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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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江燃轻敲两声,等了三秒,无人回应。

咚咚咚。

三下过后,又等了三秒,还是没有声音。

刚才大家都走了,他明明看到段曜回房间了。

摇了摇头,刚要转身离开,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阵熟悉的檀木香,江燃抬头,就看到段曜有点疑惑地看着他:“有事?”

冰冷低沉的声线,仿佛去北极圈游了一圈。

江燃被这冷气环绕,怔住了,他要来干什么来着?

段曜看了看江燃皱眉无措的样子,闪了闪身子,“进来吧。”

江燃深吸一口气,走进段曜的房间。

别墅每间房的构造都不太一样,江燃的房间比他的大一圈。

害!

他在看些什么有的没的!

“说吧。”

段曜说完,坐在窗边的皮椅上,拿起圆桌上的书,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

江燃站在段曜面前,就像是个站在老师面前的乖孩子,搓了搓手,“那个,谢谢你。”

段曜从书里抬起头,“嗯?”

江燃鼓起勇气,正视段曜漆黑坚定的眸子,“谢谢你微博上发的,我都懂。”

段曜轻笑一声,“你懂什么了?”

江燃深吸一口气,这种被一层一层扒光的感觉真的很......羞耻。

段曜抬眉扫了一眼江燃,白皙的脸蛋此刻通红,段曜内心叹气,“百年校庆,你不发个微博祝贺母校?”

江燃:“哦。”

段曜:“转发我的就行了。”

江燃:“哦,啊?可是你的截图里有咱俩的——”

段曜突然挑眉看他一眼,江燃心一揪,就听段曜冷冷道,“怎么?跟我拍的照片影响你形象了?”

江燃顿住,摆手,“没,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段曜随意地坐在皮椅上,啪一下合上书,靠在椅背上,悠悠地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江燃瞬间偃旗息鼓,“我转发。”

江燃从段曜房间出来,感觉空气都自由了很多。

以前和段曜谈恋爱的时候,段曜比加倍加糖的奶茶还要甜。

但是分手后,这冰冷的压迫也能把人吞噬掉。

今天的一切是他自找的,但是,他没办法,段曜他爸爸实在太强势了,妈妈半夜的抽泣让他辗转难眠,他别无选择。

如果再继续在网上和段曜捆绑上热搜,段曜他爸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七年前如此,七年后亦不会变。

四期很快就过去了,江燃安慰自己。

回到房间,江燃还是有点烦,让吴月去保姆车上给他拿来画板和颜料。

娱乐圈起起伏伏,今天爆红,可能明天就被踩下去,看似光鲜,实则压力巨大,他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不能去很多普通人发泄的地方放纵,他发泄压力的一种方式

就是画画。

这是他曾经最爱的专业,曾经为之付出了青春年华的专业,现在毕业了,却从事着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工作。

当年为了考央美,每年冬天在水龙头下洗颜料盒,冻得手起冻疮,开春都不会好。

为了提文化课成绩,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做梦都在念一元二次函数、背英语作文。

那样非人的付出与努力,终于上了梦想中的央美,四年不曾有一刻懈怠,毕业了却做起了演员。

只能说,绘画艺术没有影视艺术赚钱快。

而他,需要钱。

他放弃了自己最爱的专业,却换来了妈妈更长久的生命。

很值。

画架架在海边沙滩上,江燃坐在画架后,前面是蔚蓝的大海,清空万里,大海与蓝天在遥远的地方相接成一条线。

本以为他们永不会相交的。

上学时那种吹毛求疵的追求完美没有了,现在画画对他来说是一种放松,一种享受。

其实,说不定当成工作去做的话,现在也就没有那么爱了吧。

网上不是说吗?当爱好成为了工作,也就不爱了。

身后有动静,江燃回头,就看到段曜单手拎着冲浪板朝他走过来。

也不是朝他走过来,是朝他前面,大海的方向走去。

段曜喜欢冲浪,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

龙海市临海,以前暑假的时候段曜经常会带他去冲浪,但通常都是段曜玩,他在海滩上画画。

他一个海边的孩子,喜欢看海,但又怕海。

因为站在海水里会晕。

段曜平衡很好,几米高的白色巨浪兜头螺旋而下,滑板上的段曜轻松自然,随意把巨浪踩在脚下。

原本平平无奇的海面因为有了一位勇敢的踏浪人而有了生机。

夕阳西下,江燃坐在画板后,享受这难得惬意的傍晚。

“江老师,你画画好棒啊!”

一直沉浸在作画中的江燃被突然靠近的VJ吓了一跳,VJ把镜头锁定在他的画板上给了一个特写,江燃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把段曜融入到了自己的写生画面中。

画中蔚蓝的大海上,一片白色巨浪翻起,一个黑色修长的人影踩着白板悠然滑行在浪的旋涡中,逆流而上。

follow PD闻声也凑过来,看到画面的那一刻掩饰不住的震惊,“江老师不愧是央美毕业的,简直把段老师画出了灵魂。”

江燃僵在画板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播出后段曜看到这一段……

听到自己把他画出了灵魂……

嗐!没事!

也不一定会剪进去,就120分钟的节目,拍摄两天,哪能每个画面都剪进去呢,江燃安慰自己。

他和段曜谈恋爱的时候,给段曜画过很多画,打篮球的,学习的,冲浪的,游泳的,睡觉的......

VJ镜头终于拉远,江燃提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一些,VJ站

在江燃背后又拍了一会儿,啧啧感慨,“江老师,你和段老师这个画面播出来,简直要美哭了,这是我本年度最得意的一段拍摄!没有之一!我要跟胡导强烈要求剪进去!”

江燃:???

江燃和follow PD一起过去看回放,镜头从他的背后扫过去,夕阳西下,他坐在画板前,金色柔和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画板的另一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一个大浪袭来,段曜又一次潇洒地踏浪而上,真实的画面与画中的场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虚虚实实,栩栩如生。

follow PD看完也禁不住拍手,“夕阳西下,这唯美的画面,这强烈的的CP感,美爆!导演看了一定喜欢!”

江燃突然慌乱。

他作为一个艺术生,对美的欣赏不次于VJ和follow PD,他当然很清楚这个镜头的唯美,但是——

江燃手机响了一下,江燃掏出来一看,是他的死党——高中兼大学同学秦川。

他们都是龙海一中人,都是美术生,冬日里一起取暖洗颜料盒培养出来的兄弟情谊。

秦川毕业后从事本行,现在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画家了。

[秦川:兄弟,恋人真人秀拍的怎么样?找到恋人没?]

[秦川:我明天在爱浪海那边有画展,今晚7点的飞机,忙不忙?不忙的话接机吧!]

今晚是自由约会时间,他难得没事儿,江燃想都没想。

[江燃:不忙,今晚为你接风。]

[江燃:可惜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不然还能去看你的画展。]

[秦川:哈哈哈,来来来,我检查一下,你最近的画什么水平了?是不是都还给老师了?]

江燃手头也没别的画,就把刚画的拍了张照片发给秦川。

[江燃:能把老师气醒吗QAQ]

秦川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持续了有一分钟,江燃估计秦川正在搜罗满肚子的词汇损他。

确实,大概画家和作家是一种类型的行业,不能停,停了就会手生。

他毕业两年了,工作忙,闲暇之余没有太多时间,一年能画几张就不错了。

[秦川:卧槽!我感觉你上了一个境界!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学院派,随心所欲,发自内心的潇洒自由感扑面而来!你拍戏那么累,还有时间练呢?画得真的不错,我能邀请你把这幅画在我的画展上展出吗?我觉得构图美哭了,完美地展现了大海的力量和冲浪者的勇敢!]

[江燃:……逗我有意思吗?]

秦川的画展不是普通画展,是全国巡回画展,他一个业余爱好者的随意沙滩写生拿到专业画展上去展出?

虽然他当年是央美专业课第一,但是——

他现在不是一个专业工作者了。

[秦川:我说的是真的!你拿出你专业的眼光来看,不把这个当成自己的画,你再看!你好好看!]

江燃看秦川这么说,抽离出来,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审视

自己的画,虽然在细节上还缺少一点精致,但是画面传递出来的那种激情与热爱仿佛可以说话一般,画里的人几乎要冲出画面,走入现实。

难道他放下压力,随心而画,才有了这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秦川:今晚来接我的时候带上,我明天一定要展出这幅画,让他和我今年的得意之作一起站C位!]

-

7点,江燃自己开着保姆车,带着口罩,全副武装接机秦川。

黑口罩,黑墨镜,黑鸭舌帽,江燃觉得自己已经包裹得严严实实了,没想到还是被粉丝认出来了,差点引起骚乱。

江燃跟十几个姑娘比了个嘘的手势,朝他们招招手,把她们领到厕所后面的隐蔽角落。

女孩们小声:“燃哥,能给我们签个名吗?”

江燃比了个OK,女孩们刚想喊,江燃赶紧又嘘了一声,“姑娘们,签名没问题的!但是我朋友来这边工作,我来给他接机,如果被大家都知道我在这儿,我就走不了了,会耽误朋友的工作,所以大家可以装作没见到我吗?”

女孩们马上小心翼翼,四下看了看确定没问题,小声道,“放心吧燃哥!”

江燃一个个给女孩们签字,得知她们是特地赶来海边看自己的拍摄,嘱咐她们回去路上一定要小心。

最后还满足了女孩们的心愿,一一合照。

江燃看了看表,“我朋友这就下飞机了,大家也有序撤离吧。”

女孩们依依不舍地跟爱豆再见,但还是很兴奋,得到了爱豆的签名和合照,还有关心!

江燃没想到这样都会被认出来,没敢去扎眼的地方接,把车停在机场外,给秦川发了个位置,让秦川来找他。

秦川上车,一看江燃全副武装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你包得这么厚实,一看就不是凡人,怪不得被抓出来呢!”

江燃发动车子,“啊?”

秦川无奈,摘下兄弟的帽子和口罩:“七月天里,你包成这样,在机场能不扎眼吗?”

江燃耸肩,“没办法啊,不戴不更一眼就被看出来了?”

秦川摊手:“哎,我这么个全国知名青年画家,机场居然一个认出来我的都没有!”

江燃噗嗤一声笑了。

-

秦川知道他高中和段曜那点事儿,酒过三巡,犹疑地看着他,“段曜没难为你吧?”

江燃一顿,随即摇了摇头。

秦川跟他碰了一下酒杯,“虽然不知道你们分手为什么,但你平时看起来软乎乎一个人,狠起来也真够狠的,段曜那么牛逼一个人,被你逼得都快跪下了,要搁我?再和你一起拍真人秀一定得好好收拾你!兔崽子!”

江燃:“……”

不知道段曜是不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毕业就再没见过,江燃今天心情不太好,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他的时候,已经醉得有点不太清醒了。

在车上眯了一觉,回到别墅已经11点多了,别墅里很安静,好在江燃喝了酒不闹,安安静静的,甚至有点乖巧,吴月把他送回房间,看他翻身睡了才放心离开。

-

11点半,段曜已经躺下了,门突然被敲,段曜皱眉去开门。

门一打开,醉醺醺的小孩儿直接扑到他怀里。

段曜一愣,把人扶起来站好,喝醉了的江燃眼神迷迷茫茫的,像个小诱兽。

江燃晃晃悠悠地站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段曜:“你看什么?”

江燃嘿嘿一笑,“看我哥!”

段曜心里一紧,以前,江燃就这么叫他,叫得甜甜的,像棉花糖。

段曜深吸一口气,“看我干吗?”

江燃突然一瘪嘴,指指自己身上的衬衣,“我找不到睡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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