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Trainee

横滨的夜越来越深了。

天幕中降下的雨串越来越密集, 像密不透风的布帘，隔绝了所有的温暖，给人带来了无端的寒冷。

芥川龙之介屏气敛息地趴伏在废旧仓库街里 ，眼神犀利表情凝重, 但他还停留在鼻子上的手出卖了他神思不属的真实状态。

冰冷的雨水稍微浸湿了芥川制服边缘的里侧, 但鼻尖仿佛还存留的温暖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以芥川为名……’

虽然后来杰森就收回了这些话, 但是又准备以另一种——文学类慈善基金会等形式, 挂在芥川的名下, 等到他成年后就会交给他……

尽管如此, 但这些对芥川来说还是太过羞耻了, 他有些招架不住杰森露骨的期待。

不过, 总感觉身边异常安静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

“唔——”芥川刚发觉有些不对劲，惊觉要撤离地迅速翻身到一半时，子.弹穿透了他动作到一半来不及躲开、还撑在原来位置的胳膊。

猝不及防之下, 芥川的天魔缠铠慢了一步，因为护臂没有为他争取到足够时间, 直接被击穿了。

——竟是穿甲.弹！

看不见的敌人又从身后袭来，好在芥川在用罗生门包裹住伤口的同时, 出于谨慎地悄然在披风底下覆盖了全身, 挡住了利刃穿透披风的更进一步的伤害。

‘是异能者！’

芥川失去了听觉, 视野里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不过对方既然选在视野死角攻击, 就代表他无法在雨天中隐形。

凝心。静气。

芥川把罗生门从过长的披风遮掩下, 悄无声息地伸入了地面。

罗生门在地脉中分辨出了区别于雨点的频率震动, 传达到了芥川的神经感知中。

‘就是那里！’

芥川回身，精准地向右后方袭去——

……

某处交番所门前, 横七八竖地捆了一堆人。

这个绳结的手法，已让赶来接收异能犯罪者的军警们见惯不怪了。

在异能者被军警带走后，普通的罪犯也陆续地被警察收押。

糟糕的天气让人一刻也不想在外面多待，交番所门口很快只剩下一盏孤独的路灯还在继续它的照明工作。

不远处的天台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

芥川确认了罪犯们被悉数带走后，便起身离开了。

他寻到了一处干燥的角落，褪去了堵住上臂伤口的罗生门，用药物稍作处理，缠上了干净的绷带。

还是不能太过大意啊。

之前的情况很是棘手，因为有两个异能者——一个可以封闭听觉，一个可以隐身。

如果不是雨天让隐身的异能力效果减弱了许多，导致对方有了限制，这样两种异能力组合起来的危险性简直是成倍剧增，恐怕会让芥川在这两人身上吃个大亏。

不过最终，他还是及时顺利地解决了他们，赶在了夜巡时间结束前。

其实超过时间也没什么，只不过那时小银可能会来支援，要强的芥川不想自己的评价在杰森那里有降低的可能性。

芥川跨上了防雨的改装机车，结束了今天的任务，启动引擎朝家的方向驶离。

‘封闭听觉……’

今晚的这两个异能者不禁让芥川想到了，距第一次去网球部才不过两天，切原同学再次邀请他去看网球部内部的排位赛。

央不住切原同学的热情，而那天也没太多重要的事情，芥川想着也就去随便看看。

结果……

一路火花带闪电的网球是什么情况？！

感情那两次在他眼前击出的只是最普通的基础球吗？

尤其是切原同学——红眼模式是什么鬼？这真的不是异能力的发动形式吗？

还有一个人当场就来了个字面意义上的改头换面，直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芥川和杰森在学习变装时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辨认各种眼影和口红色号差点让他头眼昏花——番茄色、砖红色、枫叶色……光红色就眼花缭乱的这么多种。

电脑程序编程方面，芥川已经被小银甩到身后，他秉着不能再有一项输给妹妹的一股劲，艰难得在伪装上面和小银打成了平手。

可就算如此，芥川伪装成另外一副面孔，需要不短的时间来化妆和添加服饰道具，只除了身型改变他有罗生门帮助，比杰森简省了一个步骤。

若说简单变装混入人群，芥川可以做到一两秒内换个衣服和发型什么的，但网球部的这个部员是在场上众目睽睽之下，从头到脚都转变成另外一个人。

过分的是不止如此，那个部员竟然连队友的技能都能复制。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部长——幸村精市。

‘灭……五感？灭五感？！……普通人？！！’

芥川在看到幸村使出这个技能时，终于忍不住拿出身上检测超自然能量的道具，见它的仪表盘毫无反应，芥川当时一度认为它是不是坏掉了。

——你们……不是异能者吗？

——哈哈，没想到芥川你还挺幽默的，异能什么的不过是都市传说，这只是普普通通的网球技而已啦。

——……普通？

——其他学校的网球部也有自己的绝技，实力强劲的学校有很多……不过当然是我们王者立海大最厉害！

“还有其他学校……”芥川喃喃道。

那天后的次日，芥川带上更多种类的测验道具，最终不得不确认，凭网球部他们的身体素质的数据来看，这些人确实是普通人，体内也的确没有其他诡异的能量。

杰森说的没错，普通人中卧虎藏龙，不能小觑任何人……是他太过大惊小怪了，他还需要继续修行，不断磨练内心，至少不能再像那次在学校里那样少见多怪。

运动类社团……芥川有那么一刻动摇了一下，但他们的训练太多，且都是针对性的，必定会会耽误到他的夜巡状态。

不过以后他或许可以偶尔去研究一下他们的技巧，若是能用在罗宾镖上……

芥川晃了晃头，把带着各种特效的飞镖画面从脑袋里赶出去。

他导师用出的飞镖是那么朴实无华，低调又实用，网球特技自带的背景出现在飞镖上还是太过奇怪了。

对比起网球运动，芥川还是觉得今天碰见的异能者比较“科学”，那才是正常世界的打开方式。

灭五感什么的技能，如果以后的敌人会打网球岂不是会很可怕……

“轰隆——”

天边闪过一道亮光，接着就是震耳的雷鸣。

芥川在闪电刺破天际时，瞧了一眼那个方向。

那是——

横滨海湾大桥上方，有一团颤悠摇摆的黑影，在白光亮起的一瞬，黑影的形状清晰了显示出，那是一个人。

在芥川刚把机车设置成自动模式，射.出钩爪木仓时，人影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来不及多想，芥川用罗生门推了自己一把，加速荡了过去。

“唔——”芥川闷哼出声。

虽然这个人将将下坠十米左右就被芥川接住，但芥川受伤的胳膊被人体下落的加速度所冲击，让他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

不过还好，他稳住了，没有——

“嚓。”钩爪衔接的桥顶柱，柱身一侧被勾住的那一块碎裂开来，钩爪缠着碎石向芥川这边弹过来。

芥川急忙甩开了钩爪木仓，改变了碎石砸过来的方向，而他和另一人也随之向下跌落。

情况急转直下，此时他们离海面还有将近100米左右！

不过芥川没有太惊慌，他还有——

‘罗生——？！’

异能力竟然用不出来了！

来不及细想，芥川连忙像腰际摸去，但却摸了个空。

“你在找这个吗？”

“！”

背对着芥川看不清面容的人，扬起了手中的东西在芥川眼前晃了晃。

——那是他的备用钩爪木仓！

“哎呀呀，罗宾竟然连自己的道具都看不住呢。”

那个人向桥上的金属斜拉绳射.出了钩爪木仓，然后像一条滑溜的青花鱼，轻松地挣开了芥川龙之介的禁锢，在钩爪即将缠绕上着力点时，他推开了芥川。

又一个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那个人回首时缠着绷带的面容。

他是——港黑的准干部，太宰治！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芥川恶狠狠地瞪视着太宰治。

太宰治嘴角扬起了恶劣的弧度，对开始与他拉开距离的芥川毫不留情地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弱呀，罗宾。”

“你——！”

芥川伸手要去扯住太宰治，对方却是顺着钩爪的拉力迅速躲开了，紧接着芥川恨恨得想也不想地用出罗生门向太宰治袭去。

然而那回归本性的灰色恶兽却在接触到太宰的一瞬间，如泡沫般碎成星屑消失在雨夜中了。

疾风在芥川耳边呼啸，芥川如断线的风筝，在风雨交加的空中摇曳着下坠。

“可恶……”

大雨不断无情地冲刷着芥川的眼睛，太宰治远去的身影逐渐在他的视野里模糊。

芥川再次射.出罗生门，飞速向桥体缠过去，在快要接近桥面的一米左右时，灰布停住了。

罗生门颤抖着又延伸了不足半米，然而——

芥川依旧在快速地下坠，罗生门离桥面擦身而过……越来越远……

天魔缠铠对身体的负荷太大，今晚芥川同时对战两个异能者时，几乎全程都在用这个技能，消耗了太多的他此时已无法再延长罗生门的长度了。

海面在芥川的眼中越来越近，他急忙用罗生门把自己裹成一个灰色的大球，同时调整自己在空中的姿势。

球体被如钢筋铁泥般的海水拍碎，在入水的前一秒，芥川用出所有的异能力加强了身上的天魔缠铠。

“哗——”

海面压出一个高高的水花。

海水之下，芥川的身影在悠悠地下沉。

一串串细小的水泡沿着与芥川沉落相反的轨迹飘浮上去。

“咕噜——”

芥川嘴边的水泡陡然变大，闭上的眼睛也猛然睁开。

刚才芥川与水面接触时，异能力为他抵消了大部分的冲击力，但还是有剩余的力劲将他拍晕了过去。

所幸。芥川并没有失去意识太久。

芥川拖着疲惫的身躯游向了海面，浮出水面后他深呼吸了一大口气，紧接着又潜入海里向岸边游过去。

汹涌的海水渐渐不那么狰狞，海面上溅起的雨花比之前小了些许，遮挡住明月的乌云也散去了一半。

“咳咳……”芥川吐出了一大口海水，趴伏在岸边剧烈地咳喘。

“噗——”比海水颜色更深的星星点点，浸入到了岸边的地面上。

芥川一直闷憋在胸腔中的血腥气，终是忍不住地翻涌上来——落水时，他还是伤到了内脏。

“啪啪啪——”突兀地鼓掌声在芥川前方不远处的上方响起，随即又响起了熟悉的轻佻愉悦声，“恭喜你成功上岸咯~”

芥川抬起头看过去，无疑——又是太宰治。

海岸边的围栏上，右眼被绷带缠住的少年，闲适地坐在栏杆上，双腿翘在了一起，就像是坐在电影院中优哉游哉看戏的局外人。

与姿态懒散形成对比的是，少年眼里全然是评估物品价值的冷光。

身披黑色大衣少年身后的天边，月亮从飘走的乌云中露出来，冷蓝色的月光笼罩在少年周围。

芥川的眼中，只无端觉得面前这个人像是无情无欲的神佛，嘴角噙着仙人般慈悲的微笑。

可是那本应是暖色调的鸢眸中，是要比浸透他全身的海水还要凛冽的极川深渊，那般轻易地穿透他的盔甲肉身，然后如机器般冷酷地将他灵魂的里里外外都看得一清二楚。

迎着芥川憎恶的眼神，太宰治虚扶着领带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因为雨幕而有些模糊不清，但却出奇真切地传到了芥川的耳边。

——“呵……就只这点水平吗——罗·宾·实·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