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张图片上的饭分别来个三个牧民家, 比赛结束后，他们需要分别去找到自己的蒙古包。

江燃和段曜一起走在苍茫的大草原上, 一望无际, 零星散落着几个白白圆圆的蒙古包。

VJ和follow PD跟在后边, 离着有一点距离，应该收不到声音。

江燃：“顾瑶她——”

江燃问了个开头，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措辞了。

段曜没有看他, 盯着远方, 表情很自然：“她是我继父的女儿。”

江燃震惊：“你爸妈离, 离婚了？”

高中的时候, 段曜家里常见的就是保姆，他几乎每周末都去段曜家里玩, 但很少见到段曜的父母。

印象中, 两年里只见到段曜的妈妈两次，爸爸一次, 而且那一次之后, 他爸爸就——

段曜：“嗯，我上大学那年离的。”

哪怕是强大如段曜，也是期待家庭美满, 父母恩爱的吧, 哪个做孩子的愿意自己的父母离婚呢？

江燃想安慰段曜，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记忆中并没有这样的经验。

印象中，段曜好像从没什么脆弱需要安慰的时候，再难的事情到了段曜这里都是信手拈来, 游刃有余。

而且，段曜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六七年过去了，早就消化了这些往事。

江燃尝试着聊一些开心的事情：“顾瑶性格挺好的，而且她看起来很崇拜你这个哥哥。”

段曜突然停下来，转身，很认真地看着他。

江燃顿住脚步，不知道段曜这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说错话了吗？

段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你呢？”

“嗯？”

“你崇拜我这个哥哥吗？”

！

江燃懵逼，周身围绕的檀木香是不是加了致.幻.剂？他怎么感觉晕晕乎乎的？

这，这，这是什么问题！

他们站定的空隙，VJ和follow PD跟上来了，离着他们也就两三米的距离了，眼看就要跟过来特写了。

段曜还站在那里，耐心极好地又问了一遍：“嗯？你崇拜我这个哥哥吗？”

江燃：“……”

七年了，很多东西都变了，但段曜这个执着真是一点没变，甚至还有点变本加厉了……

他脸红懵懵的瞬间，VJ的镜头已经跟过来了，给他俩推了个近景……

江燃羞得都想钻到芬芳的泥土里去了，他使劲扯了扯着段曜的袖子，“嗯嗯嗯，快走吧！”

江燃使劲拽着段曜往前走，段曜好沉啊！跟座山似的！

一阵风刮过，带来了段曜低低的笑声。

江燃：“……”

啊啊啊啊啊——

他当然崇拜段曜了，但是这个问题从段曜嘴里问出来让他回答，就好羞耻啊！

段曜看着前边的小孩儿低着头，背影颓丧至极，收起笑，快走两步跟上，“顾瑶她

其实并不崇拜我，她说我是工作狂，不懂生活的快乐。”

那你还问我那样的问题！

什么叫“你崇拜我这个哥哥吗”？！

你怎么好意思问，我怎么好意思答QAQ

看身旁的小朋友不说话，侧颜看过去，表情好像更颓丧了，段曜感觉自己安慰得好像不太对，摸了摸鼻尖，“你崇拜我，我很高兴。”

江燃：“……”

老天爷啊，求你把这位哥哥收走吧TAT

江燃快崩溃到驼背了，只觉得身旁这座大山直直压到他不堪一击的呆木脑袋上，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江燃低着看着草地：“你高兴就好。”

段曜皱眉，有点不知所措：“江燃，你不开心了吗？”

江燃挺直身板儿，歪头对段曜扬起一个极为灿烂的微笑：“没有啊。”

段曜：“……”

完了，他又把江燃弄不高兴了。

皮笑肉不笑的强颜欢笑。

一直走到牧民家，段曜都没找到合适的话题来让江燃高兴起来。

纯白印着蓝色骏马的大蒙古包门旁写着1号房，这就是他们的蒙古包了。

蒙古包很大，推门进去，触地便是高贵华丽的深紫色地毯，榻榻米和桌椅都是清新的原木色。

榻榻米上方，自蒙古包的包顶垂下来一副白色的纱账，纱账的下摆随意地落在床边，看着不像辽阔草原上的蒙古包，倒像是让人想入非非的情侣套房……

跟他想象中的草原风情不太一样。

虽然桌布地毯的花纹图样也很有民族特色，但其实总体来说还是挺现代的，空调、电视等家电一应俱全。

可能是因为他只在高中历史书上见过蒙古包，对内蒙古人民生活水平的认识还停留在成吉思汗时期吧orz

桌上架了铁架，铁架上穿着早就烤好的羊腿，围着羊腿一圈，有手扒肉、羊肉串，还有各种没见过、叫不上来名字的小点心。

已经1点多了，烤羊腿的香气诱惑得他肚子又咕噜咕噜开始叫起来……

好在这次段曜没说什么，只是过去坐下，拿起刀就开始片羊肉。

段曜的淡定让他放松了很多，跟着坐到对面，看着段曜有力的手熟练地片完一碟羊肉。

下一秒，羊肉就放到他面前了。

江燃咽了咽唾沫，“你先吃吧，骑马都是靠你赢的，你肯定也饿了。”

段曜：“没事，你吃吧，我没你那么饿。”

江燃：“……”

你这个不争气的肚子……

你真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饿了吧！

-

顾瑶和明淮坐在古色古香的蒙古包大炕上，中间是一张古老的深色大饭桌，饭桌上放着一个大盘，盘里有20串羊肉串。

顾瑶：“……”

“节目组真是狠，说是羊肉串，就真的只有羊肉串……”

“哪怕烤个饼配上啊，我也不会嫌弃的……”

明淮被顾瑶这

个瘪瘪的无奈样子逗笑，拿起一串塞她手里，“这次录完节目回北京，哥哥请你吃大餐，管够那种。”

顾瑶一下子兴奋起来，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哇偶！真的吗！”

明淮点头。

跟顾瑶一起录节目开始，他感觉自己的笑都多了，身边跟着这么一只可爱俏皮的小蝴蝶，谁能不开心呢？

顾瑶非常没有偶像包袱地大快朵颐撸串，拿起一根递给他：“哥哥你也吃！”

明淮接过来，“对了，你和段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起初，他也以为顾瑶和段曜有超出员工之间的亲密关系，所以顾瑶跟他靠近时，他还会保持一点距离，不过后来看顾瑶跟段曜其实并没有什么暧昧，而且顾瑶来找他的时候，段曜并没什么反应。

“嗯……”顾瑶想了想，“他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

明淮：？

顾瑶努力在脑袋里搜刮词汇，“就是，他的妈妈是我的 stepmother。”

明淮：“……”

原来“继母”对顾瑶这样的ABC来说，是生僻词汇了。

百科上有介绍，顾瑶是在美国出生的华裔，两年前才来国内出道的，其实顾瑶在语言上已经算很有天赋的了，几乎没有任何口音，而且很多国内的流行词汇都掌握得很溜，要不是看百度，他都不知道顾瑶是华裔。

怪不得顾瑶在段曜面前说话那么随意，动不动就怼段曜，原来是妹妹。

拍的差不多了，顾瑶看VJ出去吃饭了，对明淮眨了眨眼，“哥哥，你觉得我哥能追上燃哥不？”

明淮：“？？？”

顾瑶凑过来，用羊肉串挡住两人的侧脸：“告诉你个大秘密，我哥对燃哥一见钟情，嘿嘿。”

明淮：“！！！”

顾瑶挑眉：“不要告诉别人哦，不然我哥那个老古板知道了，会害羞。”

段曜那样的万年冰山还会害羞？！

不过江燃会喜欢男生吗？在剧组里，从6岁的小女孩到60岁的老阿姨都喜欢江燃，江燃跟女生玩的也很好，江燃应该不会——

顾瑶：“哎，为了我哥的终生幸福，我吃串就吃串吧，把好吃的让给我未来嫂子。”

明淮：“……你还挺懂事。”

顾瑶小胸脯一挺，骄傲得不行：“那可不，哎呀，你不知道，哥哥在家里放年纪大了，也是糟心，快嫁出去就没心事了。”

明淮：“……”

嫁出去……

小妞的中文确实有待提高orz

-

陆铮心情很差。

一路上，路过江燃段曜豪华大气的大包，路过顾瑶明淮温馨可爱的中包，等走到插着3号门牌号的土灰色小包时——

陆铮心里还是立马冒出来一个成语——朴实无华。

过于朴实无华。

小蒙古包看着不高，也不大，灰不溜秋的有点压抑，红色的小木门，看着就跟姥姥家的老饭橱门儿似的……

方文

君看弟弟眉头越皱越紧，帅气的小脸快揪揪成小沙皮狗了，抬手揉了揉弟弟白白嫩嫩的脸颊，触手被太阳晒得都有点热了。

陆铮懵懵地看向她，方文君瞬间就被这水汪汪的小可怜眼神萌化了，使劲揉了把小可怜的脸，“姐姐真的好想吃饼，这两个月我都只吃菜和肉，碳水摄入量太少了。”

陆铮看着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方文君拉起他的手钻进蒙古包，里面也没有比外面好太多，东西看着都有些旧，还有一点点霉味儿。

炕桌上有个大盘子，盘子里真就一张大饼。

方文君拉着皱眉的弟弟过去坐下，撕下来一块饼给弟弟，自己也撕了一块，享受地吃了一口，突然勾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记忆。

“陆铮，你知道吗？当年拍《草原之花》的时候，我刚买完自己的第一套房子，付完首付和房贷，还没交房，还得租房交房租，那时候一包方便面分三顿吃一天。

来拍《草原之花》的时候，剧组当时也是从当地买的这种大饼，我一顿能吃半个，因为不用自己花钱啊，当时他们还给我起外号叫方大饼呢哈哈哈！”

听着方文君笑着讲自己过去的故事，陆铮一点也笑不出来，甚至连手里的饼也吃不下去了。

方文君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阳光正能量，好像从来没有悲伤，永远都是一张笑脸，待人开朗热情。

当时看那部《草原之花》，他真的觉得，这个女孩子就是草原上最美的花。

却没想到，这个花一般的女孩，却自己挺过那么多艰难的过去。

陆铮看着方文君：“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方文君怔了一下，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陆铮是第一个。

她爸爸就是别人嘴里的那种传统的一切都为了儿子的‘吸血鬼’爸爸，打电话除了要钱就没别的话可说，给弟弟买房子，给弟弟还房贷，给弟弟娶媳妇儿，弟媳妇儿生孩子，给侄子报辅导班，弟媳妇儿又要生二胎了……

她从18岁进娱乐圈，到24岁拍《草原之花》之前，一无所有，挣得所有钱都贡献给了原生家庭。

那一年，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年纪越来越大，不想再漂泊了吧，硬是咬着牙付了首付，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套房子。

18岁以前，白天上学，晚上放学回家要洗衣服做饭，18岁以后，全部的时间精力都用来挣钱养家，养一个很大的家，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谈恋爱。

32年了，还真的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只是一句话，方文君眼眶一下子就湿了，笑着仰起头，才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陆铮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以后不会让你那么辛苦了。”

方文君看着陆铮：“可你还小，你才20，你的世界

还有很多新奇很多美好，你难道不想去体验了吗？”

陆铮没有丝毫犹豫：“我想和你一起去体验。”

这一刻，陆铮盘腿坐在她对面，说出的话并没有多么的掷地有声，但是平静的语气中带着笃定，她甚至觉得陆铮不像是个20岁的少年，那种由内而外的坚定，是一种成熟男人才有的担当。

方文君第一次正视她和陆铮之间的关系。

她来参加恋爱真人秀，真的就是一种享受恋爱气息的心情，她渴望恋爱，但并不强求。

她跟很多小女生一样，相信人与人的相识、相知、相恋、相许都有奇妙的缘分。

陆铮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看着冷，但是帅气的外表之下，是一个很可爱的大男孩，很细心，很暖心，也很有耐心。

她和陆铮在一起玩很开心，但是她潜意识里还是会因为12岁的年龄差而下意识退却，她没有谈过恋爱，因为没有经验，所以没有信心。

她看向陆铮：“请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陆铮静静地看着她，半晌露出了一个非常少年的青涩笑容，好像吃到了糖的小孩子，“好。”

方文君心情很好，时隔8年，再次吃了半个大烤饼，感觉自己好像又是曾经那个少年了。

早起赶飞机实在太困了，吃完午饭，陆铮把炕桌搬下去，方文君舒服地躺在炕上，就看到陆铮去找follow PD了，不一会儿，抱过来一个毯子和一个枕头，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方文君坐起来，“炕这么大，我们一人一边就好，别打地铺了。”

陆铮摇头：“不用。”

方文君看着嘴硬的弟弟耳朵上的一点红晕笑道：“你怕男女授受不亲啊弟弟？”

陆铮不置可否：“睡吧，你都有黑眼圈了。”

方文君本来已经很困了，但是闭上眼睛却久久无法入睡，陆铮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说让她睡吧的时候，眼底的温柔都要溢出来。

原来，一个小冰山融化了是这种感觉呀。

其实，你何尝不是也有黑眼圈了呢？

-

江燃吃完烤羊腿，犹如久旱逢甘霖，简直爽歪歪，真想舒舒服服地躺下睡一觉。

只是——

一歪头就能看到那个被白色纱账围起来，看着有点少女梦幻气息的大床……

江燃：“要不咱把那个白纱账绑起来？”

段曜还没开口，follow PD直接道，“江老师，草原夏天蚊子多，这是您和段老师的第一名福利，另外两组都没有呢！”

江燃：“……”

“我不怕咬。”

段曜瞥了江燃个右胳膊，已经起了一个白色的大疙瘩，周围都被挠红了。

江燃人甜血也甜，以前就特别招蚊子喜欢。

段曜：“你去里边睡吧。”

江燃：“那你呢？”

段曜：“我在桌子上趴会儿就行。”

follow PD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走过来，语气

委婉：“两位老师一起睡吧！”

江燃：？？？

follow PD：“反正男男也没什么授受不亲的。”

江燃：“……”

follow PD：“而且真的是好不容易赢来的，不用我都替你们可惜。”

段曜看着他，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见。

如果他说一句不行，段曜一定不会进去。

但是——

江燃：“那……好吧，一起进来睡吧。”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感觉好像还有什么言外之意似的！

没有没有没有！

就是单纯怕被蚊子咬，一起躲到蚊帐里而已，对！就是这样！

江燃深吸一口气，掀开纱账躺进靠墙的内侧，身体恨不得贴墙上去。

一阵熟悉的檀木香扑面而来，段曜掀开纱账进来的那一刻，江燃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词——洞.房……

orz

什么鬼脑洞……

江燃猛得闭上眼睛，催眠自己，睡了睡了睡了，我已经睡了。

段曜：“你往外一点。”

江燃：“没，没事儿，我不挤。”

段曜：“……”

都快粘墙上了还不挤。

段曜：“我知道你不挤，但是你身体那么靠里，都贴纱账上了，蚊子贴着纱账就能咬着你，听话，回来一点。”

江燃：“哦。”

段曜说得也有道理，江燃闭着眼睛往外挪动了一下。

段曜没有再说话，江燃的心一点一点放回肚子里。

段曜的身体比他热，挨着的胳膊不停地往他身体里传送热量。

段曜的呼吸比他快，他的呼吸节奏不知不觉之间被段曜带走。

身旁这个男人，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都会扰乱他的心。

段曜的呼吸很轻，没有任何磨牙打呼，翻来覆去的坏习惯，从来都是平躺安安静静的。

空气中的檀木香像是催眠剂，催得他晕乎乎，软绵绵的，第一期录制完接着去江山影视城拍戏，没白没黑的赶了一个周才拍完，接着回北京参加了晚宴，今天又来录制第二期，连轴转下来，稍微一放松，身体就感觉挺不住了。

江燃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轻，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

1号蒙古包外。

江燃的follow PD：“导演，江老师和段老师睡了。”

胡导欣慰地点头：“不错，录一小段到时候剪进去有点爆点就行，一会儿去把摄像机撤出来，你们也去休息休息吧，刺.激的在晚上，养精蓄锐。”

follow PD：“好来！谢谢导演！”

其实他们工作人员一点也不比嘉宾们轻松，都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

江燃从小就喜欢骑着被子睡，他不像段曜，永远规规矩矩地平躺着。

他睡着了，睡姿千奇百怪，网上曾经流传过一张睡姿集锦图，里面有20种睡姿，他占了10种不止，从床头睡到床尾根本不

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不过今天草原的被子有点热啊，骑上去有点硬，腿感不是很好。

但是聊胜于无，有得骑就不错了，也不能挑三拣四的。

江燃下意识地蹭了两下——

嗯？！

这个丝滑的触感，总感觉好像在哪里碰过。

！！！

江燃瞬间睁开眼睛！

段曜依旧平躺，跟入睡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两样，而他……头已经往下溜到了段曜的手肘处，朝段曜的方向侧趴着，腿骑在段曜的……大腿上……

这一刻，用心如死灰来形容大概也不为过。

江燃不敢动弹，余光去看段曜，段曜呼吸依旧平静，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

呼~

还好还好。

突然想起来他们是在录制中，360度摄像头无死角！

他猛得坐起来去找摄像头，却发现原本架在桌边的摄像头不见了，环视整个大包包，确认过都没有摄像头之后，心这才彻底放回肚子里。

“你醒了。”

段曜有点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江燃猛得回头——

段曜醒了，双手枕在脑后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而他，坐在段曜身旁，右腿还骑在段曜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