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色令智昏

顾戚不参加此次月考，也就意味着，这座压在所有人头上，不可平、且不可移的大山，自己走了。

更意味着，有人能摸一摸第一的宝座，甚至坐一坐，哪怕这宝座是三月限定款。

一到八班所有人跟打了鸡血似的，扬言势必要把这“三月限定款”摘下。

而漩涡中心的九班更忙。

“北北、蹊姐、班长，你们都努努力，戚哥不在了，你们要争取把年纪第一的宝座，继续镇在我们班啊。”

朱瑞把陈蹊的保温杯接满，毕恭毕敬放到她桌上，“蹊姐，靠你了。”

“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就多喝热水吧。”

陈蹊差点没把热水泼他头上去。

昨晚飘红加精的帖子一出来，就被传到了九班群里。

路言随手翻了翻，时间有点晚，就没问。

现在想起来，偏过头去问顾戚：“什么比赛，这么急？”

撞了月考时间不说，还一去就是三天。

顾戚：“一个国际模拟商赛，做临时替补。”

国际模拟商赛……

路言动作一顿，一时没了话说。

林季前两天借了顾戚的书，走过来刚要还，恰好听到两人在谈论这个话题。

林季怕路言不知道什么叫“国际模拟商赛”，立即科普道：“就很有名那个，ASP…”

将将说到一半，科普大使林季就卡了壳：“P、P什么来着。”

他平日做个英语真题都费劲，对这种全程外语的比赛，除了知道很厉害，很牛逼之外，基本没多少了解。

林季说着，充满求知欲地看向顾戚，想要专业人士给他答疑解惑。

下一秒，林季就听到一句：“ASPDC，国际……”

戛然而止的反向科普，让林季手上的书直接掉在地上。

林季甚至都忘了自己刚刚问了什么。

满脑子都是路言的声音，以及那句说了一半的“ASPDC，国际……”

他明明问的是专业人士，可为什么回答他的，会是专业人士……旁边的言哥？？？

而此时的路言，表情凝滞了一瞬。

在心底骂了声：靠。

周围一圈人又停下了手头上的东西，齐齐转过头来。

画面诡异又熟悉。

不是说好DNA和NBA都不分的吗？？？

怎么脱口就是2.3，张口又是ASPDC？

林季生生咽了口口水：“言哥，这又、又是戚哥跟你说的？”

路言：“……”

而此时，专业人士顾戚，正好整以暇看着路言。

那表情就好像明明在说“你随便编，我随便听”。

路言装作很平静地开了一瓶水，抿了一口，淡声道：“听过。”

更准确来说，是参加过。

初三的时候，还因为这个比赛出国待了一个月。

也正是因为太熟悉，所以林季一问出口，他就下意识答了。

班里人对这个解释显然没有全信。

奈何言哥太冷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这事由不得你，由我”的气场，只好嘤嘤作罢。

唯独没被这气场压过去的，只有顾戚。

不仅没被压过去，还笑了下，问了句：“从哪里听来的？”

路言听了想打人。

默了好一会儿，**回了一句：“你管我。”

九班人差点憋不住笑。

不过班里人对这比赛了解不多，也就论坛上扫了一两下，见话题到这了，问道：“戚神，我听说是国际部的比赛啊，怎么要你做临时替补啊？”

“对啊，而且不是说这比赛周期长嘛，国内国外各赛区同时启动，一轮一轮过去之后，最后选一批学生去国外做交流，去的还都是顶尖几所大学，跟夏令营一样，塞钱进不去的那种。”

“戚哥你想去啊？”

顾戚还没开口，杨旭之就先说了话：“戚哥不是想去，是以前去过了。”

其他人闻言炸开了话题，唯独路言，在一群人中显得格外冷静，也格外心不在焉。

路言皱着眉，下意识看了顾戚一眼。

所以杨旭之刚刚是说……顾戚也参加过这个比赛？

“就是因为戚哥去过了，所以国际部在填替补的时候，直接填了戚哥。”杨旭之继续开口。

“就能保证无论哪个成员出了问题，都能顶得上。”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

“靠！我都忘了戚哥是从国外回来的了。”

“所以这次出问题的是谁？”

“好像是队长。”

“队长实惨。”

“戚哥牛逼！”

其他人纷纷讨论开来，路言却只看着顾戚。

“怎么了？”顾戚笑了下。

路言：“……没，你这次是带队？”

顾戚：“嗯，只是替个初赛。”

路言沉默了很久，终是没再问顾戚比赛的事。

两天后，顾戚带着国际部一行人去了邻市参加比赛。

再两天，周四，镇安一中高二段月考。

虽是月考，可所有时间依照高考流程进行，第一门考语文，九点开始。

本是临阵磨枪的最后阶段，可九班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他们发觉，今天的言哥…有些不对劲。

真要让他们说什么，也说不上来，但跟平时的言哥不大像。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还以为回到了路言刚转来那时候。

这种“不对劲”一直持续到考试开始，在“考试须知”广播结束的那一刻，他们透过教室的窗户，看到往外走的路言的时候，所有困惑有了答案。

除了九班人之外，其他班的人也注意到了。

考场内一下子骚乱起来。

“我靠！路言太敢了吧！来都来了，还敢弃考？”

“这就走了？！”

“真是言哥？”

“不会啊，我记得言哥那个考场，监考老师就是老周啊，言哥都去考场了，怎么会随便弃考？”

各考场监考老师拍了拍桌子：“都往外看什么？还交头接耳？！当考试是什么？”

所有人这才闭了嘴，安静下来。

而另一头的路言，已经回了寝室。

寝室里很安静，天光正亮，透过窗缝落了一地。

路言脱下外套，随手挂在椅背上，上了床。

一闭眼，耳边都是周易那句“试试吧”。

试试吧，这话路言也对自己说了很多遍，可每次都不行。

当“考场须知”广播响起的那一刻，握笔的手又开始不稳的时候，路言就知道，这次也不会是例外。

路言叹了一口气。

可现在，除了那些混乱的记忆外，还多了一点别的，顾戚。

路言也不知道顾戚为什么会在他走出教室的一瞬间，出现在走廊转角。

路言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自己，却也只是看见了而已。

他没说话，没停留，转身回了寝室。

路言闭上眼睛，刚想睡下，身边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路言拿过手机一看，林南发来的消息。

【言哥，十四中这两天运动会，下午我跑3000米，你要不要来玩玩啊？】

【还有上次那个黄毛的事，各学校都传开了，那人是七职的，有点势力，学校不少人都在他手上吃过亏，我们班也是，听说你把人揍了，一个个解气得很，都开玩笑说要请你吃饭！你来十四中，这次我做东啊！钱保证带够！】

前脚回到寝室，后脚林南就发了短信。

路言想也知道，林南肯定是从哪里听到了他弃考的消息。

怕他一个人待着没意思，所以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好让他从一中“这种地方”逃出去。

这两天高二段月考，可高一、高三还在正常上课。

他走出考场的时候，正值第一节 课下课，学校里看见的人不少。

这么多双眼睛底下，没什么新鲜事。

可路言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他拿着手机，刚想回个“有事，比赛加油”过去，门就被敲响了。

路言循声望去，还没等他问是谁，来人先开了口。

“睡了？”

是顾戚的声音。

路言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他第一反应，不是顾戚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而是，他竟有种“他知道顾戚”会来的预感。

路言：“……”

路言没法解释，一时之间也忘了顾戚站在门外，等到手机再度响起，才回过神来。

两人只隔了一扇门，路言觉得没接电话的必要，可最终却鬼使神差按了接听。

隔着门和屏幕，顾戚的声音显得更沉：“门没锁，我进来了？”

路言这寝室本来是阅览室，后勤那边怕人独占，就卸了锁，换了旋转式门把。

后来路言住了进来，才临时在里头加了一道栓扣。

平时基本没什么人到他这边走动，路言也就没扣，从外头也打得开。

路言“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门应声而开。

顾戚进来的时候，路言就坐在上铺的位置。

穿着一件素白T，靠着墙，衬得人越发干净，也平添了几分柔软。

“下次睡觉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了，”顾戚说着，一抬手，像是给路言演示似的，轻轻扣上栓扣，“这样别人才进不来。”

说得义正言辞，就好像他不包括在这个“别人”的范围内。

路言：“……”

路言皱了皱眉：“比赛结束了？”

不是说要三天吗？

顾戚：“嗯，临时取消了两个流程，提前结束了。”

路言点头。

顾戚看了看半合的窗帘，又看了看路言：“困了？”

路言：“这问题你应该在进门前问。”

顾戚轻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阵。

可慢慢的，路言不说话了。

路言等着顾戚开口。

可顾戚却没有。

没问他发生了什么，没问他为什么不考试，没问他为什么回了寝室。

就好像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又好像根本不打算开口问他。

而路言的直觉告诉他，顾戚是真的不打算问。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问出什么，也不是想知道什么。

只是这么想了，就这么做了。

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他知道顾戚会来”的感觉一样。

路言半垂着眼帘，再抬眸的时候，自己开了口：“不考试了？”

顾戚回答得很干脆：“补考。”

路言：“什么时候？”

顾戚：“还没说。”

路言等了半天，还是没等到那句“你呢，为什么不考试”。

路言定定看着顾戚。

半晌，手搭在护栏上，笑了。

既然两个人都没什么事做，那就找点事做。

路言手依旧懒懒散散搭在护栏上，身体却往前倾了几分，轻笑着喊了一声：“顾戚。”

从顾戚那个角度看起来，这动作，就好像是为了更靠近他一点。

顾戚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路言，呼吸莫名都有些发紧，顿了下，才应声道：“嗯。”

“十四中运动会，就今天。”路言眼睫轻扇。

“去看看吗？”

在满屋静寂中。

顾戚听到路言用沾着笑意的语气，喊了他的名字。

而比那更清晰的，是他心跳的声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