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阴郁冷淡的校园炮灰（五）

赵瑞安神情晦涩，口吻带着不自觉的鄙夷与厌恶，还有自以为是的傲慢，“他不是个好东西，你听我的离他远点。”

“理由呢？”棠明辉神色肃穆，双眉紧蹙，沉沉的语气下掩藏着冷凝的怒火。

赵瑞安轻啧一声，他的瞳孔深处跳动着火光，隐秘的为八卦而兴奋燃起的火光。“他和他那个爹一样手脚不干净，你一直坐他旁边指不定哪天就会丢了东西。”

他左顾右盼，神秘兮兮地凑到棠明辉身边继续耳语：“而且他这个人也不干净。他家里那么穷，怎么上的起咱们学校的？还不是靠他出去卖！”

棠明辉气血上涌，差点没把手里抱着的书通通砸到赵瑞安脸上！

赵瑞安浑然不知，他的低语还在继续，“都传他得了艾滋！你坐他身边多危险，万一被传染了呢？”

棠明辉脸色铁青，他强忍怒气，“说这么多，你有证据吗？”

系统传的资料里根本没这回事，赵瑞安说的全是假的。

赵瑞安浑不在意，语调轻飘飘地说：“证据我是没有，但大家都这么说，肯定是真的。”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都不动动自己的脑子思考下的吗？”棠明辉简直要气笑了，“没有证据，你这就是造谣！”

赵瑞安被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嘴硬道：“哪有这么严重？更何况要不是他自己不干净怎么可能人人都这么说？等时间久了，你就懂了，我说的全都是真的。”

“假的永远成不了真，这种谣言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秦卿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棠明辉冷下脸，将怀中抱着的书册统统摔回了赵瑞安怀中，“你自己拿去吧！”

说完棠明辉憋着一肚子火大步离开，将赵瑞安抛之身后。

赵瑞安左摇右晃着好不容易才接稳书，差点又摔了一跤，也生起气来，恨声道：“草，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棠明辉一路闷头往前冲，他心里乱糟糟的，从赵瑞安的话中足以窥见校园霸凌的冰山一角。

系统给的资料里并没有详说秦卿的遭遇，棠明辉下意识的以为最严重的也就是肢体暴力。

但赵瑞安让他意识到他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比之肢体冲突，污蔑造谣这样的言语暴力，以及孤立他的冷暴力所造成的精神伤害更加可怕。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流言可畏，能颠倒是非，置人于死地。

寥寥几语连棠明辉这个局外人听着都快气炸了，他实在难以想象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的秦卿的心情。

他会是何等的愤怒，又会是何等的痛苦。

棠明辉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子冲动，他迫切地想要见到秦卿，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在这股冲动的推动下他走得更快了。

他远远望见秦卿的背影，张口欲喊，只是秦卿这两个字在他的舌尖滚了一圈后又被他咽了回去。

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理智重新上线让棠明辉停住了步伐。

他突然不知道见到秦卿后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安慰？

不，这种谁都会说的好话、空话秦卿不需要。

对他人来说一句关心，一点关怀或许就是救赎，但秦卿只看中实际。

不论是同情还是怜悯，这些无用的情感秦卿更加不需要。

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秦卿让棠明辉茫然，现在的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做不到。

啪——

棠明辉双手猛拍自己脸颊，“自信点啊棠明辉！这才刚刚开始，你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可以现在就气馁？”

眼看秦卿的背影就要消失，棠明辉连忙两步并做三步冲了上去，他从后面伸手捂住秦卿的双眼。

秦卿顿住，他脑海里快速排查又是谁来找茬，同时思考对策。

是同班的郑平那伙人？不对，他们还在操场上打球，没空来找麻烦。

还是9班的何善？11班的韩逸？1班的庄子轩？也不对，这么温和的形式不是他们的作风。

没等秦卿想出答案，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清越欢快又柔软如春风，其中不含恶意，也没有其他特别的情绪，就好像将他当做平常人一样对待。

“嗨，猜猜我是谁？”

棠明辉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乐淘淘的和秦卿打招呼。

秦卿一把扯下棠明辉的手，半点没有配合他的意思，意识到两人此时过近的距离更是立刻拉开间距。

他没出声，但看着棠明辉的眼里分明写满了幼稚两个字。

“切，一点都不配合……”棠明辉小声嘟囔着抱怨。

秦卿：“有事？”

言下之意，没事滚蛋。

棠明辉做完阅读理解被自己逗笑了，他眉眼弯弯，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乐呵呵地道：“第一件事我想好了。”

秦卿以眼神示意继续。

“我要你以后中午都和我一起吃饭午休。”

天澜高中中午不放学生回家，所有学生中午都必须在学校吃饭午休，而后接着上课。

棠明辉知道秦卿没钱，每天都吃的很少很差，有时候中午运气不好还会赶上被人欺凌。中午这个特殊的时间段没有理由他也不好粘着秦卿不放，但若是不在一起又怕秦卿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伤。

秦卿闻言没有立刻答应，这个要求表面上实在看不出对棠明辉有什么好处，难道是想中午有个使唤的人？

看出秦卿的犹豫，棠明辉似真似假地抱怨，“中午其他人都成群结队的一起活动，就我是一个人多奇怪呀，除了你我又不认识其他人，咱俩就搭个伙呗？”

秦卿：……

是他想太多了，这就是个单纯的娇气幼稚的小少爷。

棠明辉又添了一把火，激他：“之前你就拒绝过我一次了，这次这么点小要求你总没理由不答应了吧？”

秦卿终于点头，“可以。”

闻言棠明辉灿烂一笑，那笑容比太阳还要耀目，琥珀色的瞳仁也熠熠生辉，脸颊两边更是各浮现出一个小巧可爱的酒窝。

秦卿下意识眯眼，他手指弹动了下想要遮住眼前刺目的光芒。

为什么他会如此高兴？

秦卿想不明白。

这是他头一次遇上看不穿的人，但他没有兴趣去深究。

他们到底是不同世界的人。短暂的相交后就会成为渐行渐远再无交点的两条直线。

棠明辉脚步轻快地跟在秦卿身边走，嘴上叽叽喳喳地不停唠叨，“秦卿你这是要去哪？”

“教室。”秦卿难得给面子回了他一句。

棠明辉点点头，没想到领个校服的功夫体育课就解散可以自由活动了，“回教室也好，这会教室里肯定没人，清净得很，正好我去卫生间把校服换了。”

走了一路棠明辉就说了一路，即使秦卿不理他他也能自己唱一出单口相声。

话虽多，但棠明辉一直没有打探秦卿的隐私，也没有提及这所学校里其他人对他的态度，还有那些莫须有的谣言。

到了目的地棠明辉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卫生间，天澜高中的校服总共发了四套，夏冬两季各一套西装以及配套的两套运动服。

除了衣服以外，学校甚至还发了两双鞋，一双牛津皮鞋，一双运动鞋。

现下过了最炎热的夏季，但天气尚未彻底转冷，棠明辉便换上了夏季的校服。

衬衣、领带再加上西裤西服组成了一套完整的夏季校服，衣服的料子选用的是轻薄透气的好材质，样式简单低调却不平庸。

西装外套上绣有暗纹，只有在特殊的角度才能看到一个繁复华丽的图案，那是属于天澜高中的校徽。

棠明辉穿好衣服后好奇地打量镜中的自己，西装衬衣本就是极衬身材气质的衣服，他便看到镜中的少年身姿挺拔，精神奕奕。

在西服的包裹下更突显出他细瘦的腰线，有力的肩背和笔直修长的手脚，再加上他精致的样貌，活脱脱一个小少爷。

只有一点美中不足，他没有打上领带。

棠明辉美滋滋的欣赏完自己就对手中剩下的领带泛起了难，他不会打领带啊。

打领带要用温莎结棠明辉还是知道的，但他努力想了半天也只知道自己只会系鞋带。

这下尴尬了。

棠明辉握着领带犹豫了半天，半晌才做下决定。

秦卿回了教室后就拿出了英语练习册做题，语数外加理综，只有英语是他的短板，尤其是听力和口语。听力不好练，他只有在其他题型上加倍努力。

空旷的教室里只有笔走过纸张的沙沙声，秦卿很快沉浸在汪洋题海中，空无一人的教室是他学习的最好环境。

他下笔如行云流水，很少有能让他停下脚步的题。

秦卿沉溺于做题的畅快感中，心头更是充斥着少有的快活。以至于在被人打断时那些快乐的情绪统统转为愤怒与暴躁。

他扔下笔猛地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呲啦”一声长长的噪音，但秦卿仍是克制的，只是嗓音又冷了几度，“什么事？”

棠明辉被他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缩了回去，只探出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觑视秦卿，他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说不出的心虚，“我打扰到你了吗？对不起。”

秦卿捏了捏眉心，见是这个娇气的小少爷他强压下起伏不定的情绪，很快又恢复成和以往一样的如死水般的平静，“说事。”

不知为何冷静下来的秦卿反倒叫棠明辉心尖一颤，来不及细思，他举起领带乖巧地道：“我不会系领带，所以想拜托你帮我系。”

“求求你了嘛，其他人我都不熟，不好意思去找他们。”棠明辉软了声音撒娇。

秦卿心想我和你难道就熟了吗，这么想着他也这么说了。

棠明辉眨眨眼，理直气壮地开始掰手指数数，边数边说：“咱俩当然熟啦，首先你看我和你是同桌，以后两年都会同坐一张桌子，将会相处最长的时间，天然就比其他人亲密几分不是？再说了，你看我们还是一起罚过站，互帮互助，马上又要一起吃午饭的关系，都这样了你还觉得我们不熟？”

说完棠明辉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秦卿，拼命祈祷一定要无偿答应啊！

秦卿心下有了打算，但在触及棠明辉那双清澈明亮的琥珀色双眸后他鬼使神差地改了主意，那一瞬间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渴望和期待。

他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转学生在需求着他。

这个世上竟然有人需要他？

有人在期待着他？

秦卿僵在原地，他的思考能力和反应同时飘离了身体，灵魂深处的某个地方好似被人轻柔地触碰。

他沉默数秒向棠明辉招手，声音低哑，“过来。”