呀，我可从没有在这件事上对你撒过谎呢，”太宰治表情坏坏地提醒道，“啊对了，这不都是靠你‘聪明’的大脑，做出的‘精彩绝伦’的推理吗？”

其实，在之前太宰治对杰森邀约失败时，他便知道无法再阻止中也得知真相了。

杰森不是轻易能被误导的人，所以他不能主动做出一些事情，所以他仅仅是自然而然地因势利导，延长这一幕的来临罢了。

“你这家伙一肚子坏水，过去是你一直在误导我吧？！”中原中也满脸的怀疑，根本不信这其中没有太宰治的掺和。

“误导？我有说过一言半语的假话吗？”太宰治稍稍站直了身子，语含轻蔑道，“不能指望蛞蝓的脑子能有多少分辨能力，毕竟你几年前就输掉推理比赛了呢。”

“那次我根本没有输好吧？！”中原中也握紧了拳头向下挥舞，差点把身旁的桌子砸出个窟窿，“最终也是我先找到犯人的！所以我的推理没问题，除非有哪个人使了坏心眼！”

“那还有一场你输给我做‘狗狗’的比赛，你不会也忘了吧~”太宰治弯着腰，油腔滑调地挑衅中也。

“所以说，没你使坏我怎么会输？！”中原中也额角爆出青筋，忍无可忍道，“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我与你的新账旧账，就在今晚一起清算吧！”

“啊哈哈哈~我忘了我还有约，先走一步了，”太宰治没几步就溜到门口，然后在关门前竖起两根手指搭在眉毛边，向杰森那边“wink”了一下，“杰鸟，到时候你缺席的那杯酒，我替你喝了，bye~”

“呯——”

大门从外面甩上，差点撞到了中原中也的鼻子。

“可恶，别想跑你这混账！”

中原中也气急败坏地重新打开门，刚想要冲出去——

“等一下，中也。”

杰森站在在中原中也身后，拍上他的肩并握紧，制止了中也往外冲，接着胳膊轻轻一揽横在他脖子前往后带了半步，然后他直接伸手将门关上。

中原中也犹在气头上，张牙舞爪地就要继续刚才打开门的动作，“杰，你不知道太宰这家伙有多可恶，快放开我让我去——”

在中原中也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把手时，杰森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揽着中也往后走。

“喂，你干吗？”中原中也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双手扒着杰森的手臂道，“你不会是想替他说好话吧？我告诉你，他这个人最阴险了，一旦发生什么事，找他准——”

“中也！”杰森使了巧劲将中也按进了沙发，身位同时转换到中也身前，他的右手没有离开中也的肩膀，而是放在上面继续压制着他，接着他倾身与中也对视，“太宰什么样，我也非常清楚，但我知道的是，再继续下去，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你。”

中原中也被突然近到眼前的绿眸晃两下神，终于拉回了被太宰带跑偏的注意力。

对啊，他之前还在和杰森气氛正好地聊天，结果直接被太宰治横插一嘴打断，接着……节奏完全被那混蛋打乱了。

“还有，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

“都说了啰嗦的话就别——”

“嘘——听我说，中也，”杰森竖起食指抵住中也的唇，绿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钴蓝色的眼眸，“我还欠你一句道歉，不让我说完我就当你不接受哦。”

‘真拿他没办法……’

“啊……你说吧。”

杰森放开了中也直起身，然后半跪在沙发前。

‘谢谢你，中也。’给了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不然如果他半句表示都没有，顺着中也的意借坡下驴，轻易地揭过并直接翻篇，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混蛋。

杰森仰头看向对他如此宽容的挚友，郑重其辞地说道：“中也，对不起。”

“啊，没关系……”中原中也有些局促地僵坐在沙发上。

‘非得搞得这么正式吗？’这让他一个接受道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如果不是那样未免也太逊了，他差点没忍住移开视线。

“再次地，向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杰森歪着头，轻声问道，“所以……原谅我，好吗？”

“……我早就原谅你了，”中原中也终是忍不住扶额，略带小抱怨地说道，“咱们就别老在这个事情上打转了行吗？”

“那好，”杰森懈下紧绷的表情，重归爽朗洒脱的笑容，接着他伸出手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杰森·陶德，前任罗宾，现在是红头罩，也是一名法外者。”

“啊啊啊，你这家伙，又来……”中原中也无奈地握了上去，“我叫中原中也，前任……‘羊’的首领，现在是港口Mafia的成员，也是法外者的重力使。”

说完，中原中也一把将杰森扯了起来。

“唔……‘羊’之王真是你啊。”杰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喂，你装什么装啊……”中原中也才不信曾经的罗宾、现在的红头罩连这层信息都调查不出来，别以为他不知道，有时候这家伙某种程度上跟太宰一样可怕，“啧，别以为我不会揍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说是这么说，其实中也早就放下关于“羊”的一切了，所以能无所谓地说出来。

而这……大概也算是彼此间关系更进一步的证明。

不过这不代表中也一点也不介意了，只是仅限于此刻，也仅限于……眼前的这个家伙。

“哇哦，怎么办，今晚又再次惹恼了我心爱的朋友，我不会要失去他了吧，这对我来说将是个孤枕难眠之夜。”杰森摊开双手，表情“无比难过”道。

“咳咳咳……喂喂，你这家伙说话能不能注意分寸！”中原中也登时面红耳赤地瞪向杰森。

“为了挽回我的朋友，我觉得有必要献上我诚挚的歉意。”杰森右臂横于胸前，左臂背在身后，做了个浮夸的鞠躬礼。

“怎么还表演上了？你是在报复我吧？你这一定是在报复我！”中原中也语带窘迫地抗议道。

“咳咳，”杰森正了正表情，“不开玩笑了。”

“所以你果然是在玩我吧。”中原中也瞬间死鱼眼。

“这个，”杰森半步上前，手指划过中也的脖颈，“不是什么人送的重要物品吧？”

中原中也觉得脖子一阵痒意，瑟缩了一下，强忍着没有攻击出去，他扯着脖子上的装饰道，“你说这个？没什么重要的，只是我自己定制的20g特别款而已，怎么了？”

“不愧是港口Mafia的最强体术师，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训练啊，”杰森感叹了一番，接着他勾了一下中也的choker便放开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唔嗯？”中原中也不禁摸上脖子上的choker，诧异道，“你做了什么？突然变轻了？”

“迟到的生日礼物，”杰森耸耸肩，“这个是5g，怕你不适应，还想着再改轻一点再送给你，不过现在看来也许正好？”

其实作为大红时他没忘记要送中也礼物，所以这个早该送出去了，但是最开始的那个因为某些原因用掉了，而这个东西很难复刻，每减重1g都要花很长时间。

本来还想等等，改成更轻便的款式时再送出去，但是……

今天的意外告诉他一个道理——有些话语或是想做的事，宜早不宜迟，尤其是有关重要的人，不然就等着哪天又出现一个意外，狠狠扇他一个耳光。

——这是罗伊曾告诫过他的。

只是当时的他还没有完全理解，或是根本不放在心上。毕竟他回去的话就是一个独行侠，哪有什么重要之人。

要说重要之事的话，唯有……

“所以这不仅仅是个装饰吗？”中原中也一下子就听出了话语里的意思，直接问了出来。

“当你用‘那个’时，这个可以帮助你停下来，以你的能量程度，大概能用三次，所以……”杰森摊开手心，亮出一个红色小蝙蝠的金属片，“这个是开关装置，你可以把他交给信任的人。”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倏然笑了起来，并没有伸手接过来。

“不用了。”

对着杰森疑惑的眼神，中原中也拉了拉帽檐，然后抬头直视杰森。

——“我最信任的人，不正站在我的眼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