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最爱的人，伤你最深（二更）……

“什、什么意思？”顾盼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 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半晌他扯出了一个很是难看的笑, “妈, 我听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静的深夜里，别墅灯火通明，大厅里安静得甚至可以听清楚三人的呼吸声。

顾子衍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看手机屏幕，低头拿出手机, 给顾子雅发了消息。

阮瑶眼睛红了一圈，她微微垂下头, 暖黄的灯光在她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 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许久没有等到阮瑶的回答，顾盼开始慌了。脸上的笑容消失, 嘴唇苍白一片。

“妈？”顾盼又颤声喊了句。

阮瑶还是没反应。

顾盼求助的视线又看向了旁边的顾枫，可等视线交触, 他在顾枫眼里看见的只有满眼冰霜。

顿时顾盼心里咯噔一下。

也是这个时候，顾盼才突然反应过来。

顾枫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会参考阮瑶的意见。

无论是在家还是公司里的事务，就算是顾枫已经决定的事情，可每当阮瑶有不同意见的时候, 他都会再重新认真考虑。

甚至很多小事，顾枫都不会再考虑，完全就依着阮瑶了。

所以，一旦是阮瑶说出口的决定, 那必定也是顾枫的决定。

察觉到这点后，顾盼双腿直接一软，跌坐到地毯上。他双眼无神，脸上全是绝望，还带着一丝迷茫。

“你们——”顾盼眼睛通红，“果然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是不是？你们在找到江云谨后就有想把我分出去的想法是不是？”

心脏像是被人用绳子一圈又一圈捆了起来，顾盼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你们一开始就想好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顾盼音调扬高，再次质问道，“既然你们早就做了决定，为什么又要给我希望，最后再给我一巴掌？”

“这段时间的所有安慰，都是假的，你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你们一直都在骗我！”

越说，顾盼越是难以接受，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夹杂着电流声，尖锐刺耳。

可回应顾盼的，除了沉默就只有沉默。

他愈是癫狂，视频另一边的阮瑶越是冷静。

终于，他受不了了——

“你们说话啊！”顾盼几乎是尖叫说道，“你们说话！是不是这样！你们早就算计好了！说得冠冕堂皇是为了我好，其实我从始至终就是一个替代品！”

阮瑶咬了咬下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顾枫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她轻轻摇了摇头，同时也给了顾子衍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顾子衍咬了咬牙，握着手机的手再次收紧。

“呵——”偌大的大厅里，只能听到顾盼的冷嗤声，“可能在你们心里，我连替代品都不是吧？你们加倍地对我好，只是想弥补你们心里的愧疚吧，只有这样，你们才稍微好受一点。”

“毕竟是亲手弄丢了自己的儿子，不再找一个替代品，会疯掉的……”

“顾盼，够了！”顾枫厉声打断了顾盼的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在做出这个决定后，顾枫其实心里就已经做好了顾盼会闹的准备，同时，也做好了安抚顾盼的准备。

可让顾枫怎么都没想到的是，顾盼发泄情绪的途径，居然是猜测否定他们之前为顾盼所做的一切！

甚至在顾盼看来，他们最开始决定收养他都是别有用心。

顾枫只觉得很是荒谬。

想到十多年前那个发病连呼吸都困难的婴儿，顾枫闭上了眼睛。

不能否认，他们当时的确是抱着一丝赎罪和补偿的心态收养了顾盼。但在他和阮瑶心里，丢掉亲生孩子的愧疚感并没有随着收养顾盼而减少。

反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们的愧疚感都在每日递增。

失去孩子的伤痛，并不是再迎接一个新生命就能减少的。至少在顾枫和阮瑶这里，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他们的所有付出，现在到了顾盼嘴里，就成了赎罪和弥补？

顾枫只觉得可笑至极。

可偏偏顾盼看见顾枫这种反应，觉得自己果然猜对了。

“怎么了？是踩到你们痛处了？”顾盼嗤笑一声，“不过说起来，我也应该感谢你们。毕竟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正主回来后，我的确是应该被你们马上丢掉。”

“我甚至不应该有任何怨恨，反而应该感激涕零。毕竟要不是你们当初收养了我，我可能早就没命了是不是？”

“你——”

阮瑶伸手拦住了顾枫，她垂着眼帘，看不清情绪：“没事，让他继续说。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评价我们呢，我想听完。”

顾枫咬牙，额间青筋暴起，能看出他在狠狠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顾子衍握着手机的指尖也泛起了白意，手机不断在振动，他却连看的心情都没有。

随着顾盼一句又一句夹枪带棍的话，像是有冰凉的海浪将他吞噬一般，整个人身上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你们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顾盼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应该跪下来，感谢你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所以我对你们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宠物吗？”顾盼冷笑，“可惜啊，我是人！我是人啊！但是你们摸着你们的良心说说，你们有没有哪怕一次考虑过我的心情？”

“我出国这才多久？”顾盼问，“出国的当天没有人去送我，美名其曰让我反省。可事实是，你们当天满心都扑到了江云谨身上！你们都已经找到了亲生儿子，的确是没我什么事了。”

“那之后的日子里，你们又做了什么？晚上给我打电话，说让我照顾好自己，白天呢？应该是天天都围着江云谨转吧？”

“两面三刀，表里不一。”顾盼眼睛还是很红，他突然垂下了头，把脑袋埋在了膝盖里，声音也变得嗡声嗡气，“就像现在一样，你们看着我这样肯定很生气对吧？但是你们还是不得不安慰我，因为你们……”

“不。”这时阮瑶终于开口了，她打断了顾盼的话。

深吸了口气，阮瑶脸色有些白，但她还是笑着开口：“顾盼，我不生气。并且，我也没有打算安慰你。”

顾盼身子明显一僵。

顾子衍诧异地看了阮瑶一眼。

顾枫眉心也蹙了起来，有些担心地看着阮瑶。

阮瑶抿了抿唇，她露出一个很是无奈的笑：“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这个道理我和亲爱的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你。但是很可惜，你并不是一个喜欢为自己过错买单的人。”

“我的确生气，但是我绝对不是因为你刚刚的这番话生气。”阮瑶顿了一下，语气加重，“相反，我很感谢你，让我知道了你真实的想法。”

阮瑶侧在一旁的手狠狠握紧，牙关紧咬，很快她又松开，再次弯了弯唇角：“如果你觉得我们是这样的人，那就依你吧。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的户口我们会尽快迁出去。”阮瑶顿了一下，“你的亲生父母应该也会很高兴吧，你放心，我们也会很快对外公布你不再是我们家人的消息。”

“再见。”阮瑶伸手，果断挂掉了视频。

视频挂断的一瞬间，顾盼猛地坐起身子，他脸上满是焦急，似乎是想辩解什么，可阮瑶并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别墅再次恢复安静，房间里只能听到阮瑶重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半晌，她才扬起一个苦涩的笑：“行了，已经很晚了，子衍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阮瑶起身欲往楼上走。

只是刚迈开腿的一瞬间，她身子突然失衡。

顾枫心里一紧，赶紧伸手扶住了她。

顾子衍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妈！小心。”

阮瑶很快站稳身子，她笑着推开了顾枫的手：“没事，真的没事，你有事继续跟子衍说，我先上楼去洗澡。”

说完，阮瑶自己往楼上走去。

顾子衍第一次在阮瑶脸上，看到这么憔悴的表情，他很是担心。

顾枫还想跟去，又被阮瑶拒绝了，他只能目送着阮瑶上楼。

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大厅里的父子俩才彻底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顾子衍再次开口，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清晰又压抑的恸哭声。

顾子衍心尖一颤，眼睛瞬间红了。

“爸……”顾子衍哑着声音喊了一句。

顾枫眼睛同样红得充血，他牙关紧咬着，好似这样才能保持住最后的镇定。

养只狗，十多年都不可能没有感情，又何况是人。

还是他们当成宝贝疼了、宠了这么多年的人。

但也就是他们宠成这样的宝贝，用最为尖锐的刀刃，一下又一下，把他们的心戳得满是血窟|窿。就连呼吸间，都全是铁锈味儿。

阮瑶不是不生气，她是顾不得了。

十多年的养育，被顾盼贬成了一文不值，还讽刺他们只是在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

阮瑶心寒，同时也觉得很是疲倦。

早知道这样，那她当初的挽救又是为什么呢？

自取其辱？

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阮瑶伸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既然他一点都不在乎，那就当断则断吧。

七月七日这天晚上，顾家别墅灯火通明。

直到天色破晓，也没有见一个人前去休息。

顾枫难得地开始抽烟，顾子衍一直坐在沙发上给顾子雅发消息。而阮瑶，进了房间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两天后，顾氏集团突然发布了一条股份转移声明，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