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关机

有些事, 禁不起联想。

屠斐为了办案做任何事，沈清浅倒不怀疑她的用心，但是她为了破案做的那些事细数一下：专门去李丽家附近和她吃饭, 去金碧辉煌辉煌小姐吴薇薇家里做饭，在医院廊道里抱嫌疑人的妹妹……屠警官的人文关怀做的尺度, 沈清浅眉头皱起，她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刑警。

沈清浅回医生办公室, 大约10分钟后, 敲门声响起，沈清浅心有猜测, 一开门果然是屠斐。

屠斐眉眼弯着, 关上门小声说：“阿姨, 案情有进展。”

沈清浅没有屠斐预料中的开心，她只是嗯了一声, 视线盯着屏幕上屠斐看不懂的片子。

屠斐走到桌边靠着，“之前确实是柴英卓拿出10万元付了医药费, 他和家人关系其实挺奇怪的, 说是不关心但家里有事他都第一时间帮忙，可平日里从不和家里联系，也不准家里人联系他……”屠斐自顾自说了几句, 见沈清浅没有反应，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件事。

沈清浅是医生, 现在是工作时间, 她一个刑警队的, 却和医生讨论案情，耽误沈清浅本职工作。

更让屠斐心塞的是，她不知从何时养成和沈清浅探讨案情的习惯，习惯到她都要忘记她还有邢思博老大和陈光辉战友的。

屠斐清了下嗓子，不自在地抓了下耳垂，“阿姨，你忙吧，我先回刑警队了。”

“说完了？”沈清浅此时靠着椅背，视线终于从电脑上抽离，淡淡的眸光看不出任何异样，屠斐低头没说话。

“不要老是自己心里胡乱猜，就擅自定夺。”沈清浅从笔筒上抽出一支笔，写下纪景明、柴英卓、何俊雄

、白鹏兴……沈清浅一笔一划地写着，淡声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么个情况。”

沈清浅刚才一直都有专心听屠斐的每一句话，“咱们捋顺下人物关系和之前的证据链，我挨个跟你说。”

柴英卓和何俊雄认识，何俊雄死时，柴英卓据说在外地拍片子，“柴英卓后续去了云州拍婚纱照应该是真的，但真正出发的时间，不见得是他手中的票据，我和云州开元酒店联系过，柴英卓入住的时间比约定的时间晚，与其说他堵车到的晚，我更倾向于他乘坐那趟车本身就不是现在提供的那一趟，他是有时间作案的。”

屠斐听得来了兴趣，双手撑在桌上，微微低头，视线随着沈清浅的笔尖移动。

沈清浅在柴英卓和何俊雄之间画了个直线，“如果假定柴英卓是嫌疑人，那他得有作案动机。”沈清浅抬眸，“你们有查到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屠斐摇头，柴英卓和何俊雄在狱中认识成为好友，“当代社会关系深厚的感情一般有三种，一种同学情，一种战友情，一种是狱中的友情。”柴英卓出狱，何俊雄主动去接他，她也能理解。

沈清浅不反驳屠斐，点点头，“姑且你说的对。”姑且一词用的妙，言外之意沈清浅有证据能推翻她的理论，屠斐开始期待沈清浅后话。

按照沈清浅的表述，两个人能成为朋友，一定会是某方面有所契合，“他们在狱中结识，柴英卓那时已经入狱许久，对于新来的何俊雄，他主动结交的可能性不大。”这不仅是柴英卓已经适应狱中生活，有自己的小圈子，更因为柴英卓的为人，“你查过柴英卓，我也查过。”

沈清浅的话音落下，屠斐眨眨眼，黑曜石似的眸子盯着沈清浅，那是一张美丽的脸，墨色双眸里藏着屠斐读不懂的神秘世界，她充满了好奇，“查到了什么？”

柴英卓不热衷交友，他出狱后始终独来独往，何俊雄确实和他接触频繁，让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但是……沈清浅提出重点，“你要注意一点，从来都是何俊雄主动找柴英卓。”柴英卓目前的资料来看，他是一名摄影师，和比自己低很多的何俊雄做朋友他图什么？

“就算柴英卓不愿做朋友，也不至于杀人啊。”屠斐大大的眼睛里是问号，沈清浅轻笑，“确实。”

不喜欢一个人，最多是见了就烦，“但是我查过，柴英卓十年前，性格和现在完全相反，他人缘极好，朋友很多，如果说单单是因为10年的牢狱让他性格改变似乎说得过去，但是很奇怪的是，柴英卓在10年前入狱前，有一段时间已经开始独自一个人了，有老朋友说他总是心事重重。”

屠斐讶异地看着眼前的沈医生，似乎比刑警队还要神通广大，沈清浅抬手摸摸屠斐的脑袋，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先别惊讶，还有呢。”

现在的柴英卓人到中年依旧是帅气儒雅，10年前的他，更是同学们中的小王子，这样一个人有一天突然被警察局带走，理由是涉嫌强.奸，“细节我不知道，但是，柴英卓的条件没有动机去强.奸，周围人都说，很多女孩子都对他主动，倒是他不怎么理睬。”

屠斐听得似乎很明白，但又一头雾水，现在已然说到了强.奸案上。

“话往回说，柴英卓这个人本身就颇具神秘色彩，他年轻帅气时强奸了一个人，狱中和不务正业的何俊雄成为了朋友，出狱后很快找到了皇家影楼摄影师的工作，母亲生命他立刻能拿出10万元……”沈清浅一一罗列，让屠斐感到脊背一阵凉，柴英卓比她预想中还要复杂。

“再说眼前，柴英卓面对你们的审讯，他都是镇定自若，他的心理素质很好。”沈清浅的笔在柴英卓的名字画了个圈，“他撒谎你们也看不出来，他明明去云州开元酒店晚了，但却选择撒谎，他现在保留完好的那张车票是否真的乘坐过，或者说，是否是他本人乘坐过，你们都要核实。”

屠斐点点头，试探地问：“阿姨是怀疑柴英卓吗？”沈清浅没做声，屠斐说出自己的疑惑，“其实我连白鹏兴的案子都怀疑过他，可他的身高就不符合……”

“身高怎么不符合？”沈清浅打断屠斐，屠斐抬手比划，“女嫌疑人比我高一点。”屠斐的手往高举，“但是柴英卓的身高至少180。”

“他穿的什么鞋子？”

“鞋子……”屠斐回忆，那天在影楼外面看见柴英卓，他应该是穿了一双高装帆布鞋，沈清浅大长腿伸开，晃了晃鞋子，问：“你觉得我的鞋跟有多少？”

沈清浅今天上班时间穿的旅游鞋，屠斐目测，“也就2-3厘米吧。”

“那你说有没有旅游鞋也带几厘米高跟的？”

屠斐眨眨眼，指尖挠挠下巴，“那肯定有。”为了让自己看着高一点，不少人选择鞋的时候，会选择戴跟儿的。

“那我告诉你，现在高装帆布鞋有内增高，美观又不贵。”沈清浅的话一下子点醒屠斐，她诧异道：“阿姨是怀疑柴英卓平常穿内增高吗？”

“柴英卓的照片我看过，他如果男扮女装，会是个外貌条件相当不错的美女。”沈清浅的话逗笑屠斐，笑完心里有点酸，“哪里就美女了？能有我美吗？”屠斐不要脸地甩起马尾辫，沈清浅忍俊不禁，“是，你最美了。”

沈清浅的直白让屠斐不好意思，她嘿嘿笑两声，故作谦虚：“不不不，阿姨面前，我就做个第二美人吧。”

沈清浅憋不住笑，“行，那我问问第二美人，刚才有人跟我举报，说屠警官在楼道里和别人搂搂抱抱……”

屠斐脸颊登时红了，“是不是翁晓夏？这个家伙！”屠斐气得跺脚，生怕沈清浅误会她，解释道：“是她哭得太可怜，我这还问人家案情，我就安慰了下她，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沈清浅看着面红耳赤忙于解释的屠斐，她笑了笑，嗯了一声，“逗你玩的。”

屠斐松口气，“阿姨，你要是忙就先忙，不忙再说说案子。”

“我刚才跟你说柴英卓的事儿，是希望你查案子能扩大范围，往深处挖，别流于表面，包括胡星言，你说你觉得有问题，但是后续呢？你得有真凭实据。”沈清浅用她自己的方式查，屠斐心里较劲，她得努力才行，一个医生干刑警比她这个专职的还出色，这怎么可以？

屠斐和沈清浅聊了会，准备回刑警队，“阿姨，晚上有机会一起下班？”

“恩。”沈清浅嘴上应着，但想着希望不大，她一下午都在琢磨屠斐的事儿，患者的片子今天必须看完，“你下班给我打电话。”

屠斐回去路上，先给陈光辉打电话交换信息，她言辞表露出对柴英卓的高度怀疑。

陈光辉反问屠斐是否有真凭实据，屠斐没回答，反而说：“我打算今天再看下胡星言当时的录像。”

屠斐问起陈光辉的进展，陈光辉嗯了一声拉长调子，似乎在犹豫怎么说，“我刚才问你真凭实据，是我发现了一个事儿。”

陈光辉主力调查纪景明，除了停车场的证据，通过周边商铺自己安装的摄像头也拍到纪景明当晚去了金碧辉煌。

“那就是那晚纪景明确实去过金碧辉煌，却撒谎了。”

“对。”陈光辉压低声音，似乎怕谁听见，但言辞中藏不住兴奋，“但是你猜怎么着？”

屠斐的好奇心被吊的高高的，忍不住骂了他，“混球，快点说！”

“纪景明去金碧辉煌那一晚，你说的柴英卓也去了。”陈光辉通过监控锁定柴英卓，他带着帽子和口罩没进去，就站在金碧辉煌旁边的巷口，“纪景明是后半夜离开的，走的时候步伐摇摇晃晃，看样子喝了不少，中途差点摔了一跤，柴英卓当时有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非常耐人寻味。”

当时，纪景明和柴英卓离得很近，纪景明一个趔趄时，柴英卓下意识上前迈一步，双手做出要搀扶的动作。

屠斐听得有滋有味，几乎难以置信，“这种动作基本上不是习惯性的，就是下意识的，难道……”

屠斐的“难道”后面要接的句子，陈光辉似乎知道，笃定道：“对，他们一定是认识。”

屠斐的心跳加快，她有种预感，案情将会有更进一步的重大进展，她挂了电话立刻打电话给沈清浅，一接通就说：“阿姨，我跟你说……”

“屠斐。”

“恩？”

“不急的话，晚点回家再说？”沈清浅打断屠斐，屠斐愣了愣，“噢噢，好，那……”没等说完，对面突然传来咣啷一声，震得屠斐耳膜直嗡嗡。

窸窣声响后，“刚才手机掉了，晚上我有事不能回去了，你自己先回去。”沈清浅说完挂断电话。

屠斐总感觉哪里不太对，是沈清浅在忙还是担心什么？她那边有点吵闹，似乎没在医院。

屠斐抱着狐疑的态度打给了翁晓夏，翁晓夏证实，沈清浅确实离开了，“屠警官，你可长点心吧。”翁晓夏突然恨铁不成钢地说。

屠斐迷茫，翁晓夏叹气道：“你都不问问沈医生和谁走的吗？”

“和谁？”屠斐配合地问，翁晓夏又是叹气，“和纪景明，你知道吗？那个局长的儿子，我感觉他在追沈医生。”

屠斐听得脸都黑了，“他们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啊？”翁晓夏连连叹气，“沈医生那么好，你得看好她啊。”

屠斐没听翁晓夏说什么，满心思都是纪景明和沈清浅，她生怕沈清浅有什么闪失，急得团团转没辙时跑到了技术组，“帮我锁定一个号码。”

技术组知道屠斐最近破案的事儿，只当是嫌疑人，屠斐给沈清浅打电话，想多问几句，沈清浅话语匆匆挂了。

屠斐更觉其中有事，技术组摇头，“时间太短，只有大致的位置，你要是能再打通……”

屠斐又拨了一次，这下心都凉了，沈清浅的电话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