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惊喜”

地点, 港口黑手党的临时据点。

“Boss，”广津柳浪走进了办公室，右臂横在胸前微微倾身鞠躬道，“属下带领的搜救队已将属于港黑的部下们的尸体悉数带回, 也在现场进行了仔细调查……”

“有什么发现吗？”森鸥外收回了注视着窗外天边泛起的雾蒙蒙曦光的视线, 背着手转身看到了广津柳浪的凝重表情, 他皱眉道, “看你的样子, 情况很不妙？”

“属下没有在倒下的建筑物中找到港黑异能者们的尸体, 包括太宰大人, ”广津柳浪回想着刚刚搜救的情景, 强行忽视了让他这个历经两代首领也觉得叹息的画面——那里也有他宝贵的部下们,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废墟里掩埋现场的细节，“不过属下的拥有辅助异能力的部下排查过，现场中遗留的血迹里没有属于太宰大人的……”

“行踪不明吗？哎……真是让人头疼呢, 棋局上多了太多的变数，真是令人不讨喜的局势。”森鸥外叹了口气, 坐回了室内的沙发上，右手肘支在扶手上撑着头开始闭目深思。

“一个两个都消失了, 可恶……”中原中也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这段时间他的部下也失踪了四个, 这次失踪的异能者名单中，他又填进去了两个部下, 红头罩也跟着太宰一起失踪……虽然中也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

“一定又是青花鱼那个蠢货不靠谱！”

先不提失踪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认为红头罩这个人比太宰靠谱多了，就算失踪也一定会留下线索, 所以目前陷入这种毫无头绪的境地，他不信没有太宰在其中搞事。

中原中也很想现在就冲出去剿灭敌首，但现在跑出去能做什么？连个具体方向和目标都没有……

‘如果能找到他们，红头……不，大红还是跟我组队为好，免得再被混蛋青花鱼坑！’

#

‘死亡把我的人生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阶段——一个英雄、一个……混球。’

按下扳机真的非常容易。

每日每夜，这些人的亡魂都会缠绕在他的灵魂周围。

‘我记得他们每个人死亡的样子。’

‘但……送渣滓下地狱的那一刻，我不后悔。’

死亡的是罗宾，活下来的是红头罩。

罗宾早就是属于过去的一抹灵魂余念，他该拥抱复活后重获新生的自己了。

‘我大概不会再来这里了。’

在横滨的事业未尽前，他不需要再被前世的记忆所束缚。

‘也许，当我回到初始之地时——’

身后红色的门扉缓缓合上。

……

昏暗密室中，位于墙角的床上，沉睡着一位年轻的制服英雄。

一双幽暗的绿眸倏地睁开，眼神锐利且不见丝毫刚清醒的迷离，多米诺面具上的白色护目镜也跟着“苏醒”，泛着冰冷无机质的光泽但却灵动非常。

“罗宾”醒了。

醒来的“罗宾”没有了沉静时乖巧的少年感，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正义感十足的好孩子。

他坐起身环顾了四周，注意到了在枕边摆放整齐的战术手套，他的视线不经意地略过了它们且并没有拿起来，而是不甚在意地扯下针头走下了床，来到了一面光滑的墙角。

暗门打开。

各式武器摆放了满墙壁，在暗室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在其中一层架子上摆放这一个倒扣的相框，旁边是红色的面罩和黑色的密码手提箱。

一只手背还冒着血珠的手勾起了面罩，同时一并拎走了手提箱。

洗漱台前，少年摸到了墙面上镜子旁的开关，随后镜子上的灯“啪”地亮起，镜中面具少年的面容此时也清晰地映了出来。

他看到镜中的多米诺眼罩，挑了挑眉，抬手沿着边沿细细检查了一番——没有外人打开的痕迹。

镜中人的嘴角勾起了不明的笑意，他摘下了眼罩把它搁在洗手台边，露出了孔雀石绿一样化工质感的眼眸，但是他眼中平静坚毅的凝光打散了奇诡的绿色气息，让他不再像是一个冷静的疯子。

水龙头被打开来，冒出了潺潺水流，一双手伸入水中擦洗着上面几近凝固的血珠，洗净后甩了甩水珠打开了镜子，拿出了里面的毛巾擦干了水。

镜柜中最上层摆放着简单的医疗用品，一只手取出了里面干净的绷带，动作利落地双手交替着把它从手臂到手背都打上。

桌面上的密码手提箱经过指纹解锁被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制服和眼罩。

放在最上面的有着红色护目镜的黑色眼罩被拾起，手提箱旁的红色面罩紧跟着被拿走，最后是箱子里胸前印着红色蝙蝠的制服。

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安全屋里像是神秘的静默刺客风格的“罗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现代感十足一股子张扬叛逆气质的红头罩。

“球球，把我昏迷的这段时间的情报传给我，还有屋子里监控的全息影像。”杰森趁着信息接收时来回转动着头部，使关节处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然后又活动了四肢感受了一番现下的身体状态。

“Bi——”球球情绪化的电音响起。

“好吧好吧，我的错，我这就回信息，”杰森打开了战术护臂上的通讯仪录了一段全息视频，“一切将会很快结束，我保证不久就回家了。”

录完发出去后，杰森就立刻把通讯通道调整成任务中的勿扰状态。

“Bi！”

“咳咳，我已经回复完了。”杰森忽视了球球对他逃避态度的指责，转而看起了调成快进的全息影像。

当看到太宰治边喃喃自语边给他注射的药剂时，杰森心里有些无言地咕哝道：“这可不是一个星期的量……至少得是两周……你可真看得起我。”

不提蝙蝠侠对他做的抗药物训练，他在……阿卡姆里被迫“训练”了各式各样浓度的药物，更别提在法外者里重新加大打磨自己强度的各式菜单。

所以……尽管太宰治手不对口地增强了药剂浓度，但这点药物很快就被他的特训后的身体机制消化代谢掉了。

杰森快速地过了一遍他“失踪”了大半天时间段的情报，他注意到了港黑的一条讯息——红头罩确认已和太宰治行踪不明，最大可能和太宰治一同消失。

以及，白麒麟自曝了真实姓名——涩泽龙彦，尽管从名字查不出什么有用信息这点暂且不提……

虽然对于太宰治没有进一步揭露他的真面目，杰森有些意外——不过若是太宰治真这么做了，那到时就真如港黑情报所言，他俩那时就是真正的一起“双双消失”了，毕竟他的面具是严格遵循了家族惯例制作的特别“防盗”款——但更令他意外的是，太宰居然没有在港黑那里暴露他哪怕一点的情报信息，而且也……

“竟然什么都没交代吗？”杰森皱了眉，想到了某个也不喜欢事前告知计划的导师，每次都是战斗进行时直接“命令”队友或搭档，让人不得不按着他的步调走，“呵，没什么是可以一直在掌控中的……”

‘而我，恰好是最打破常规的那一个。’

他最喜欢的乐子，就是看这类自以为可以操控一切的脑力派，因出现意料之外而变脸了。

当然，这其中，他最想要看的还是Bru……

而这个臭小子，就当是他回归前配合他排练节目的预演对象了。

“上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杰森在看到建筑物爆炸的信息报告时，心想幸亏他的安全屋往下深挖了好几米，结构也特别加固过，不然他可能又要经历一次糟糕透顶的活埋。

“港黑搜查队来过两次？刚走没多久吗……现在这附近没人了吧。”杰森在全息屏上回答他问题的文字更替间又查看了附近的监控，确认了没人后选了趁手的工具和武器离开了安全屋。

“球球，黑了这附近不属于我们的摄像探头，用重复的画面覆盖掉。”

……

这片廖无人烟的建筑物废墟中，突兀地响起了爆破声，火光在漆黑的夜晚里格外得显眼。

“真他码的黑，”杰森微喘着从很快灭掉的火光处爬出来，语气非常冲地暗骂道，“谁他码再让我从像墓穴一样的地底爬出来，我一定拧断——”

“算了……”

杰森停住了骂骂咧咧，转身抹掉能辨别自己的痕迹。

若不是太宰治阴差阳错地抹消了他外溢的负面能量，让他现在的磁场趋于平和，使他精神上没有了过重的负担，他也许还不能那么早地清醒过来。

‘哼，脖子留着了，但……我一定会狠狠揍那小混蛋的屁股。’

现在距离杰森昏迷已将近一天，当时涩泽龙彦应该是过了午夜的凌晨出现，港黑在战斗平息后的清晨和傍晚来过这里寻找线索，而眼下已经是晚上快接近深夜的时刻……

“打开追踪路径。”杰森点开了全息地图，发布了指令。

在中招的那一刻，他集中精神延迟了零点几秒，然后才真正陷入了无知无觉中。

在那之前，杰森把身上最近调适过的追踪器回敬给了太宰治，涩泽龙彦的雾气会让磁场混乱，但太宰治的无效化异能力可以抵消这点。

为防涩泽龙彦发现一直有电子信号发出，杰森把追踪器设定为附近有普通家用信号波动时，伪装成相同的频率发出。

这样就算对方绕着圈子走把路线变得混乱又迷惑，老巢里也有屏蔽措施的话，他也能跟着“信号面包屑”的踪迹锁定推理出最终的目的地。

太宰治这小子最好留着命，他还没和对方算算总账，比如——

‘让一个法外之徒去救一个黑手党？呵，这可是要收费的。'

……

杰森站在高处，迎着徐徐的夜风，撑着下巴盯着眼前的全息图像作思考状。

面前是科技感十足的半透明蓝光路线，覆盖在脚底的城市景象上，制作出了一张实时的路径绘卷。

在杰森基本锁定了最可疑的三处地点后，他准备即刻动身去逐个排查确认。

忽然，他注意到有一户人家的孩子，大半夜都没睡觉在窗口那伸手够着什么，半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时间不等人，杰森不打算待在一旁看会不会有意外发生，直接用钩爪木仓荡过去落在屋脊的阴影处。

瓦楞的缝隙处反射着一点亮光，杰森细看之下发现是一颗猫眼绿的弹珠。

同时，杰森眼角瞥到窗口的黑发少年的危险动作，简直是要在下一秒就会滑出来，他眼疾手快地拎住少年的领子，同时拾起了和少年瞳色相同的弹珠。

少年眼一花就回到了屋内，手里还捧着掉出去的那颗弹珠。

巧妙避开了少年视线的杰森，在屋檐的阴影中正要射.出绳木仓——

“屋檐下的红色怪人，你是最近的那个红头罩吧？”

“！”

“别躲了，没什么好藏的，在惊讶我是怎么发现你位置的吗？告诉你一句真理——乱步大人才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哦~”少年……不，青年自信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杰森很赶时间，暂时没空理会这个意外，打算直接走人。

“等等！竟然无视本侦探吗？你想要找的位置，我知道在哪里哦。”

杰森眯起了眼，翻进了窗内，红色护目镜中压迫的视线对上了黑发年轻人笑眯.眯的眼眸。

“你最好不要惹一个身上带木仓的恶徒，这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戏。”

“最近是有听说过，红头罩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但是恶徒为什么会顺手帮一个谁知道会不会出事的无关路人呢，让我来看看——”自称侦探的年轻人，也就是江户川乱步把床头柜上的眼镜摸起来架在鼻梁上睁开了眼睛，绿眸中闪烁着几乎能洞悉一切真相的智慧神光，“异能力——超推理！”

杰森听他喊出异能力，立刻开始戒备起来，然而——

“什么嘛，原来你是罗宾啊，所以只是口头威胁吗，我知道你是并不会做出任何事情的哦。”

杰森头一次有些发懵，不是，这异能力就发动结束了？不……也不对啊，他身体里的母盒没有接收到任何反馈。

那么，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少年可能拥有着“真实之眼”，仅凭大脑就可以一眼分析出真相。

——‘……这未免也太过了！蝙蝠侠都需要花时间收集线索，才能推理出来案件的真相……有九级智慧的莱克斯·卢瑟也无法做到吧……’

“不管你现在在想谁，都远远比不上乱步大人啦！”

“……”杰森第一次面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尴尬境地。

“我不会告诉别人，因为……你之前保护了我的糖果屋，唔……对了，还有甜品店！”

杰森听了这两个地点，全是小孩子经常出没的地方，所以这当然是他重点监视保护的区域。

那么，再根据对方表现出的神态和行为……眼前这个人的性格，他大概摸清了——完全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吧？

“位置，一包不会蛀牙的糖果。”杰森恢复了沉稳的心态，拿出往日里对小孩子……咳，是救助对象的态度，与乱步进行“平等”交涉。

既然眼前这个人的才能如此厉害，那么杰森就并不会因为乱步跳脱的行为就轻视对方，反而越是这样随意自我的性格，才越需要高度重视。

“我才不是能被轻易收买的，我只是不想欠人情，”江户川乱步的猫眼亮了起来，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带着的一定是私人制作的限定款，“地图。”

杰森把全息地图在两人面前铺开。

“不是另外这两处，是这里，简直太显眼啦，不过——”

“谢了。”杰森得到了答案，把小袋子扬手一丢，正中江户川乱步的怀里。

没想到是他打算最后排查的地点，老巢竟然在居民商业区的交汇处吗，呵，真的是非常嚣张的挑衅呢……

江户川乱步手忙脚乱地接住糖果，再一回神——

卧室中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只剩窗帘在打开的窗子那里随着晚风轻轻起伏着。

“乱步，不要紧吗？”门外响起中年男人的声音。

“没关系哦，”乱步当然知道他的社长——也就是福泽谕吉一直隐藏声息，背靠在门外走廊里默默守护着，不放心他独自面对一个“暴徒”，“明天会是一个能看见太阳的晴朗好天气呢。”

“社长~我今天有主动做好事哦~横滨的混乱很快就会平息啦，今晚我能把糖果全部吃完吗？”江户川乱步其实一开始等的是罗宾，他没戴眼镜就能知晓罗宾最近一定会途径这里，只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另外一个法外之徒……不过也没差啦。

“可以多吃，不过不能全部吃完，”福泽谕吉见乱步有点要闹的迹象，适当地安抚了他，“但——乱步今天很可靠。”

乱步从社长严肃的脸上看出他温和的态度，以及他语气真诚的表扬，倒是非常听话地安静下来。

在社长出去关上门后，乱步开着小夜灯蜷进被子里，想到了刚刚发动异能力时——

‘罗……不，红面具先生的前路笼罩在黑雾中，连异能力都无法看透呢……他的过去究竟……’

#

地点，横滨某普通大楼的暗牢里。

“快说，不然涩泽大人不会让你见到明天的太阳！”

一声鞭响在阴暗的刑讯室里炸开，双手锁在墙上裹着绷带的少年的身形随着挥舞的鞭子颤动了一下，带动着锁链哗哗作响。

他身上的黑色长外套早已因为刑罚脱落了下来堆叠在了脚边，身上的黑西装也多处出现被划破的口子，透出了里面红色的痕迹。

“哼呵呵呵……”

穿着灰袍手中执着鞭子的刑讯人员，诧异地看着这个嘴角挂着血液的港黑成员还能笑出声？

“你不要命了吗？”

“死亡？不巧，那正是我所期待的美好之物，竟然拿这种东西诱惑我吗……”被刑讯的正是太宰治，他鸢色的眼中全是对自己生命的冷漠，“不过你的手法真糟糕呢，你过去怕是都得不出什么讯息，就让刑讯对象挂掉了吧，真没用……”

白麒麟暂时不会杀他，因为白麒麟看出来他非常的“诚恳”，是真的知道很多关于罗宾的信息啦。

目前，他是白麒麟所能抓获到的、唯一的罗宾知情人。

但是这个心里极度空虚的恶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因为无法从他这里获得有用信息，忍耐不住无聊的等待而对他痛下杀手了呢……

‘期望罗宾去理解你这样的恶鬼？别做梦啦……’

他是不会让对方得逞的。

白麒麟这种家伙不会有机会找到填补内心空白的存在，只有同样的污秽才能理解恶鬼……而同样的恶却是绝无可能承认彼此的……他们这样的家伙会做的事，唯有互相排斥、拼命给对方扯后腿呢……

‘中也那笨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反应过来……临时布置还是太粗糙了，赶不及的话也许真的会翻车呢……’

“你——！”刑讯人员气急败坏地换了种工具，但眼前的少年却再没给他一个眼神。

‘唔，在去三途川前我竟是做了件好事吗？反正……相比于我这样的，呃，社会败类？横滨里的很多人……应该更愿意罗宾活下来嘛……’

“咚——”屋内的刑讯人员以及护卫纷纷在同一时刻倒下了。

‘什么——！’太宰治注意到这些脸朝下趴着的人所露出的脖颈上，都扎着一个飞镖。

‘那是——’

“Surprise.”混合电子音猛不丁地在暗室中响起。

太宰治瞪大了鸢色的眼睛，圆滚滚的眼眸亮起惊讶的神色，纯然如一个无辜稚子。

杰森看到太宰治难得非常符合少年人的表情，邪邪地坏笑起来。只是这笑容被面具遮挡，太宰治只能听到电子音混合出来的笑声，让他一时无法辨别其中隐含的意味。

“你以为我是笨蛋吗？”杰森两飞镖射向锁住太宰治手腕的束缚，坚固的锁链脆如薄纸般“啪”地断开。

‘不坦诚这一点……真像老头子呵。’

这种情感表达障碍的家伙，总是喜欢自以为是、大包大揽，最喜欢闯在危险的最前端。

而这种人表达好意的方式往往让人……一言难尽，恨不得让人想找个机会在对方脸上狠狠地捶上一拳。

“……不对，那可是能放倒人一周的——”太宰治缓过神来，停滞在虚空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他明明已经加重了两倍！竟然也——

“呵，那点也就够我打个瞌睡。”

杰森随口就开始跑着火车，然后故意慢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太宰，言语和气势双重压迫了过去。

——“现在，我们来算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