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荒神50%（五） 另一位“神之子”。

鲤伴和童磨有些不对付。

飞鸟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不过也难怪，不管是鲤伴还是童磨都是聪慧异常的孩子，难免会谁也不服谁。

虽然彼此不服气，但是这不妨碍他们一起对万世极乐教的某些个性阴暗的教徒恶作剧。

飞鸟已经不止一次听说童磨利用“神之子”的身份将某个最近不服他的教徒引来, 而鲤伴利用明镜止水的隐身能力藏在树上, 然后浇对方一身泔水；

或者是在某个肥胖的教徒的必经之路挖一个刚好能将对方身体卡住的陷阱, 对方在烈日下暴晒了半天差点脱水了才被几名教徒刚好发现然后救了上来；

或者是在某个好色信徒调戏良家妇女的时候点燃对方的衣服。

这些异常情况和飞鸟之前的所作所为都被归类为“神仙显灵”的神迹, 对此, 飞鸟有些无奈, 就这样给两个小恶魔顶包了。

因为一同恶作剧所以这两个小家伙建立起来惺惺相惜的革命友情, 这两个小孩子在背后勾肩搭背, 但是却在他面前勾心斗角。

虽然这两个孩子因为绝佳的头脑而有些骄傲, 但是并不是恶劣的孩子，万世极乐教在飞鸟出现前本身是邪教，利用影响力鱼肉乡里干尽坏事趁机敛财。

在飞鸟出现后, 因为飞鸟的力量的威慑，有些事情就不太好做了, 有些有贼心没贼胆的教徒开始老老实实的工作。

而有贼心有贼胆的人想要挑唆这帮人，让这些人一同反抗飞鸟的存在。

这些人大多不相信飞鸟是真正的神明, 他们加入万世极乐教只是想要干坏事, 但是也觉得之前有信徒就这样被飞鸟惩罚的事情感到邪乎, 所以这些事都干偷偷做。

飞鸟知道这帮人的存在但是完全不在意，力量到了一定程度, 对这些小小的蝇营狗苟不放在眼里, 只准备等他们日后露出马脚然后一网打尽。

但是童磨和鲤伴很见不得有人对他做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所以他们出手了。

因为发生在这些信徒身上的事情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力，所以他们之前做的坏事被扒了出来, 飞鸟让童磨的父母用“净化内部”的理由将这些人从教里赶出去。

虽然最近没有做坏事，但是赚的比以前多的童磨父母对飞鸟马首是瞻，很利落地将这些人赶出去。

没有了万世极乐教的力量庇佑，这帮人很快就被官府给抓住处置了。

因为万世极乐教之前做的坏事，小镇上的一些居民对这个教很是不耻，平日里不愿意和万世极乐教的人来往。

因为万世极乐教不能做坏事了，一些信徒开始另谋干净的营生，这样弃恶从善的变化让万世极乐教的好名声更多了，不做坏事了反而吸引了不少正直的人加入万世极乐教。

万世极乐教的规模竟然比以前翻了一倍，只是不管是新教民还是旧教民一直都不知道他们信仰崇敬的飞鸟到底是哪路神明。

时间过了小半年，飞鸟快要怀疑滑瓢这家伙在不需要带孩子的情况下在四国玩得太嗨，导致对方忘记鲤伴的存在的时候，滑瓢终于记得接鲤伴回奴良组。

这次远征奴良组收获颇丰，奴良组在神明和妖怪的世界再次名声大噪了一回，在接手四国的势力后，滑瓢成为了江户时期的第一大妖怪。

滑瓢刚踏入万世极乐教的地头，差点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之前他之所以带着鲤伴在一户人家蹭吃蹭喝，就是因为万世极乐教的做的坏事让他这个大妖怪都看不下去，想要带着儿子现场教学什么叫做奴良组的道义。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飞鸟在这里，就觉得这件事基本不用他操心了，虽然飞鸟现在一副孩子长相，但是对方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但是没有想到万世极乐教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之前万世极乐教就是个魔窟，栖息着不少比妖怪还要邪恶的人类，现在也不见得多么纯净，但是却有种军队风范。

喂喂，谁家神明会对自家信徒采取军事化管理啊。

他想起了飞鸟的身份是荒神，信仰荒神的荒吐族虽然性格淳朴，但是全民皆兵一个个都挺能打，但是他们最终被繁殖力和进化能力更强的大和民族赶进了国土的一个小角落。

荒吐族的每一个青年都是一位强大的战士，飞鸟虽然现在看起来文弱，但是毕竟当年是能和有高天原的神明撑腰的神武天皇正面刚的远古武神。

所以飞鸟的信徒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情有可原，而且还挺带感的。

滑瓢见到飞鸟的第一句就是：“你这万世极乐教的战斗力都能和一方官府比了。”飞鸟就算不动用神力，凭借万世极乐教割据一方占地为王也不是不行。

“你觉得我会对这些感兴趣吗？”

滑瓢摸了摸鼻子，飞鸟的荒神身份虽然是不正统神明，但是比他看过的大多神明高洁清正多了。

他记得荒神曾经可是能够挑战高天原的不好惹的主，现在这份淡然是不是被过分压抑的结果。

在比起京都和江户相对蛮荒的四国，他知道了不少有关荒神的更多的消息。

当年荒神在和荒吐族抵御大和民族和高天原的时候，因为寡不敌众导致最终的战败，荒神被押送到了高天原。

那时候的荒神因为违抗了“天”所以遭受了惩罚，曾经是整个日本国土的霸主的荒吐族因为战争而大多凋零，有的死于战乱，有的四处漂泊。

而有关荒吐族的事情早已在史料上失去了踪迹，只剩下在国土的偏僻角落还流传着零星的传说。

当年的荒吐族已经转世了，荒神也因为当年战败被迫归顺高天原但还是受到了“天”的惩罚。

滑瓢想起了关于神明“换代”的事情，想着距离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现在的飞鸟是不是还在经受着“天”的惩罚呢。

注意到滑瓢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怜悯，飞鸟不解其意，问道：“怎么了？”

滑瓢掩饰似的揉了揉鲤伴的头发，将对方本就凌乱洒脱的半长发发型搞得像是鸡窝一样，他说道：“看来我儿子鲤伴在你这里过得不错。”

鲤伴说道：“老爹，这里可比奴良组好玩多了。”

听了这话，滑瓢不满地继续对儿子的头发折腾，原本挺俊秀的小公子鲤伴被他爹弄成了落泼户的模样。

这时候，童磨突然从飞鸟的身后冒出来，然后用手扯住飞鸟的衣服，说道：“鲤伴，你这么快就回去了吗？”

语气看起来很不舍得，像是所有小朋友不舍得和玩伴分别的样子，但是那双七彩色的眼睛里却写着“太好了，快走吧快走吧别回来和我抢飞鸟了”。

手指扯住飞鸟的衣服的动作看起来占有欲十足，表情也似笑非笑分外气人。

飞鸟原以为他们因为他们一同恶作剧所以积攒了深厚的友情，但是童磨的赶人的表情那么明显，事实证明他之前的想法属实想多了。

鲤伴的表情也很不爽，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用那只睁着的琉璃色的眼睛斜睨着表情过分挑衅的损友童磨，说道：“我还会回来的，到时候还会邀请飞鸟去奴良组做客，奴良组里都是大妖怪，童磨你去了可能会被吓哭。”

童磨用一根手指拉下眼皮，对鲤伴吐舌头做鬼脸，鲤伴不甘示弱，也用两只手做起了鬼脸，原本俊秀的小脸扭曲着，站在他们身边的两个大人倒是挺淡定。

滑瓢作为一只走南闯北识人颇多的大妖怪，一眼就看出童磨不是寻常孩子，不管发色、瞳孔的颜色还是那身华丽的礼服都昭示着这个孩子不是普通孩子。

他看着童磨一双在妖怪中也显得奇异的眼睛，问道：“他是？”

飞鸟用手压了压童磨的头，暗示童磨不要做得太过分，他说道：“是万世极乐教的‘神之子’。”

“‘神之子’啊”，滑瓢感慨了一句，不用特意说明，飞鸟也知道滑瓢这时候想起了谁，那个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灵魂灿烂到连太阳都失色的男子，滑瓢感慨完接了一句：“感觉还差点啊。”

后一句无疑在说童磨，飞鸟感觉童磨在滑瓢说完后一句后将他的衣服攥得更紧了。

如果是一般孩子，大概对大人说的话不太感兴趣。

但是童磨是个敏感聪明的孩子，也听出了滑瓢口中的遗憾，他握紧了飞鸟的衣服并且以往很有神采的脸上也有些不安。

“说什么呢你，是被四国的妖怪打到了头了吗，滑瓢。”

“不好意思，我刚才说了句傻话。”奴良滑瓢也明白飞鸟为什么这样说，他一下子将自家继承人像是扛麻袋一样扛到了肩头，说道：“飞鸟，我们住的也不远，有空常来玩啊，你来的话鲤伴会很高兴的。”

说完就这样用“明镜止水”消失在眼前，整个空旷的房间就只剩下了飞鸟和童磨两个人。

童磨看着奴良父子消失，用手扯了扯飞鸟的衣摆，童磨说道：“另一位‘神之子’是谁？”

“是已经不在了的人。”

童磨脸上的不安消失了一点，说道：“我不如他吗？”

“怎么会。”

“他既然已经不在了，飞鸟就不要想他了，现在深受神明宠爱的‘神之子’是我才对，我很年轻，我会陪飞鸟更长时间的。”

飞鸟微笑着摸了摸童磨的小脑袋，因为明白结局，所以并没有给童磨的后一句话回应。

童磨将受伤的心情藏在了心底，表面上依旧是撒娇的模样，他明白他虽然被教里的蠢材们称之为“神之子”，但他终究和飞鸟的神明有别，是躲不开生老病死的脆弱的人类。

只需要一点点意外，他就会很轻易地死去，他不知道那位飞鸟和鲤伴的父亲没有提名字的”神之子”是谁，但是他很确定那位‘神之子’离飞鸟而去了。

飞鸟那么好，怎么会有人愿意让对方伤心呢，一定是无法规避的意外而不得不离开了对方，比如死亡之类的。

他会死吗？他以后也会让飞鸟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吗？他才不要，刚才他看到飞鸟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一向空洞平静无波的心脏传来了刺痛的感觉，他第一次因为他人的难过而涌起了更深的难过，他摸上了近在咫尺的飞鸟的脸。

屋外的月光映在这张月白色的脸上，在他眼中比世间一切珍宝都要完美珍贵，看到飞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他说道：“我不会离开飞鸟的。”

奶萌奶萌的小脸，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出这样郑重其事的话，这样的反差让飞鸟笑了笑，脸上来自童磨的温暖柔软的触感消失，他说道：“在安慰我吗，谢谢你啊小童磨。”

他才不小，童磨看着眼前和他差不多高的飞鸟，有些生气地想道。

不过飞鸟虽然长得年轻，但是年纪应该不小了吧，他以后就算慢慢长大变成了大人的模样，在飞鸟眼中也只是个小自己太多的小孩子。

人类和神明之间的差距真是让人讨厌又让人觉得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