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天海1中, 多媒体教室。

今天是周六, 并不是平时的上课时间，教室内却座无虚席。

两名外校生也收到了陈凯的通知，从另一个市区赶来。

陈老师慈祥的目光扫过一个个小脑袋, 语气中饱含丰收的喜悦：“同学们, 明天就是全国数学联赛的预赛了。”

奥赛班开了一学期, 从最开始的32人，锐减到现在的21人。不断有人退出, 也有新的学生进来。

全班所有人都交了200块钱报名费, 准备一展拳脚。

同台竞技的, 除了他们这种“科班”出身的名校学子, 还有不少实力卓越的野路子。

有些高中生专门盯着竞赛这条路走, 想靠着一枚国金奖牌规避千军万马的高考独木桥，。因此可能综合成绩名声不显，但数学单科的实力却一骑绝尘。

“数学联赛的预赛，只比高考试卷难一点, 我们1中的数学奥赛班，在全省都是顶尖水平！”陈凯老师说这话时, 表情满是骄傲, “你们放心大胆考，谁要是进不了复赛, 恭喜你，开创了1中12年竞赛历史的先河，以后不用来上课了。”

说完, 陈凯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只是他的笑话太冷，导致台下没人能笑得出来。

乔御是不怕竞赛的，对他来说，这只是换了个地方考试而已。

但是很显然，并非所有人都不怕。

一边的郑清华看上去像是要昏厥了一样。

坐在他旁边的是尚哈佛，道：“你好歹也是年级前10，能不能有点出息！”

郑清华哭着说：“我数学不好啊。”

尚哈佛本来想安慰一下他，但是转眼想起上次月考，郑清华数学148，他144，顿时选择了闭嘴。

“呵呵，信了你这种狗学霸的邪。”

郑清华数学是真不太行，他基础挺好，但是太难的题解不出，陈凯说他思维不够活跃，没见过的题就不知道怎么做，因此很吃亏。

在奥赛班内部，他的排名通常在5-10之间徘徊。

陈凯老师又鼓励了大家一会儿，终于说出了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老师已经把准考证打印出来了……”他的视线在同学们的脸上扫了一圈，道，“楚西宁，你来发吧。”

1中的传统，是让全班第1来发准考证，借此让奥赛班的各位同学都沾沾大学霸的仙气。

按理说，其实乔御才是奥赛班第1名，但陈凯怕他不认识班上的人。

剩下同学乖乖坐在了凳子上，等着拿准考证。

陈凯继续道：“明天只是初试，你们运气好，考点都在1中。考试时间是上午9点到11点，离学校比较远的同学们，记得注意一下时间。记得带笔、准考证，不能带任何违禁物品……”

初赛由各考点的老师改卷，择优录取。15天后，就是复赛，也叫做联赛。

复赛为全省优胜学子同时竞技，分一试和二试，在同一天考。二试属于附加题，一共3道题目，每道题50分。两张卷子总分300分。

复赛后，会根据成绩，评出全省1、2、3等奖。

省1等奖共40名，这40位同学，按照排名可获得不同档次高校的自主招生考试机会，但基本上，进了全省前20，就有保送清北的资格。

如果能通过自主招生考试，那三年的高中学习生涯也就提前结束了。

乔御领到了准考证，放进了文件夹中。

他合上文件夹的瞬间，正好对上了扭过头看他的乔安的眼睛。

对方有些不自然地转过了头，让乔御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自从上次综艺节目过后，乔安整个人都低调了不少，有些萎靡不振，成绩也掉了不少，如今勉强维持在全年级50名左右。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依然是令人尊敬的学霸；但是对于乔安来说，这个成绩却是难以言喻的耻辱。

通常情况下，乔御是想不起这么一号人的。

但是他的眼神实在是让人不舒服，乔御思考片刻，打开了文件夹，依次检查起来。

没问题。几百张试卷，都是自己做过的题，有的试卷上面虽然一片空白，但乔御的确有印象，他甚至能回想起来是哪一天哪堂课发下来的东西。

试卷内没有夹层，准考证更是刚发。

乔御只能归结于自己想太多，毕竟对方就给了一个眼神。

接近重要考试，的确容易让人神经敏感。

因为怕第二天晕车，乔御前一天本来是打算睡酒店的。

但是这个想法遭到了其他人阻止。

楚西宁眉头一皱，说：“不行。酒店睡不舒服，隔音还不好。”

乔御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如果他住酒店，自然是住附近大酒店的套房。大体是不会存在上述问题的。

郑清华家在乔御家隔壁，但是他平时是住校的，嘴张开半天，也不知道说啥，只能挠挠头。

陆邈在此时道：“没事，我家在附近有学区房，你跟我住吧？”

陆邈初中成绩很好，奈何有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妹妹，学区房也就是那时候买的。

两个人初中都读的天海1中，结果高中一个去12中，一个去了7中。

陆邈的父母都常年不在身边，初中3三年都给他们请的保姆。后来陆家俩兄妹去了不同的高中，他和自己妹妹也就周末和放假的时候聚一聚了。

楚西宁试图争取主动权：“我家有多余的卧室。”

陆邈：“我爹妈不在家。”

楚西宁：“我家有人做饭。”

陆邈双手抱胸，老神在在：“我爹妈不在家。”

楚西宁拳头硬了。

他失去了优势，只好眼巴巴地看向乔御：“你跟谁走？”

乔御：“……”

怎么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乔御见过楚西宁他爸，在林枫教授家里的晚宴上，在天海市的本地新闻台上，在报纸上网上。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朋友的爸爸妈妈”都是一个很让人心中惶惶的存在。

乔御虽然不至于怯场，但若非必要，也不太想见家长。

他装出了沉思的样子，片刻后，道：“我还是去陆邈家睡吧。”

楚西宁落败，但依然不失风度地说：“好，行，记得按时起床。”

尚哈佛旁观了此次没有硝烟的战争，在放学后，对楚西宁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你不懂。”楚西宁道，“你难道没有特别喜欢的朋友吗？就是只希望他跟你玩，不希望他和别人玩的那种。”

尚哈佛表情茫然：“那我确实不懂。不是，哥，我们也认识了快10年了，怎么不见你留我睡觉？”

楚西宁的神情微妙：“……要不您照照镜子？”

尚哈佛不禁冷笑一声：“呵。”

这个卑劣的颜狗！

*

陆家买的学区房和1中就隔了一条街。电梯房，在17楼，家里是二层复式，楼上还有个露天阳台。

陆邈指着二楼拐角一个小门介绍道：“外面是露天阳台，可以从家里这扇门进去，但是也能走楼梯进去。之前另一扇门没加锁，而这栋楼经常有人上去种菜，浇化肥味道太难闻，还有人养鸡，我们就把顶楼封了。”

当时这事在小区里闹得还挺大，种菜的人去找了物业。物业不管，那几户人家甚至还报了警，说陆邈侵占他们财产。

就菜田里种的那几苗葱和几窝菜，。以及两只老母鸡。

“平时家里没人住，一楼是卫生间、餐厅、客厅、厨房，二楼有一间主卧，两间次卧，一间钢琴房。你睡主卧，等会儿我给你找找床单被子。”

陆邈和陆云谁也不希望对方卧室比自己卧室大，因此以前都是保姆睡的主卧，后来保姆走了，这里就一直空着。

陆邈打开冰箱，叹了口气：“点外卖或者出去吃吧，家里冰箱连个鸡蛋都没有。”

只有一听可乐和两根蔫巴巴的小葱，葱尖都泛起了黄褐色。

因为第二天还要考试，晚上两个人吃的是普通的家常菜，一点辣椒都没有，油盐也不重。吃了七八成饱，就停下了筷子。

回去的时候，陆邈刚打开门，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钢琴声。

他心里顿时一咯噔，暗想，坏了。

果不其然，屋里好几个大灯都开着，钢琴声在瞬间消失，片刻后，陆云的身影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旁。

她身上还穿着12中的校服，一头长发有些微卷，尾端是深褐色。

陆邈长得不差，按理说妹妹也该是美人。

可惜对方染了个深棕色的卷发，脸上妆也挺浓，看不清真实五官。

在看到陆邈身后的人时，陆云的动作顿时一顿，表情十分震惊。

不过因为她夸张的妆容，这点震惊并不显眼。

陆邈反手关上门，眉皱了起来：“你怎么又化妆？你明天不是有课吗？”

陆云青春期叛逆得比较严重，家里大人又经常不在，都说长兄如父，陆邈这些年可是操碎了心。

因为他管得太宽，兄妹俩这些年的关系其实一直都很别扭。

矛盾爆发点是在一年多以前，初中毕业选志愿的时候。

陆邈都和老师谈好了，说他继续在1中读书，自己妹妹也留在1中。

结果陆云死活不干，说这样的话她就不读高中了。

后来陆邈为了她报了天海7中，结果都等到志愿提交截止了，陆云才告诉他，自己报的是12中。

把陆邈气了个够呛。

但实际上，陆云只是希望，这样陆邈就能知难而退，回1中继续读高中罢了。

他成绩好，哪怕志愿填报日期过了，只要没开学，总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陆邈不，就在7中待下了。

其实陆云已经很久不化妆了，按照她平时的性格，也是不会和陆邈解释的。

但是破天荒的，陆云开口道：“学校有文艺汇演，我上去弹了钢琴，没来得及卸妆。明天不上课。”

和她的打扮不一样，陆云的声音很软，还甜。

……让乔御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说完，陆云掉头就走，片刻后，二楼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

陆邈怔然片刻，才和乔御解释道：“我妹脾气不太好，还有点叛逆，你不用管她。”

小时候挺乖的，怎么一到青春期就这样，肯定是追星把脑子追傻了！

这就是陆邈当初无比痛恨某苏姓艺人的原因。

乔御还在思考到底是在哪听过这个声音，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好。”

然后，问了句：“你妹妹叫什么？”

陆邈顿时充满警惕地看着他：“问这个干什么？我跟你说，我妹不早恋，你想都别想！”

乔御：“……”

算了。

*

另一边，陆云心跳到了180迈，贴着门站着，感觉自己有些眩晕。

她的表情十分奇怪，那大概是傻笑混着狂喜的神情……很是莫名。

她掏出了手机，打开了联系人列表。

小云：啊啊啊啊啊群主啊啊啊啊！！！！

群主：？咋了

小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小乔老师和我哥在同一个学校。

群主咔喀嚓着薯片，回答：有，咋了？

小云：草，震撼我全家！我哥把小乔老师带回家了？！

群主手里的薯片顿时索然无味了起来。

群主：我不信！

陆云偷偷把卧室门打开了一条缝。

现在是晚上9点，还不到平时睡觉时间，而明天考试。

楼下，两个人正坐在餐桌旁，为明天的考试做着最后的练习。

乔御感觉自己没什么问题，但是陆邈却难得地有些惴惴。

乔御的校服搭在了一边，衬衣袖子挽起，皮肤在冷光下白得反光，鼻梁又高又挺，看起来跟什么校园偶像剧男主一样。

他做题的时候一向心无旁骛，陆邈又背对着陆云，自然不会发现有人悄悄在楼上拍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很快被陆云发给了群主。

群主酸了，酸得冒泡。

他嫉妒，嫉妒乔御手里的笔、身上的衣服、桌上摊开的试卷，还有他对面的人。

群承光咬牙切齿道：“给我等着！乔御是哪个班的？”

他现在就要去办转校手续！

*

第二天的考试，乔御自我感觉发挥得不错。

等到了交卷时间，他跟随人流走出考场，耳边充斥着其他人或真或假的抱怨声。

“妈的，这次出题谁他妈出的，脑子有病吧！”

“好难，我好几道题都没做出来，我肯定没希望了……”

其实乔御觉得，这次试卷的难度适中，紧张有趣又不失挑战性，出题人题出得不错。

同时唏嘘，要是高考数学的题目也有这种水平，那大概会有趣很多。

而许久都没有动静的系统，终于又一次发布了主线任务。

这次任务列表一出来，乔御整个人都傻了。

[主线任务]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生物实验室。要求：能满足高中生物课实验所需。奖励：200积分，失败扣除下一次免费听课权。时限：30天（剩余30天）

简介：在生物这条路上奋斗的少年啊，你怎么能没有属于自己的生物实验室呢？你是想在菜市场解剖兔子吗？

[系统任务]熟悉基础仪器，完成100个完美级细胞切片。奖励：50积分。失败无惩罚。进度：（0/100）

简介：熟练掌握基础操作技能，是每个科研狗实现人生价值的第一步。请宿主尽快掌握科研狗必备基础技能。

乔御忍不住询问：“怎么才算属于我自己的生物实验室？”

系统回答道：“就像房产证一样，挂你的名字，就是你的。”

乔御：“……”

在华国，你随便走进一所高校抓一位理科教授，或许他的身上都挂着几个实验室负责人的名号。

有人是为搞科研，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有的人是为了方便捞钱。

知识是无价的，但是把有限的金钱投入对知识的追求中，也许能创造更多的价值。

说白了，就是忽悠别人投钱，拉赞助。

实验室之间，也有高低贵贱。

处于华国实验室食物链顶层的，无疑是国家级实验室。

这里博士满地走，研究生不如狗。

声名斐然的老教授们不需要多说一句话，只要一个眼神暗示，就有无数企业为他赴汤蹈火，撒下大把钞票。

但企业家们并不爱做慈善，大多高校实验室，或者私人实验室，在没有成绩的时候，都处于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

有些导师甚至穷到快发不起打工仔们的工资。

在华国，上面是允许私人建造实验室的。但是需要到当地建设部门进行审批，更需要相关证抄件、合格证、卫生证……

让一个还在696的高中生去办，明显不太现实。

乔御总算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总资产到100万，才能开启系统的3.0阶段。

主线任务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都很烧钱。

实验室不值钱，里面研究出的相关产物，才比较值钱。

而要证明这个东西属于你，就会有写不完的论文，查不完的重，做不完的实验……

在没有老师带领，自己一个人摸索的情况下，想做出什么成绩，是很不现实的。

科研的门槛很高，注定是属于少数人的道路。

一般情况下，普通人想搞科研，只需要高考600分起步，再选相关性较强的专业，稳定保持年级前几的成绩，等到大三大四的时候，就有机会接触科研了。

除了这条道路外，华国也有很多“民间科学家”。

只是在学术界里，“民科”是带有贬义色彩的。

毕竟大多民科，至今仍然在研究什么永动机或者试图推翻牛顿力学。

不少华国科研人员自称“科研狗”，学了一肚子知识，是外界人人敬仰的学霸，但在实验室却经常被导师骂得狗血喷头。

科研狗的血统，也要看跟着的导师。

如果导师是业界大牛，那他们就是血统纯正的名种狗；导师没什么成绩，那他们就是普通工作犬。

科研界是残酷的。

知识壁垒造成的碾压宛如天堑，有些人穷其一生，也不过碌碌无为。

乔御难得地感觉到了一些头疼：“不办证的实验室行吗？”

如果可以的话，那他大可在郊区买一幢别墅，然后把地下室改造一番。

唯一的问题就是，天海的房价挺贵，也不知道手里的那点钱够不够。可惜家里的老房子要等一两年后才会拆迁，要不然现在倒是有借口直接换个大房子住。

系统道：“可以，但会由系统检测实验室是否合格。请宿主注意安全及相关器材问题。”

乔御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多挣点钱，不能因为中了500万彩票就开始松懈。

陈凯老师说，考完试到多媒体教室集合。

乔御坐在椅子上，和系统研究怎么建实验室，表情有些呆呆的，眼神也十分空洞，以至于其他人下意识觉得他没有考好。

系统：“对了，还有一件事……”

乔御还没来得及问，一阵呼唤让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现实。

“乔御，”陈凯老师在他身边，低声说，“不用担心，平时的基本盘在那里，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只要在全市前100左右，基本都可以通过初赛。”

看来陈老师也以为他在初试上遇到了小问题……

不过他也没打算解释，只是朝陈老师笑了笑，让他放心。

陈凯也微微晃动双下巴，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平心而论，他和陆邈虽然是7中的学生，但是陈凯一直都一视同仁，教导得尽心尽力，是个非常负责的老师，所以乔御对他的观感不差。

陈凯继续乐呵呵道：“好不容易预赛结束了，大家可以轻松一阵了。刚好，今天周末。中午我请大家吃火锅！”

此言一出，教室内的学生们顿时一阵欢呼。

乔安在此时悄悄举起手，面色苍白，道：“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我可以先走吗？”

*

得到许可的乔安并没有直接回家，而在确认没人注意他后，溜进了学校附近的黑网吧。

他手颤抖得都快握不住鼠标。

数学竞赛的全名，叫全国数学联赛。

由华国科协主管，华国数学学会主办，题目全国统一。

为了这个竞赛，乔安加了不少相关群，企图获得第一手资料。

就在考试前一天上午，一个只有20多人的小群里，管理员给他们群发了一封邮件，说是贴吧凌晨有人发帖，给了这个东西，虽然不到10秒就被删了，但是依然有少数人看见。

这个群乔安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加的了，他本来以为是一封垃圾邮件，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WPS文档。

出于好奇，乔安下载了它，发现里面竟然是数学联赛预赛的题目。

乔安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却也不敢声张。他慢慢浏览起了题目，下意识地演算起来。

年年联赛前夕，都有人声称拿到了内部题，但年年都被打脸，大多数人是不当一回事的。对于他们这种有实力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至于这套题……它很新鲜。乔安只能这么说，并且对此感兴趣。

当作练习题其实也不错。

乔安做着做着，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如果这是真的，那考试的时候，他是不是就能考赢乔御了？

两个人都姓乔，于是总免不了被拿来比较。

从乔御到班上的第一天起，这种比较就无处不在。他知道，自己让陈老师失望了。

到中后期，教室里有人叫“乔神”，遇到乔安扭头，脸上还会露出尴尬的笑。

殊不知乔安自己才是最觉得尴尬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