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反英雄

在塔顶往下看, 这个城市在夜里是如此闪闪发光，如此美丽动人。

可她并不是。

在灯光无法照耀到的各种深巷里，很多人靠翻垃圾为生。

——‘比如，我。’

“嘿, 你坐在这多久了？”

更年轻活泼一点的少年声音在一旁响起。

“跟你一样久。”

多了一点沙哑, 音色与刚刚的少年差不多的声音响起。

“她很漂亮不是吗？”

“……嗯, 毕竟这是我们的家。”

滴水兽的两侧坐着年龄相近, 长相一样, 但气质天差地别的两个少年。

矮一些的那个穿着经典的黑红色罗宾制服, 戴着黑色的多米诺面具, 黑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是暗夜中一抹希望的亮色。

而另一个……

稍年长的那个扶着石像的头部站起了身, 转身离开了天台边缘。

“是我搞砸了吗？”

快要进入楼梯间的人停下了脚步，一半的身体已经隐入到暗影中。

那个人转身，绿色的眼眸对上了站在滴水兽旁罗宾的视线。

年轻罗宾脸上的面具不见了, 蓝色的眼里充满着不安。

‘他是我。’

‘还只是罗宾的我。’

对方久久不语，罗宾疾步上前, 抬起头眼含不甘地看着他问道：“你也认为我做错了吗？”

“我不知道。”杰森无法回答他。

虽然自那……以后，已经过去了快有两年了, 他依旧无法走出那一天的迷宫。

他以为他会有时间证明, 他会做的更好, 比上一任。

但是，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他的时间停留在了那一刻。永远地凝滞住了。

“你也不站在我这边吗？”罗宾的脸上出现了愤懑, 微微低头而垂下的发丝为他的脸上打上了一些阴影。

“头发该染了, ”杰森看到罗宾的发根露出了一点金色, 上前一步伸出了手，“要做好完全准……”

“不要你管！”罗宾打开了杰森的手, “你也认为我只是个替代品吗？”

杰森收回了手，退回了月光无法照到的阴影里。

“只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你知道的，哥谭的夜里黑色更安全。”

“那现在呢？在新的城市里不需要吧？”罗宾盯着杰森胸前黑T上的红色蝙蝠形状，咄咄逼人道，“你是想变成他吗？”

“不，我和他一、点、也、不、一、样！ ”杰森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吐出字眼。

罗宾被杰森逐渐凶狠的眼神所慑，差点后退了一步。

罗宾蓝色眸子里的怒气消失了，替换成了担忧，他上前一步用手扶上杰森的脸侧，视线对上他浑浊的绿色道：“你还好吗？你……怎么了？”

“我正在拥抱我反英雄的那一面。”*杰森因为脸上的温度停留在原地，声音艰涩道。

在杰森身后。楼梯间里面。

台阶下并不是下一个楼层，而是延伸进化工池一样，流淌着怪异绿色颜料池水的深潭。

池面在咕咕冒泡，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等待……

#

基地里响起了出现情况的提示音，等级并不高，骑士帮就能解决的那种。

在看不见杰森的医疗台旁，静默地僵立了很久的芥川龙之介转过身。

小银看到芥川哥哥脸上的表情，心里暗骂道。

‘又来！’

“银，我现在什么都为他做不了，”这次芥川没有什么都不说直接闷头就做，倒是“进步”了一点，学会了先说服别人，“我……又无法待在原地什么也不做。”

连……口癖都没有了。

同样无能为力感到无比挫败的小银，没有像以往那样劝阻他。

无法拒绝。

她也一样，不甘心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必……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

小银知道芥川想说什么，有些事情他们现在想不明白，但他们起码能看出来杰森现在的状态不对。

如果……他们能再次证明他们的“成长”，也许杰森哥哥能够少受些掣肘，少承担一些……责任。

不过，他们会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不能着急，这一点他们没忘。

只是……再次违背了杰森哥哥的意愿呢。

‘但是，我和芥川哥哥同样不能失去你。’

“为了杰森哥哥？”小银扬起了左手。

芥川在经过小银时，同样用左手拍上了上去与她击掌。

“为了杰森。”

小银转身跟在芥川身后走出了房间，她在门口处停下，扶上门框回身看了一眼医疗台，仿佛能透过它看到杰森的面容。

‘也为了完整的……一家人。’

#

再次进行罗宾行动的芥川龙之介今天显然相当“规矩”。

没有逞强去做小银没分配给他的任务，尽管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可以轻松解决难度更高一点的任务。

不过……

大概是这栋楼的材料特殊，又或是里面的人非常有经验且相当谨慎。

这栋在繁华地区的写字楼和周围别的大厦没什么差别，这里也并不是远在深郊渺无人烟的地方。

所以，并没有人发现某一层的犯罪活动。

说实话，这帮匪徒真的很有水平，芥川内心微嘲地想着，这大概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大隐隐于市？

若不是芥川龙之介恰好在这附近，从这栋楼旁借道荡过去，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一楼层发生着什么。

“哥哥？”小银在耳机频道内发出疑问。

她看到哥哥的GPS信号红点停在了地图上，而那附近的摄像头都照不到那么高的位置，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停了下来。

“嘘——”芥川龙之介在高楼延伸出来的落脚点，贴在这一层的窗户侧，“好像有情况。”

芥川龙之介从腰带里掏出窃听器贴在墙上，小声问道：“你能听到什么吗？”

小银调大了音频，只听见呲呲啦啦的噪音，偶尔能听到有成人的说话声，似乎……也夹杂着小孩的哭声？

“听不清楚，里面应该是有信号屏蔽仪器，好像有小孩子？”小银过滤了噪音，再次处理了刚刚的音频，确实是孩子的哭声没错，“你看见什么了吗？”

“可能是绑架？”芥川龙之介因为玻璃的反光，以及怕打草惊蛇没有离窗口太近，他回想着刚刚一闪而过时看到的场景，“我也不是太确定，我得进去确认一下。”

“你等一下哥哥！”小银有些不赞同，“那里信号都被屏蔽了，我会联系不上你的！”

“只是确认那个孩子没有受到伤害，”芥川龙之介摸进了楼里，避开这栋楼内的摄像头进入了通风管道，“十分钟，顶多十分钟我会出来向你汇报情况。”

“……”芥川后面那句话的尾音已经开始断断续续了，小银听着耳机内的忙音，有些头疼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好吧，就十分钟，希望这次是顺利的。”

……

此时的芥川龙之介已经潜入了那间屋子，他藏匿在了匪徒们上方天花板的通风口那里。

他终于听清了，也看清了室内的情况。

就是绑架。

“我警告你们，如果报警的话——”打电话的黄发男人扬了扬下巴，示意了自己的同伴。

同伴会意，扯住了小男孩浅棕色的头发。

小男孩因为头皮被拉扯，忍不住哭了出来，“呜哇——”

黄发男人听到电话那头的焦急声，放肆地笑起来说道，“哈哈哈，听到了吗？不想替你们的孩子收尸的话，就老老实实把赎金交到指定地点！”

听到电话那头的回复，黄发男人满意地挂上了电话。

芥川听到这里就准备撤了，他需要外援。

屋内这群人显然不是什么好惹的，身上都带着木仓械，他怀疑这一层已经被他们的人控制住了，也许隔壁房间里就有人在待命。

“队长，这小孩长的不错啊。”控制住小孩的喽啰觉得手感嫩滑，仔细一看这小男孩眉清目秀得像个小姑娘。

芥川听到这句话皱了眉，刚动身要离开的他停了下来。

“呵，毕竟是有钱人家娇生惯养的，能和我们这些糙老爷们一样吗，”黄发男人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有钱人就是好命，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

黄发男人说道这里越来越上头，愤愤不平道：“我们的卖命钱都不一定够得上这些阔佬讨好小妞的包.养费，而那些无情无义的臭.婊.子只要张开腿就能躺着赚钱！”

“唉唉，队长，消消气，嫂子……”紫毛喽啰看到队长瞪了他一眼，立马改口道，“呸呸呸，什么脏的臭的能配得上我们队长！是那个碧池没福气，眼看我们头儿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她竟然敢给我们队长戴——”

“咳咳！”黄毛男人重重地咳了一声。

“是是是，我提那晦气玩意干啥，话说——”紫毛眼睛提溜转着，努着嘴示意队长看向小孩，“队长，那些上等人私下里玩这些玩的很开，要不咱也体会体会有钱人的乐子？”

紫毛看出队长有些意动，说实话他早就想试试了，但这不是得先让头儿先爽了他才能跟着喝汤嘛，于是他继续鼓动道：“我们都没撕票呢，留条小命他们就该感谢我们了，再说待会撤退还有直升机呢，谁也拿我们无可奈何。”

‘小银，我……’

芥川龙之介攥紧了拳头。

他想到曾经在贫民窟里，小银差点出事，自那以后小银都把脸图脏……

而且，在杰森身边呆的久了，他也逐渐不能无视这种事情了，他的心……变得软弱了。

黄发男人走上前去一步步地接近床边，缩在床脚的小男孩害怕地不停发抖。

在芥川的眼中，那孩子眼里的害怕与小银那时的眼神重合，而他盈满泪水的蓝眸，让他看到了还是蓝色眼睛的杰森。

这仿佛……罗宾现在正在他身边注视着他。

‘对不起，小银，我无法忍受……’

“Ping——”

奇怪的响动从天花板上传来。

“艹，咳咳，这股烟哪来的！”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